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妖嬈如畫眉鳥的眼眸裡閃現着紫色的微光,暈染的整個眼白都顯出淡淡的紫色,小粉兒只覺得自己似乎是看見了世界上最美麗,最好看的畫面,整個人都被吸引了進去,她跪在地上,一點點向喬言挨近,身子木訥的保持着僵直,雙膝在地上蹭着,雖然慢,卻毫不猶豫。
喬言定定的鎖在她的眼眸上,一字一頓的問:“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是娉婷美人,啊不,是影妃娘娘,前幾日影妃娘娘來找過我家美人,之後,美人便叫奴婢隨清王殿下的車馬前來伺候少傅卿的飲食起居,要我伺機動手,用此物勒死少傅卿,再回去覆命。”
“謀殺朝廷大臣,那是死罪,你也不怕?”
她澄澈的雙眸裡閃現着深深的恐懼,肩膀開始瑟瑟發抖:“奴婢怕死,可是,奴婢的妹妹在影妃娘娘的手中,她用妹妹作要挾,要奴婢一定完成任務,不然就要將我妹妹充到軍營爲妓……”她說着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好不悽慘。
喬言的身子晃了晃,集中精神,再次發問:“你妹妹是誰?影妃爲什麼一定要你來行刺我?”
“我妹妹是小綠兒,在御膳房當值,因爲奴婢會些簡單的鍼灸,所以熟知人體的經脈走向。”
喬言聽到這兒,已是完全明瞭,原來這個俏生生的小妮子,會鍼灸之術,但凡懂得鍼灸之術的人首先便是要研習人體各結構脈絡,才能下針不錯。影妃手裡當真人才濟濟,連個小小的丫鬟也懂得頗爲深奧的鍼灸五行。
若不是被她撞破這層乾坤,讓她尋得機會,拿着這個飛天鎖魂鏈一鏈子纏下去,別說是喬言,就是大羅神仙也只怕頃刻便要魂歸地府,命喪黃泉。而事發之後,只要將這鏈子留在自己的脖頸上,人們就會自動將注意力集中到亦正亦邪的蜃樓。任誰也不會猜疑到這個嬌滴滴,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
喬言心裡暗暗讚歎此計甚妙,同時也納悶,什麼時候影妃也能想到這樣絕妙的好計策了?
她眸裡縈繞的紫光漸漸黯淡下去,只餘一點淺淺的藕荷的顏色,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不由開始憐惜,這個自稱小粉兒的女孩子看年紀也不過是十四五的年歲,卻要面對這樣沉重的選擇。
她沒有進門就動手可見她自己也是心裡忐忑不安,良心這關難過,於是沉吟道:“你且起來吧,今天這事我只當沒有發生,你妹妹那裡我自有計較。定然設法讓你們姐妹團圓。”
“真的?”小粉兒尚且稚嫩的臉上顯出感激的神色,連連磕頭:“謝謝少傅卿不殺之恩,謝謝少傅卿救我姐妹。”
喬言看了她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這小姑娘十分有膽色,又有擔當,十分欣賞,想了一會兒,便和顏悅色的對她說:“小粉兒,我問你,你可願意就此留在本官身邊做事?”
