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與楊動的比武,楊動氣勢如虹,直接把宋錚逼到了西牆根下。整個比鬥過程中,宋錚沒有進攻一次,只是一味的防守。倒不是宋錚真的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雖然他的盤龍劍棍還沒成形,也沒有用震元刀法,但要是在纏鬥起來,也不會退得這麼快。之所以沒有還手,是因爲他存心要稱稱楊動的斤兩。
在大金一年來,他的功夫並沒有拉下。大金宮城裡的那些字畫道經他雖然非常感興趣,但習武是立身之本。一年閉關,他將太曳劍術又改動了少許,自覺功力大進,身法也更加出衆了。
正在兩人僵持不下之時,楊動大吼一聲,“看我絕招!”手中的白蠟杆子瘋狂抖動,竟然在宋錚身前,劃出數道槍花,即便是場外的辛棄疾也辨不清虛實,摸不清楊動要向何方進攻。
宋錚眼皮一抖,眼神並沒有隨着楊動的槍花移動,而是直視正前方,緊盯住楊動的眼睛,不放過一個細小的變化。他心中早有計較,大凡要出殺招之時,習武之人的眼神總會有細微的變化,那便是要發力的徵兆。人的動作,總是由大腦下指令,通過神經感官傳遞到手上。眼睛緊依大腦,大腦發出一個重要命令的時候,眼部會不同自主地發生變化。
果然,楊動的槍在宋錚的小腹、兩肩和麪門連抖出四五個槍花後,便挺槍直進,直奔胸口要害。宋錚注意到,楊動的眼睛忽地睜大了一點,若非宋錚眼力驚人,再加上楊動正在日頭的照射之下,很難發覺。
宋錚暗呼一聲:來了!白蠟杆子如同毒蛇一般,衝着宋錚的心口就刺了過來。宋錚彷彿未卜先知一般,猛地一彎身子,好像軀幹在原地彎了一個弧,那白蠟杆子擦着身側,刺到後面的磚牆上,竟然將一塊青磚活生生地捅到了牆另一側。
此時,宋錚的左手揚了起來,長的一截棍子向着楊動斜上方一拋,竟然砸向楊動頭頂兩尺處的虛空處。
由於刺到了青磚上,楊動的兩手震得微微發麻。見宋錚拋起了長的一截棍子,楊動不由得略揚了一下頭,眼神隨着棍子移動。不過,等他的眼神盯準棍子時,忽然眼前一花。原來,西天的陽光正好射入他的眼睛,讓他不禁眯了一下眼。
此時,宋錚動了,緊貼着楊動的白蠟杆子,宋錚幾乎拔地而起,躍起近三尺的高度,踏着虛空,衝向楊動。手中的短木棍,像利箭一般刺向楊動的面門。
在眯眼的那一剎那,楊動就暗叫不好,手中的白蠟杆子猛地回收,下意識地向上揚,在宋錚欺近自己三尺左右的時候,堪堪將短木棍盪開。
只要給宋錚近身的機會,他會像膠泥一樣將你粘住,隨着無比快速的動作,展開連綿不絕的進攻。
槍是長武器,近身的話自然不便。其實對於宋錚這樣的貼身搏鬥高手來說,別說是槍,就算是四五尺長的刀,都嫌長了。當初在四化客棧決戰時,宋錚帶着化身完顏玉生的朱堅跑到歷山上。蜀國的刺客高手,就是因爲用刀,被宋錚找機會貼身上去。那把刀被魚腸劍砍斷,那個刺客才找到逃走的機會。不過,還是被宋錚窮追不捨,最終用亂石將其砸死。
現在,楊動的白蠟杆子可是比刀長多了,更爲不便。楊動剛盪開面門的殺招,宋錚的短棍便挽了半個弧,又刺向楊動的咽喉。楊動沒有辦法,只有加速後退。
以宋錚的速度,哪會讓其避開,手中的短木棍,如同一根根射出的利箭,動作快得幾乎無以復加。如果說楊動的槍像是一條毒蛇,那宋錚手中的短木棍就像是一羣毒蛇,迅猛地向着楊動身上招呼。
剛纔楊動進攻時,宋錚退得比較快,現在宋錚進攻,楊動退得更快,就像是拼着命地向後倒退。不退不行啊,拉不開空間,楊動的槍根本無法催動。有好幾次,楊動曾想將槍撤到身後,再往前頂,哪知道宋錚根本不給他機會。往往楊動剛抵擋一下,下一個進攻又來了,不得已,楊動就再擋、再磕。
楊動的臉色脹-紅,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無法與宋錚拉開半分距離。
此時,觀戰的人都有些傻眼。剛纔楊動還威風凜凜地進攻,哪知道剛喊出一句“看我絕招”,馬上攻守逆轉。就連辛羽也在嘀咕,爲何楊動出了絕招,反而陷入被動了呢?陸弘和喬尚都沒看清剛纔那一瞬間,攻守是如何轉換的。不過,兩人的表情可大爲不同。這一次,陸弘開始拍着巴掌叫好,喬尚則換上了焦急之色。
辛棄疾則暗暗驚奇宋錚的速度和柔韌性。那一幕,他可是看清了,宋錚的軀幹幾乎向左側彎成了弓形,又猛地繃直,急速地向前挺進。
辛棄疾看看兩人的神色,暗自嘆了一口氣。宋錚頭上的汗更細密了一些,神色還算平穩。楊動則臉色變成了紫紅,口鼻張着,一邊倒退,一邊拼命地大口呼氣。這分明顯示,楊動的體力比起宋錚來還差上一籌。這讓辛棄疾暗自納悶。楊動今年十七歲,正是身體迅猛成長的時候,體力應該極爲充足,爲何還比不上小他兩歲的宋小郎?
