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山中來,帶着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幽幽的夜中,歌聲向着四周盪開,卻着實不怎麼美麗,還很是難聽,特別是在如此的雨夜,更像是鬼哭狼嚎,饒是如此,也無人敢說什麼不是,哪怕是元旬都不敢敬告葉屠蘇已然驚擾了元十三娘休息,因爲,葉屠蘇的身邊放着一柄劍,一柄名曰青冥的劍,若僅僅只是如此倒也罷了,可葉屠蘇的手上還拿着一壺酒,一壺足有三四斤的酒!
跟一個劍客也許還有道理可講,可是,跟一個喝醉酒的劍客,那就只能跟他手裡的劍去講道理了。
沒有人想去跟青冥劍講道理,今夜,這柄青色的劍着實讓許多人恐懼。
葉屠蘇則是醉了。
他的要求真的很簡單,只是能夠活着罷了,可是,誰又不想活着呢?
元十三娘自己都辦不到的事情,卻又怎麼能夠幫葉屠蘇辦到?
……
第二日,雨盡雲去,整片山林都顯的蒼翠了不少。
葉屠蘇神清氣爽,要說這死了也不是無甚好處,至少宿醉不會腦袋疼,一覺醒來,煩惱盡消,也是好不痛快。
十二夜詠夜本想打趣葉屠蘇幾句,看他這般模樣,索性也將話給咽回肚子裡,何苦勾起那些不痛快的思緒呢,只不過,十二夜詠夜也在心中感慨,任誰最初的願望都是活着,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大家都會漸漸將這事給忘掉,不知道是該說悲哀,還是幸運!
元旬指揮着護衛上路,雖然離開了幽山境域,想要抵達樊城,卻還有不短的路程。
一路西行,直至晌午,那打頭探路的護衛突然高聲嚷嚷起來道:“不是酒樓!”
不是酒樓的招牌就叫做不是酒樓,因爲,那的確不是間酒樓,而是一間旅店。
尋常旅店自然都是建在城裡,不是酒樓卻建在幽山之外,卻也真別說,幽山是座寶山,這裡總能找到一些讓人興奮的東西,很多人都願意進入幽山淘寶,可是,誰也不願意住在山窩窩裡,所以,不是酒樓的生意一直很好。
元旬絕非一個優秀的護衛,卻是一個優秀的管家,在元十三娘下車以前,元旬便在那看起來滿當擋的旅店一層弄到了一張乾淨的桌子,還安排好了一件客房,而當元十三娘進入旅店的時候,元旬已經不知用什麼方法搶過幾盤要送到其他桌子的小菜,恭敬的擺上了桌子。
“小姐……”元旬擦乾淨椅子道:“這裡沒什麼好吃食,只能將就吃了,您先坐下吧。”
元旬剛說完,葉屠蘇已經屁股一擡,坐在了側面的椅子上。
“起開。”元旬怒道:“這是給小姐的桌子。”
葉屠蘇無所謂道:“不是四個座位麼,你可以不坐,還管的着我不成?”
元旬不否認自己對葉屠蘇的感覺有些微妙,他一方面不敢再輕視葉屠蘇,卻依舊看不慣葉屠蘇的作態,而葉屠蘇也不喜歡元旬,他一生只被一個人管教過,那個人叫莫小五,而現在,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對他說教!
元十三娘揮揮手,阻止元旬說話,也阻止了沒有意義的爭吵,拿筷子夾了口菜,送進自己的嘴裡。
四周有些鬧,似旅店這般魚龍混雜的地方,向來是有些鬧的,特別是他們隔壁那一桌,尤其的煩人。
爲首的是個黑麪虯髯的大漢,喝着酒,臉色有三分微紅,頗有幾分豪氣如雲的意思,笑着道:“都說幽山境域的大江會霸道,我看也是真的霸道,可惜,他們只有嘴上霸道,手上卻是一點真本事都沒有。”
第二人也跟着笑道:“就是,那傢伙叫什麼?對,林如虎,我看他應該改個名字,叫林如貓纔對,據說還是大江會的一個頭頭,卻如此的弱,我看那大江會也是不過如此,也就是在幽山境域這般的鄉下地方逞威風,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不是麼!”第三人跟着應和,學着一副耀武揚威的架勢道:“瞧瞧那人當時的模樣,說什麼誰能夠快的過我手中之劍,結果呢?他的劍還沒有拔出來,大哥便用刀砍掉了他的腦袋。”
第二人又緊跟着道:“不是我說,若說快刀,別說是幽山境域,哪怕是回了樊城,誰又能比大哥的刀快?”
