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明亮,花之水樓盤一期工程新安裝的窗戶玻璃到處都在折射反光。此時,有一小型噴水池的廣場彩旗飄揚,鑼鼓掀天,電視連續劇《緝毒風暴》拍攝開機儀式在此舉行。
主持人是本連續劇組的男一號老周,他手舉話筒,聲音洪亮地用標準普通話宣佈:“下面,有請金水縣公安局長張紹雲先生、贊助商盛世房地產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朱仁才先生和導演宋一園先生共同爲《緝毒風暴》拍攝開機剪綵!”
三位剪綵嘉賓相互禮讓一番,從迎賓小姐手捧的托盤中拿起剪子,一起剪斷一根紅綢。
鞭炮響起來,掌聲響起來……
仙靈閣西苑二樓玫瑰廳,由金水縣委宣傳部、金水縣公安局聯合舉辦的《緝毒風暴》劇組歡迎宴按預定計劃正如期舉行。
歡迎的被歡迎的各方嘉賓坐了十七八桌,議程緊湊,主持人開場,宣傳部長致辭,導演答謝,最後,話筒傳遞到公安局長張紹雲手中,他從主賓席站起聲說道:“要表達的歡迎之情,剛纔縣委宣傳部楊部長已充分表達,我就不重複囉嗦,只一句:預祝電視連續劇《緝毒風暴》拍攝成功,幹!”
大廳舉起無數酒杯:“幹!”
隨後,紹雲一手端杯,一手握白瓷小酒壺,從主賓桌開始,從宋導開始,一一敬酒。歡迎方的與宴者能喝的不能喝的緊隨其後,一陣離座回座,觥杯交錯,宴會廳亂哄哄鬧嗡嗡已漸入高潮,表現形式之一就是男一號老周反客爲主地站起身,手兩拍:“諸位!諸位!”王紫豔手握話筒也站起來喊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劇組老周有話要說。宴會廳安靜片刻,老周道:“爲感謝金水縣委宣傳部、縣公安局熱情盛大的晚宴,爲給大家喝酒助興,下面本人即興摸仿一段偉人講話,摸仿得像就請大家喝酒,不像本人自罰一杯。”
在一片叫好聲中,男一號分別模仿黨的三代領導人毛澤東、鄧小平、*同志講話,惟妙惟肖,掌聲、杯聲四起……
這工夫,紹雲起身朝衛生間走去,空腹飲酒令他嘔吐了,吐得搜腸刮肚眼淚直淌,完了一抹嘴,在水龍頭處洗臉洗手。“一斤丟不翻,此人是公安。老張,半斤不到就這般狼狽,有損公安威猛形象嘛。”局長回頭,見發聲者是朱仁才,就用水溼的手指點其臉:“你、你還好意思說風涼話,你、你今天表現不好。”朱仁才喊冤枉說怎麼不好,主賓桌我一人一杯,今天開戒了。局長笑說別肉麻了,我倆相處這麼多年,哪頓你沒酒肉穿腸過,又一把將其抓住說走走走,再敬一輪去。他本意要朝宴會廳走,卻踉踉蹌蹌被朱仁才牽引到廳外一雅間沙發坐下,服務小姐端上兩杯茶。“老張,休息一下,喝口水再戰。”老張不喝水,用一隻手支撐着額頭,身子歪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老張,聽說鄭姨病了?”“嗯嗯。”老張眼睛微睜點頭。“厲不厲害?”“嗯嗯,老毛病,住幾天院就好。老朱,你、你是怎麼知道的?”“聽小苗說起。”說到這,朱仁才掩上房門,從身上掏出一鼓鼓的信封,塞進張紹雲衣兜。局長猛地睜大眼,警覺地問:“唉唉唉,這是幹什麼?”朱仁才壓低嗓子:“一點小意思,給嫂子買點補品什麼的。”局長飛快掏出那信封,塞回對方:“心意領了,拿回去拿回去。”朱仁才尷尬地握着信封說老張,你不拿老朱我當朋友?張紹雲直眨眼說正因爲是朋友,請別害我。“害你?”盛世公司董事長四處看看,周圍沒人,就道,“你知我知,再說錢也不多……”“別說別說了,”局長推開對方再次遞上的信封,“老朱,說句掏心窩的話,這錢是好東西,眼下老鄭住院我特別需要它,但不行呀,我的底線是該取的才取,不該取的分文不要,當然,這是指個人而言,你贊助拍電視劇的費用另當別論。”“嗨,老張,這錢不是送你,是給鄭姨治病,再說我也不求你辦什麼事,純粹親朋間禮尚往來。”局長頭手齊擺道:“不行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老朱老朱,別以爲這是酒話,這是真話,說白了吧,嗯……這個……這個‘人不能把錢帶進棺材,錢卻可以把人帶進棺材’,這不是酒話,是一個受賄犯臨執行死刑前講的真話,前車之鑑,座右之銘,真的。”說完,局長逃避瘟疫般朝外走,拉門時身子在門框上碰一下,回頭,“哎喲,碰痛了,沒關係沒關係,走走,咱倆再敬一輪去。”
朱仁纔不走,他看着張紹雲歪歪斜斜進入宴會廳,又看看手中信封,抄手眯眼做沉思狀。苗靈芝悄無聲息過來道:“我沒說錯吧,他這人有時很難溝通的。”朱仁才用鼻腔說話:“不是難溝通,是溝通的方式方法欠妥。”靈芝苦笑。朱董事長坐回沙發喝口茶,示意靈芝把門關上道:“聽說公安搜查了這裡?”靈芝身子靠在緊閉的房門後點頭。朱仁才把信封朝茶几上一摔:“你是這兒的經理,這老張究竟要幹什麼?”靈芝小聲說他這人就這樣,牛角尖鑽起來六親不認。朱仁才:“幸好我有預感讓侯伍離開,否則被抓住,事情就大了。對了,你不是說敖醉狗沒死嗎?”“對呀,老張親口跟我說的。”“他在撒謊。”“撒謊?”“滕紅枝被通知領屍,屍體都火化了。”“哦……”“看來,你的老張對你起了疑心。你給我說實話,如果和這老張攤牌,說這檔子事你也染指其間,他會放過你嗎?”苗靈芝搖頭:“他不會放過我。”“爲什麼?你啥身份,虎毒還不食子呢,何況還想嫁給他?”“朱總,鄭姨還在,我和他沒那種關係……”“這個病不死的,這次住院最好別出來了。”說到這,拿起茶几上的信封在手上拍打兩下,“住院治病是要花錢的,剛纔你的老張自己說了他現在特別需要錢,我還就不信真有和錢過不去的。”示意靈芝過來,把信封遞給她,“這次你去辦,讓他無法拒絕。”“無法拒絕?”“對,或利用你特殊身份直接送,或以交住院費名義間接送,只要他有把柄落我們手裡,下一步就好辦了。”苗靈芝看看鼓鼓的信封:“以我對老張爲人的瞭解,直接送肯定不行。間接送嘛,等於幫助鄭姨延長生命,朱總,她要一天不嚥氣,我和他的關係就一天也不能發展。” 朱仁才雙手合十:“小苗,我是信佛的,相信人都有命數——該死的活不了,阿彌陀佛,就照我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