片刻之後,楊動退到了東牆根,就像宋錚一樣,楊動再無退路。不過,宋錚剛纔可是有一短一長兩根棍子在手,而楊動目前只是一根長長的白蠟杆子,根本沒有充足的轉圜餘地。
楊動又抵擋了兩下,持杆子的手腕被宋錚點中,當即吃痛,白蠟杆子再也拿捏不住,叭的一聲掉在地上。楊動在手鬆開的一剎那,就知道完了,乾脆閉上了眼睛,等着宋錚給他來了一下。
等了一會兒,身上遲遲沒傳來被刺中的感覺,耳中卻傳來宋錚的聲音,“楊兄,手腕沒事吧?”
楊動不由得又睜開眼睛,只見宋錚站在他身前三尺處,正盯着自己的手腕,臉上竟然是關切之色。楊動抖了抖手腕,除了略有些紅腫之外,沒有什麼異常。他這纔想起,宋錚在比試前,故意將短棍削成圓頭,若是仍然是鈍頭的話,自己的手腕肯定受傷。
想到這裡,楊動不禁暗叫慚愧。宋錚沒有直刺自己的軀幹和麪門,而是隻擊手腕。說明人家留了餘力,可笑自己剛纔還暗自嗤笑過他自造“兵器”。
如此精彩的比鬥,觀戰的幾個人都紛紛鼓起掌來。
“好!小郎,楊動,打得精彩啊!真讓老夫大開眼界。”辛棄疾喊了一聲,與喬尚和陸弘一齊圍了上來。
辛棄疾先查看了一下楊動的手,微微點了一下頭,笑道,“楊動,這一次你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楊動本是心高氣傲之人,這一次輸了,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辛棄疾訓話,他卻不敢反駁,只是把頭低了下去。
宋錚連忙解圍道,“辛叔叔,我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剛纔我站在背光的西側,說起來是佔了便宜的。何況楊兄不太熟悉我的工夫路數,而我對楊兄的槍法卻是瞭解一些。”
喬尚也不由得插言道,“那倒也是,這裡場地太小,楊動的槍法根本施展不開!”那意思是宋錚佔了場地的便宜。
聽了喬尚的話,陸弘輕哼了一聲,辛羽則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並不同意喬尚的說法。
反倒是楊動硬氣地道,“不管什麼原因,輸了就輸了!也不用找那麼多理由!”
辛棄疾臉色一冷,怒聲道,“你還不服氣?天天就知道找人切磋,卻不琢磨比武的門道。比斗的目的是啥?還不是要提高自己的技藝水平,以備將來報國殺敵?如果單純爲了比鬥而比鬥,那便是有勇無謀!將來到了戰場上也是一個莽夫,不堪大用!”
聽到辛棄疾訓斥,楊動的臉色變得蒼白,想要反駁,卻說不出口。
宋錚不好再開口,免得惹起楊動誤會,便瞅了一眼辛羽,讓其說話。
辛羽接到暗示後,連忙道,“爹爹,你看小郎和楊動剛剛比試過,累得不輕,是不是讓他們進屋喝口水,再談談此戰的得失?”
辛棄疾冷哼了一聲,轉頭向屋內走去。辛羽無奈地向着宋錚苦笑了一下,便輕聲道,“楊動,你我如同兄弟,我父親也拿你當義子對待,他的用意是好的!”
楊動點了一下頭,眼神複雜地望了一眼宋錚,見其臉上毫無得意之色,只是凝重地向望着自己。楊動長吐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沒有吭聲。
辛羽只好轉頭道,“小郎,陸弘、喬兄,你們先去裡屋喝茶,我陪一會兒楊動。”
宋錚上前,拍了拍楊動的肩膀,轉身離開了,陸弘和喬尚跟着。到裡屋後,喬尚將宋錚抄寫的一份詩詞揣進懷裡,便向辛棄疾告辭。
在出門口時,被宋錚叫住,“喬兄,宋某求你一件事!”
喬尚淡淡地道,“宋公子放心,明日的比試,我會說動他們兩人取消的。”
宋錚搖了搖頭,“不是這個。而是有關我與楊動的比試結果,喬兄不要說出去纔好。楊兄的心性你也明白!”
喬尚眯了一下眼睛,“怎麼,小郎戰勝了楊動,已經稱得上山東路同輩的第一人了,難道不想自己揚名?”
“同輩第一人?喬兄也太高看宋某了。不瞞喬兄說,宋某上個月在奉符縣便碰上一個少年,比我還略小,宋某即便出盡全力,仍然佔不到一絲便宜,還差點讓人家打個鼻青臉腫!即便宋某再自大,也當不起這個稱呼。”
“竟然有這等事?”喬尚滿臉驚色。在他看來,楊動已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宋錚更是智勇雙全,如今,連宋錚也吃了虧,那人也太厲害了吧!
見宋錚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不似說謊,喬尚也嗯了一聲,轉身出門而去。
喬尚剛剛出門,陸弘便驚問道,“小郎,還真有比你更厲害的?”
對於這個大舅哥,宋錚自然不客氣,“喝你的茶吧,別亂打聽!”
辛棄疾卻笑道,“武無止境,固然不錯,小郎也不必太過自謙了。楊動能敗一次,對他有好處!”
宋錚嘿嘿笑了笑,將茶一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