夜深了。
一輛寶馬臥車只開着小燈,緩慢地停在李福村何翠花家小院門口。駕駛位上下來一高大的黑影,敲門。
狗叫,隔一會,門開,何翠花邊扣衣服邊道:“易軍,這麼晚……”“騷婆娘,我找老二。”“哪個老二?”“侯哥唄,還有哪個。”“他沒在這兒……”
易軍一把搡開何翠花,進入院壩,手兩拍:“侯哥,出來,老大讓我到這兒找你。”
樓上樓下沒人應聲,何翠花去關院門,“汪汪汪!”一隻大狼狗拖着長長的鐵鏈朝生人撲咬,易軍趕緊跑上樓梯躲避。
“騷婆娘,把狗拴好!”
何翠花邊把狗牽到牆角拴住邊道:“咬着活該,誰讓你擅闖民宅的。”
“我這是來找侯哥的,你別亂扣帽子啊。侯哥,出來!”
“別喊,他真不在這裡。”
“不可能,不出來我就搜了。”
易軍朝臥室走,何翠花搶上擋住去路:“他是在這裡,感冒頭疼捂被子發汗呢,在這等着,我叫他起來。”
她搶進臥室,返手關死房門。易軍站在窗外等,見屋裡不開燈,半天沒動靜,覺得納悶,把耳朵貼到門上聽,窸窸窣窣的也不知啥在響,更奇怪了,用手拉拉窗戶,鬆動的,於是猛地拉開,打燃火機朝裡照。裡面何翠花一聲驚叫:“不許看!”拿起被子一捂,易軍好像看見一捆綁着的東西給罩蓋住了,就問:“侯哥,是你嗎?沒事吧?”
被子裡傳出聲音:“沒事沒事,軍娃,把窗關了,看什麼看!”
何翠花過來關上窗戶,從裡面插上插鞘。又過了半天,侯國林穿着睡衣打開臥室門,把易軍帶到樓下院壩,何翠花跟下來。
易軍:“二哥,老大說你在這,騷婆娘不承認,你倆在幹啥呢?”侯國林乾咳一聲道:“男女睡一屋幹啥你不曉得?”隨即轉移話題,“說吧,這麼晚跑來,有啥事?” 易軍:“明天李福村村委會換屆,爲保證王夢良當選,老大讓你派幾個獵債天下原兄弟過來幫忙。”“幫忙?怎麼幫?”“爲讓大家都投王夢良票,王夢良事先已給許多人送了一雙皮鞋,明天多幾個兄弟在現場盯着,看哪個敢拿了好處不投票。”
何翠花返身上樓,下來時手裡捧着一鞋盒,打開道:“那天送鞋我沒當場打開,後來才發現裡面只有一隻,怎麼穿?”易軍:“都先送的一隻,另一隻等投完票再給大夥補上。騷婆娘,侯哥不便拋頭露面,老大讓你幫做做工作,只要王夢良當選村主任,我們就有辦法把採砂經營權搞到手,這次李照辦還想支書村主任一肩挑,競爭一定激烈。”何翠花:“做工作可以,有啥好處呀?”易軍:“老大說等以後採砂業務開展時,你可以去那兒上班,幹得好還有股份。”“採砂?”何翠花鼻孔出聲道,“一天到晚累半死能掙幾個錢,老孃可不願意幹那行。”易軍:“你現在的買賣利潤大風險也大,老大讓你停了。”何翠花不吱聲。“聽見沒有?”易軍追問。“你回去告訴老大,”侯國林道,“保證停,這事包我身上。”
“去你的,”何翠花用微挺的肚子蹭他一下,“你是我啥人替我打包票?”“啥人?你說啥人呢?”說完,侯國林用手在何翠花臉上捏一下。易軍說等我走了你們再肉麻嘛,走了走了。
他出了院壩,侯國林剛想關門,被他拉到外面汽車旁,小聲問:“二哥,剛纔你好像被騷婆娘綁……”“看見啦?嘿嘿,她有虐戀怪癖,不玩點刺激的達不到**,侯哥就讓她滿足一回。”“讓?是打不過才束手就擒的吧?”“放屁!不知酒裡下了什麼藥,老子是遭了她暗算。軍娃,你快走,走後看老子咋收拾她。”“好好,我走,不打攪你們好事。”