小妮子愣了一下,再次拜倒,鄭重的說:“奴婢此次拂逆了影妃娘娘之意,回去自是難逃一死,奴婢本不敢奢求能夠苟活,若得少傅卿救命,奴婢一定肝腦塗地,死心塌地的給少傅卿做事。”
喬言聽着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小粉兒臉上一紅:“奴婢嘴笨,不會說好聽的話。奴婢……”
“好了,好了。”喬言擡擡手,身子卻是一軟倒在墊子上,剛纔的九幽攝魂術已經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一陣陣頭暈眼花,漸漸支撐不住,小粉兒趕緊過去扶着她躺下,瞥見她包裹的重重疊疊的手掌,驚叫一聲。
喬言低低哼了一聲,顯然是剛纔一動扯到了傷處。她留心觀察小粉兒的神情,能夠看出她的表情不是僞作出來的,更是喜歡。
“少傅卿先歇着,奴婢這就給您打水來梳洗。”
等她退下,喬言才慢慢伸出自己藏在被子裡的另一隻手,將一直扣在手心的銀針細細收好,那針尖有暗綠色光芒一閃而過。
她正在半閉着眼睛休息,忽而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靠近,她猛地睜開眼,咬牙一打滾堪堪躲過了一道快速襲來的刀刃。
偷襲的人似乎被她突然的躲閃嚇了一跳,看來他是打算一擊致命的。一刀不成,又一刀緊貼着跟着砍了下來。
這第一刀好躲,第二刀可就難辦,喬言手上有傷,腿上有傷,手腳都有不上力氣,此刻她已經被逼到牀角落裡,再要躲閃,除非她會旱地拔蔥,一躍沖天的本事。
喬言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看着那個刺客,她想的很簡單,在最後的時間裡要記住這個奪走她性命的人才是正經。
“噗”眼前驀地就是那麼一片鮮紅,滾燙的血液噴到她的臉上,身上,迷了她的雙眸,天地間,猩紅得讓人作嘔,一個身影緩緩倒下。
“小姐!”她聽到的是小印子尖細驚慌的聲音,繼而他瘦長的青色的身影飛撲而來……
***
“王爺,再往前就是林歌山了,看這天色,咱們恐怕要在這山腳夜宿一宿了。”貼身的近衛裴刑勒住馬的繮繩對着身後的馬車裡的人稟報。
他所乘騎的是領頭頭馬,他停下,身後的一行人馬盡數不用號令便停了下來。一齊等着馬車裡的人吩咐。
車簾被風吹起一角,藉着送出裡間的人聲來:“裴刑,你帶着一隊人馬上山探路,葉多,你着人先去訂下酒肆,好叫郡主歇息。”
“那王爺您呢?”
“本王,就在此等候,哎……”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才鬧了病的勵王樑盛,病根未除淨,他這會兒說話還顯得有點氣虛不濟。
幕僚葉多最是熟知樑盛的性情,他聽出樑盛那最後的一嘆的潛在內容,上前進言:“王爺現在病體違和,若是執意上山,屬下們也只好勉勵跟隨,連夜趕路,只是……”
“可以連夜上山?先生也覺得這樣妥當?”樑盛開始有些高興。“只是什麼?快講來。”
“只是王爺和屬下們可以趕夜路,卻不好叫慕容郡主星夜宿在山上,這裡的關係,王爺還需仔細思量。”葉多說得一派恬淡。
樑盛卻聽得很不耐煩,他想也不想:“先生這話說了白說,慕容郡主千金之體,本王如何能叫她宿在山上?”
“哎,本王知道也不得叫她獨自留在山腳客棧之中,先生不必說了,我等明日再上山與他們匯合就是了。哎……”樑盛再嘆一口氣,從馬車裡鑽出來,身邊的小廝子孝扶着他下到地上,他面向着皚皚的林歌山,看了好一會兒,暗暗思量。
“王爺可是在惆悵來迎接的隊伍現在可在此山上?”葉多一笑,下馬走到他的身邊,低聲道:“恕屬下直言,少傅卿已經遲了兩日有餘,只怕是路上不太平了。”
樑盛看了他一眼,虎目裡寒光一閃。
他們大部隊正在整裝休息,哨子兵去方圓十里搜索查探,再尋酒家客棧,就在這時,前方忽從山上飛奔來一騎,身穿紅衣,另用紅巾罩頭,身上緊陳利落,胯下一匹棗紅馬,遠遠而來,似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山腳處與平坦大路接壤的地方有一方溪水,不深,卻極爲寬闊,那紅衣騎士趕到水邊棧橋頭,那馬忽而高嘶一聲,前蹄揚起,竟然停了。
騎士險些被它掀翻在地,緊緊勒住繮繩,幾番揚鞭催趕,那匹棗紅色的大馬就是不肯前行。樑盛忽然覺得很有趣,喝退了侍衛們要上前阻攔的舉動,端着肩膀在原地瞧着。
紅衣騎士見馬如此倔強,只好翻身下馬,拉住繮繩往前帶它,他力氣頗大,幾次扯動,馬都跟着他的腳步移了幾寸,只是移動只後,又自己退了回去。
如此一拉一拽,一退一進,重複三次,紅衣騎士焦躁起來,抽出腰間佩刀,手起刀落,竟是一刀將馬頭砍下。
推倒馬屍,他將刀身在馬身上擦了幾下,重新放回腰間。大步流星的走上棧橋。
“好個血性漢子,”樑盛不由一陣讚歎,他見那人騎馬之姿甚是矯健,舉手投足間盡顯磊落,擡手殺馬毫不猶豫,心裡已是十分喜歡,馬上迎了上去。
葉多和裴刑相視一眼,緊跟着也過去。
那人也看見了樑盛等人,一愣,抱拳:“擾了貴人,萬望見諒。”
樑盛也拱手還禮:“剛纔見義士行色匆匆,卻是往哪裡去?”
