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蘇牧也不耽擱,直接取出飛行道具白色錦緞。
此地距離無峰城大約有一百餘里,並不是太遠,來的時候被巨人追趕,飛行十分迅速,回去路上蘇牧一直控制着速度,倒顯得有些緩慢了。
劉猛不明所以,卻不好催促,只得按捺住焦急的情緒,他沒有看到的是,背對着他的蘇牧,臉上一直是一副憂慮的神情。
雖然速度不快,但兩人都各懷心事,不知不覺間,前方一座巍峨的大城就出現在面前。
此時,天際大亮,一抹燦爛的紫霞從東方揮灑而下,彷彿輕紗一般籠罩在城池之上,讓本就高大的城池顯得更加雄偉壯闊。
只是因爲昨夜的緣故,面向他們方向的一處城牆早已坍塌,出現一個極大的缺口。
不僅如此,從外往裡看去,大量的房屋宅院損毀,木樑斷裂,瓦片粉碎,無數人影倉皇的晃動着,悲痛的哭嚎聲響徹不停。
蘇牧雖不是聖母,但此事與他頗有關係,見得此狀,心裡也十分別扭。
正想着等事情結束,讓劉家好好補償一下的時候,他從一開始就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他眺目遠望,看到在城池東側,原本流芳樓的位置,此時已經被夷爲平地,附近的幾條街道幾乎沒有任何人煙,顯得極爲冷清。
而令人矚目的是,在這平地之上不知何時聳立起一根數十丈高的圓柱。
柱子上綁着一個身材富態的中年男子,精赤着上身,身上早已是鮮血淋漓,滿是各種各樣的創痕,傷口處焦糊一片,封住了血口。
而在他的身體四周,懸浮着大量的黑色小旗,好似是某種陣法,正不斷地從他的體內吸取精氣。
在圓柱的下方,一位書生模樣的儒雅男子盤坐在地,手持一柄與之不同的杏黃色旗子,口中唸唸有詞。
大量的精氣被黑色小旗吸取,又化爲某種神秘的力量,落入到杏黃旗中。
如此循環往復,被綁着的中年男子,頭髮越發花白,面容也漸漸枯槁起來。
蘇牧臉色登時一變,立馬沉聲道:“走!”
說罷,也不等劉猛反對,催動着錦緞便要往後退去。
恰在此時,那儒雅男子忽然擡頭,隔着起碼數十里遠與蘇牧對視了一眼。
緊接着他的嘴角微微向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蘇牧心中一凜,沒敢絲毫停留,加大法力,錦緞飛快遠去。
最後看到的畫面,是那男子擡頭對綁在上方的囚犯說了些什麼,可惜隔的太遠,根本無法聽見。
急速飛行的錦緞上,一直沉默的劉猛突然開口,帶着哽咽的聲音。
“蘇前輩,救救我父親吧!求您了!”
蘇牧的背影微微晃了晃,沉重的聲音響起,“抱歉,我實在是無能爲力。”
此話一出,錦緞上沉寂片刻,緊接着便有一道決然的聲音響起。
“蘇前輩,多謝您的大恩,劉猛來世再報!”
話音剛落,蘇牧悚然回頭,後方竟已空無一人。
他慌忙低頭向下看去,一個強健的軀體越來越小,砰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
而後很快爬起身來,不管不顧邁開腳步就向着城池的方向拼命跑去。
蘇牧將錦緞停下,懸浮在半空,神色異樣地看着這一切。
雖然不能御空,但劉猛好歹也是一位築基期修士,施展法力全速奔跑起來,如風一般,很快消失在蘇牧的視野裡。
朝霞萬道,匹練的光華自東方躍起,充斥了整片天空。
遠處的村落裡,寥寥炊煙升起,農夫將準備好的食物放在背篼裡,帶着或是喜悅或是厭煩的情緒,提着鋤頭早早出門耕作。
大戰雖然慘烈,但終究影響不到每個人,百里外的翻江倒海,也不會影響這些村民的春耕秋收。
世間萬物皆是如此,只有相互牽連之人,纔會懷着各種各樣的情緒去主動面對無處逃避的困境。
蘇牧爲了報答雲蒼的恩情,即使這個恩情並不大,無論怎麼算也不過是給他指點了一條控制琉璃珠的線索,而他卻不得不爲了彙報這個恩情,去面對遠超他的金丹大修。
劉猛即使知道自己前去十死無生,一去不回,也只得往前,不能後退。
畢竟,他的至親在那裡。
如果在這一刻後退了,往後漫長的一生,就算是千百年,道心上也會一直蒙上一層厚厚的塵埃,終究無法擦去。
“唉!”
蘇牧神色變幻不定,深深地發出一聲嘆息。
這時,靜止的錦緞上,空氣微微波動,左芸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去吧!你既然過意不去,那就去吧!”
蘇牧聞言閉上了眼睛,片刻後,睜眼沉聲道:“最後一次,只是將他帶走,是死是活,我也盡力了!”
說完,法力流轉,錦緞猛地一振,迅速往城池方向衝去。
此行速度極快,高空中大風振振作響,不斷地在他耳邊呼嘯而過。
蘇牧凝神警惕,雙眼緊緊地盯着下方。
沒過多久,前方一片平原之上,一道黑影正在飛快向前奔跑。
此人正是劉猛,在築基期所有法力的加持之下,奔跑跳躍不停,每一步都橫跨數十丈,幾乎如幻影一般。
好在蘇牧有法寶相助,不然還追趕不上他。
就在兩者間距離不到百丈的時候,蘇牧雙手突然掐指,口中低念道:“影禁!”
一條如同緞帶般的黑色暗影從他身下忽地竄出,穿過高空,直接向下奔騰而去。
幾乎就在剎那間,只聽到一聲砰的震響,前方飛躍的人影突然栽倒在地,滑出去數十米,草被掀飛,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蘇......蘇前輩!”
掀翻在地的劉猛察覺到了是誰攔住了他,沒有絲毫怒氣,反而震驚中帶着欣喜地喊道:“您願意來幫我了?”
蘇牧沒有說話,將錦緞降下,緩緩走到劉猛的面前。
這時他纔看見,劉猛的眼中早已是倉皇一片,那種慌亂的神情似曾相識。
蘇牧嘴角動了動,終究難言,只是搖了搖頭。
“那你快放開我!我要回去,我父親在那裡,我要回去!”劉猛頓時大喊道。
他從來沒有強求過蘇前輩幫忙,即使被拒絕,心中已經存在着感恩。但此刻,蘇前輩擋在他回去的路上,他真的有些着急了,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他說話的語氣不似先前那般尊敬。
蘇牧倒是絲毫不在意,只是平靜地說道:“隨我走,你去只有死!”
“就算死,我也要回去!”
“回去沒用,不如想想辦法,以後找機會報仇。”
“可我父親就在城中,難道讓我看着他死?”
“你打不過他們。”
“總有機會的。”
“......”
蘇牧勸告他要冷靜,然而劉猛卻早已陷入了營救劉笑成的決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