易軍把車發動,車燈光朝前移去,等聽不到聲音後,侯國林關上院門,見二樓臥室燈亮着,幾步跨上樓梯,一頭闖進去,屋裡沒人,剛要退出,一條麻布口袋朝他腦袋套來,他一閃身躲過,就勢抱住何翠花失去重心的身子拖進屋,按翻在地,幾把奪過口袋套女人頭上。“騷婆娘,敢突然襲擊,看老子今天咋收拾你?” 口袋捂頭的何翠花聲音甕甕的:“侯哥,不許耍賴,今天該你受綁的?”“剛纔差點沒拿給你捂死,老子管不了那麼多了。”“你要怎樣?”“以治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完,把掙扎的女人抱按在牀上,拿起被蓋上的一條繩子就捆……
霧在慢慢消散,昏黃的太陽掛上竹梢時,李福村村委會前曬壩已聚滿了人。
“李照辦一票,王夢良一票,王夢良一票,王夢良一票,李照辦一票……”唱票人高聲念着,記票人在一塊黑板上用粉筆寫着“正”字,被選舉人李照辦和王夢良坐在前排,目光緊張地隨着粉筆印跡移動。終於,計票完畢,主持人面對羣衆站起身,從計票員手中接過選舉結果單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現在計票員已把第二輪統計結果報上來了,經過本輪投票,”他看看結果,皺起眉頭,“李照辦得票五十票,王夢良得票也是五十票。老鄉們,同志們,還是難分伯仲,這樣的話,本次村委會主任選舉,我們就不得不進行第三輪投票了。”
場下有人舉手,主持人見了問:“婦委會趙主任,你有啥說的?”趙主任說熊鄉長,村裡還有個選民沒投票。熊鄉長問:“誰?”趙主任:“滕紅枝。”熊鄉長:“滕紅枝,她人呢?”趙主任:“她男人死後就帶着孩子回孃家住,好長時間沒回村了。”熊鄉長:“那……她請你代投票了嗎,根據選舉法要書面委託才行。”趙主任:“她沒讓人代投票,我的意思我們可以給她打手機,請她電話投票,這樣就能解決第二輪投票中分不出高下的問題。”熊鄉長:“這倒是個辦法,你快打電話,看能不能聯繫上。”
趙主任走進村委會辦公室,提起電話撥號,對方通了:“滕紅枝你在哪……什麼,回來了,好好,知道了。”她放下電話出屋,朝竹林方向望去,那兒不知啥時已停放着一輛豪華轎車,滕紅枝一人從車內出來,順小路走進選舉會場。
熊鄉長迎上前:“滕紅枝同志,選舉權是每個公民的權利,你雖來晚一步,但這一票有效。現在李照辦和王夢良同志各得五十票,你這一票分量很重,希望你本着對村民、對自己負責的態度,慎重投下這莊嚴神聖的一票。”
滕紅枝看看李照辦,又看看王夢良,拿起粉筆,在王夢良名字下加上一橫。下面選民中的何翠花看得真切,笑笑,退出人羣朝家走去。
“老大,報告一個好消息,”何翠花回家把情況給侯國林講了,侯一刻也不耽誤地給朱仁纔去了個電話,“王夢良當選李福村村長了。”朱仁纔將信將疑:“消息確切?”侯國林瞧着何翠花道:“騷婆娘在選舉現場親見,五十一票對五十票,險勝。” “好的老二,等採砂權搞到手,這事一併行賞。”侯國林遲疑一下,對着手機小聲:“老大,滕紅枝那最後一票至關重要,你知道她對她丈夫敖醉狗墜樓死亡一事對我有成見,捕風捉影四處控告,這次爲爭取她,有件事我沒來得及向您報告。”“啥事?”“我讓騷婆娘出面許諾了她一點錢。”“多少?”“兩萬。”“這麼多,老二,你該不會從中剋扣了吧?”“我哪會呢老大,給這麼多也是對她失去丈夫的撫卹罷了。”“好吧,人死不能復生,等採砂場運轉起來後,也讓她到裡面謀個差事,一天到晚告這告那不是辦法。” “是。”
侯國林掛了機,對身旁何翠花道:“老大同意了,錢到卡上後你就去取了給滕紅枝送去。”何翠花:“憑什麼她一票值兩萬,我一票只值一隻破鞋?”侯國林:“兩碼事。”“什麼兩碼事,說清楚。”“這還不明白,你是自己人,她是外人,你在制貨賣貨,她可沒這樣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