紅衣騎士嘆了口氣,提了提系在背上的包袱,卻不說話,只是打量樑盛。最終目光落在他腰間的佩玉,馬上就撩衣跪倒,單膝點地:“屬下肖子牙拜見勵王千歲。”
“肖子牙……”樑盛側頭看了葉多一眼,葉多緊走兩步,過來細細打量這個紅衣騎士,不由驚呼:“子牙,你怎麼到此來?王爺呢?”
樑盛見他倆相認,更加驚奇:“怎麼?葉先生認得此人麼?”
“王爺,此地並非講話之所,咱們馬車中再說。請您移步。”葉多一擺手,裴刑立刻會意,召來十幾個近衛擋住兩旁,三人並肩走回馬車。
佈置了幾人在外把守,三人才低聲說起話來。
紅衣騎士率先對着三人行禮,低聲道:“子牙此來是受慕王殿下的指派,送此封書信給少傅卿,只是路上遇到幾次敵人埋伏,耽誤了時日。”
“想必少傅卿此刻是在王爺這裡了,還請王爺請少傅卿出來相見,屬下呈交了書信,就回去覆命。”肖子牙說完納悶的看着那三個傻呆呆的人,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
葉多最先開口,同樣是訝異非常:“子牙從京城到此,一路沒有遇到少傅卿一行?”
“屬下躲避敵手,耽誤時日,所以後來便抄了近路,一直想着是少傅卿先到了,難道,王爺和先生也沒有見到少傅卿?”
葉多搖搖頭,“我們走得並不快,按照京城來的信件日期來算,少傅卿已經是遲了兩天多了。子牙,王爺交給你的書信在哪裡?”
肖子牙猶豫了下,咬咬牙:“給。”說着掏出一件蜜蠟封口的信遞給葉多,葉多轉手呈給樑盛:“少傅卿忽然失蹤,現在是非常時刻,待我回去稟明王爺,定然不會怪罪你。”
肖子牙點點頭,他是克營的斥候翹楚,營中情報往來之事多交與他打理,向來是不見人不交物,這一次,他是犯了鐵令,只怕回去不好和樑筠交代。他苦笑一笑,對葉多的勸慰表示感謝。
樑盛急急展開書信,就着燈燭閱讀,信件並不長,可寫的內容卻是讓他驚得三魂丟了兩個,七魄少了一半,一抖手險些將信扔到火焰上,他轉臉對着驚詫不已的三人說:“影妃派了殺手在路上準備伏擊墨雲……”
“少傅卿久而未到,難道是……”裴刑不敢再說,樑盛的臉色已經陰沉無比,他虎目含威,沉聲吩咐:“本王現在就要去尋墨雲,葉先生你不要阻攔。”
葉多知道他定然要這麼說,只得想了想,“勞請裴大人佈置精銳鐵騎十幾人隨同王爺天黑之後從後山小路而上,山腳這裡,還要留下重兵把守,做個王爺不曾離開的假象,好叫慕容家安心。”
“就這麼辦,今晚天黑,你們便隨本王過山,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