那黑麪虯髯的大漢端着酒杯嘿嘿的笑,顯然對這般的奉承很是享受。
卻也在這時候,那旅店的大門被推開,一名少年走入其中,看起只有來有十六七歲,臉色蒼白,帶着稚嫩,手中握着柄劍,一柄不像劍的劍。
因爲,那劍太破,太爛,太長,更重要的是太窄,從未有人聽說過,有誰見過一柄還不如尾指寬的劍?與其說是劍,不若說是根錐子。
那少年走進旅店,直接坐到那三人的桌子前,伸手抹開身前的酒碗,淡漠道:“你們的桌子歸我了,你們滾吧。”
那剛纔第二個說話的傢伙便一拍桌子道:“你誰啊……”
那人只說出了三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衆人都覺得奇怪,擡頭看去的時候,這才發現這人脖間已然多出了一方小洞,只有尾指的大小,卻僅僅只是如此的一擊,便將人的魂魄給擊的魄散,只殘存一具靈體飄搖倒地,隨即越變越淡。
桌子左邊那人一看,頓時拍案而起,卻也僅僅只是拍案而起罷了,當他站起的瞬間,便已經坐回了椅子上,身體軟軟的趴在桌子上,而那少年手中那柄着實不像劍的窄劍卻始終未曾動過一般,如此安靜的擱在桌子上。
黑麪虯髯的大漢,此刻已然面無血色,那黑黑的臉頰,剎那間就成了白紙一般,牽着嘴角,笑的極爲難看,良久之後,這才顫着雙腿站起來。
“這……這位小哥……”黑麪虯髯的大漢結巴道:“既然你喜歡這張桌子,我便讓給你好了。”
那少年搖頭道:“剛纔讓你滾,你卻不滾,現在我不想讓你滾了。”
黑麪虯髯的大漢乾笑道:“那還需要我爲您做些什麼嗎?”
少年道:“我剛纔進門的時候聽人說了,說你的刀很快,既然如此,我就給你個機會出刀吧,如果你的刀比我的劍快,你就能離開這裡了。”
那黑麪虯髯的大漢即便是個笨蛋,此刻也清楚眼前的少年是聽了他們的自吹自擂很是不爽,這纔過來找麻煩的,明顯的尷尬之色便爬到大漢的臉上,更多的卻是恐懼,對那柄桌子上的窄劍恐懼。
“小哥兒真會說笑。”黑麪虯髯的大漢賠笑道:“我們就是喝多酒,隨便說說的,我的刀,其實很慢的。”
少年道:“機會,我只給一次,你若是不拔刀,我便要出劍了。”
虯髯大漢的臉色僵住,心中似是在思慮,突然的,便將手向着腰間摸去,卻也在這一剎那……
桌子上那柄古怪的窄劍赫然消失。
少年嘆口氣道:“原來你沒有說謊,你的刀,真的很慢!”
少年說着這話的時候,虯髯大漢已經跪在了地上,腦袋磕在桌子的邊緣,如同睡着一般,如果有人願意將他推開,便會發現眉心之處赫然有一道尾指大小的劍洞。
掌櫃揮了揮手,便有人收拾桌子,彷彿那三人從未出現過一般,或者說,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已然麻木,反正每天都有不少人魂飛魄散,也不差這麼三個,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飯吃的有意思。”葉屠蘇一直安靜的將這好戲看完,隨即小聲道:“有吃,有喝,有看,值得了。”
元旬瞪了葉屠蘇一眼,隨即跑去結帳,顯然是不願在此多留,不光是元十三娘,元旬也有些歸心似箭了。
三人離桌,護衛很忠實的跟在元十三孃的身後,直到葉屠蘇走過那張桌子的時候,那柄窄劍突然的橫在葉屠蘇跟前。
“你也用劍?”少年擡頭看向葉屠蘇道:“我也用,要不要比比誰的劍快。”
元十三孃的護衛很是敏感,搶在葉屠蘇的前頭,便緊緊盯着那少年,雖說是找上葉屠蘇,卻誰也不知道這少年是不是衝着元十三娘來的。
葉屠蘇低頭看了看青冥劍,再看看那長相還有些青澀的少年,搖頭道:“劍快有什麼用?”
少年道:“那怎麼樣的劍纔有用?”
葉屠蘇道:“殺人的劍。”
少年笑起來道:“難道我的劍剛纔沒有殺人?”
葉屠蘇道:“廢物也算?”
少年蹙了下眉頭,隨即將劍收回道:“你對,你走吧。”
葉屠蘇聳聳肩膀,繞開那桌子,直到出了不是酒樓,那些護衛才鬆了口氣,那少年的窄劍着實快的匪夷所思,讓人心生恐懼。
十二夜詠夜突然道:“我看不出他的修爲,好似沒有修爲?”
葉屠蘇好奇道:“那小鬼?”
看不出修爲並不稀奇,也許是那少年的修爲比十二夜詠夜還要高,但是,沒有修爲?怎麼可能!那少年的劍明明是那般的恐怖,而那黑麪虯髯的大漢雖說牛皮大了些,卻也明顯是靈體巔峰之境,怎麼能被人如此輕易的一劍殺了。
那些護衛如是的想着,然後不由自主看了葉屠蘇一眼,這也是一個變態,能一劍擊殺靈體之境,不過,葉屠蘇好歹靈念巔峰,掌中青冥是難得的寶貝,勉強也說的過去,至於那少年,興許那窄劍也是寶貝,興許是個修爲比十二夜詠夜還高的妖孽,反正不可能沒有修爲。
“管他呢。”葉屠蘇無所謂道:“反正不是衝咱們來的,不然就不會讓我們離開了。”
十二夜詠夜想了想,覺得葉屠蘇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倒也沒錯,索性也不再深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