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話倒也說的滴水不露,特別是他當初的確有得到皇上秘令,尋找真龍決,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這道聖令是於龍城之變前下達的,龍城之變以後,大局改變,很多人也順應形勢,接受了新的命運。難得慕容楓居然一直還將聖令放在心上,直到如今依然在爲聖令而努力。
反而頗有幾分忠心臣子的感覺。
元朔皇帝呵呵冷笑,“你先是李忠的人,龍城之變時跟隨了李忠,因爲你,朕的兩個兒子鬥得死去活來,如今兩敗俱傷。你現在還敢大言不慚,說什麼執行聖令,朕看你是借聖令行自己事,居心叵測,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又道:“來人呀,將他拿下,關在天牢裡,交給大理寺,將他的罪行好好的理一理,然後報給朕。”
元朔皇帝態度堅決,慕容楓又沒有武器在身,況且隱隱發現郭雲不知何時到達殿外,只時正在候命,在這樣的情況下,慕容楓若是反抗,只怕落不到好。他倒也瀟灑,乾脆道:“不必勞煩大家,去天牢而已,我自己走。”
又向皇帝道:“皇上,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黃桷樹下之約?”
只見皇帝面色大變,忽然道:“你到底是誰?”
然而慕容楓只是微微一笑,“皇上,我在天牢裡等您。”
皇帝似乎也覺得自己失態了,好不容易纔穩定了情緒,道:“把他帶到天牢關起來!”
卻終於又補了句,“莫要傷了他!”
就這樣,慕容楓也被帶走了。
今日的事情,說起來可比虞雲荻想象的情形好多了,至少沒有血雨腥風,她反而有些遺撼,如果不是郭雲多事,卸了慕容楓的武器,說不定今日他能夠打一場,介時與這個元朔皇帝再無和解可能,那麼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要比現在精彩多了。
可惜了——
接連處理了兩件事,元朔皇帝似乎已經很累了,他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道:“夢仙,朕不知如何才能造夢,但是既然你有這個本事,朕總歸要試一試。”
虞雲荻連忙道:“諾,民女隨時候命。”
施柔便又安排了身邊的奴婢去準備。
一會功夫,便在側宮準備好了一應事務,施柔道:“皇上,準備好了。”
元朔皇帝便在施柔的摻扶下往側宮走去,施柔又回頭向虞雲荻道:“還愣着做什麼?快走吧。”
虞雲荻於是也起身跟上,一會功夫,便到了側宮,卻是個精緻的暖閣。
虞雲荻道:“可以讓皇上躺於榻上。”
元朔皇帝便躺在了榻上,聽得他道:“施妃,你且留下,朕知道你有些本事的,若是發現什麼不對,便立刻殺了這女子,不必留手。”
施柔笑得有些陰險,道:“諾。”
這是得了皇上的尚方寶劍了呀,而這把劍就懸在虞雲荻的頭上,隨時會掉下來砍了她的頭。
虞雲荻發現了施柔眸子裡的陰毒,不由忐忑,暗忖,不會過了皇帝這關,卻要死在這個施柔的手裡吧?那就太冤了!
虞雲荻燃上清香,坐在皇上的榻旁,柔聲道:“皇上,其實爲皇上造夢確實是有難度的,主要是因爲,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夢對皇上您來說,纔算得上是美妙的夢,畢竟按照皇上的身份,這世上又有什麼東西,是皇上得不到的呢?”
元朔皇帝聽她這樣說,倒有些好笑,“朕也是人,是人,便有得不到的東西。”
“那對皇上來說,什麼樣的東西纔是難得呢?”
這時候,施柔也坐到了一側,靜靜地看着二人聊天。
元朔皇帝閉着眼睛,嗯了聲,似乎是在思考,半晌又道:“我覺得,最好是有一個很寬場的農家小院,院子裡也不須擺放特別多的東西,夏日的午後,一家人坐在院子的樹下吃飯,吃的飯呢,是從山上打來的野兔,喝的呢,是用粗糧熬出來的粥,有時候會有樹葉落在碗裡,大家都說說笑笑。
院子周圍沒有什麼遮擋着視線,坐在院子裡可以看到遠處的山和草地,還有在河邊喝水的牛羊,可以看到天上飛過一羣飛鳥,也可以看到門前剛纔走過一個挑夫……”
“世界是和平的,不必擔心忽然打仗,不用擔心戰敗,也不用擔心犧牲流血,只需要過那種平和而安穩的日子。”
元朔皇帝所描述的日子,正是很多百姓也向往的日子。
單調和平凡,安穩而安全,不必擔心未來,不必回顧過去,只需要吃眼前的食物,賞眼前的風景,最大的煩惱是明日能否獵到想吃的灰兔。
虞雲荻在安善城的時候,已經大體明白元朔皇帝與琉璃郡主之間的恩恩怨怨,除了恩怨,他們之間或許也是有愛的,沒有愛的話,又何至於弄到最後那樣絕裂的地步呢?
她似乎已經找到了夢的方向,拿出鳳眼,置於元朔皇帝的眉心,“皇上,開始了。”
之後,她便閉目靜坐,似乎什麼都沒有做。
而此時,元朔皇帝已經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走在一片坡地闊野之上,可以看到山坡之上有一座農家小院。
小院周圍有一圈矮籬笆,不會擋視人的視線,院子裡的晾衣繩上,有幾件衣裳正在陽光下散發着淡淡的洗過的味道,一個女子正在院子裡忙祿着,她的頭上包着一塊藍巾,身材很纖細,動作間卻極是利落,並沒有普通女子的柔弱,特別是她在切菜的時候,手中拿的並不是菜刀,而是一把軍刀。
她甚至在切菜的時候,將軍刀在手中翻了幾個個兒,那姿勢極是美妙,又泛着酷帥。
元朔皇帝緊走幾步,不由地呼出聲,“琉璃!”
……現實中的虞雲荻驀然睜開了眼睛,她猜到元朔皇帝認爲最好的日子,大概是與琉璃郡主在一起的日子,只是此刻證實了,她卻不知該如何發展下去。
畢竟,現實中,琉璃郡主或許是元朔皇帝最不願提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