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葉流蘇早已經睡下,似她那般的病,除了要有十足的營養,充足的睡眠也很重要,減少新陳代謝也能一定程度緩解肌肉的壓力,至於莫小五,則是抱着那信紙已經沉沉睡去,臉上溢滿了笑容。
一切似乎都在往美好的那一面邁進,但葉屠蘇依舊愁眉不展。
“苦海,苦海!”葉屠蘇道:“這就是你給我的考驗麼?”
葉屠蘇用力的捏緊拳頭,那陽臺邊用石塊砌成的護欄便別捏碎了一塊,葉屠蘇攤開手掌,那石頭竟是被他直接握成了稀碎的粉末。
“這已經是非人的力量了吧。”葉屠蘇勾勾嘴角道:“你能將一切都幻化出來,卻抹不去我的本事,這一切都是假的。”
苦海,苦海,離了此岸,離了那苦難的世界。
何爲苦難的世界?
紅塵百態,有悲,有喜,有仇,有恨,有冤,有怨,有歡,有懼,自然就會苦,滿嘴的苦,滿心的苦。
紅塵,便是苦。
在紅塵中輪迴便是苦!
舍了紅塵,便脫了苦海,舍了紅塵,便再無輪迴。
若是連紅塵都舍不去,怎麼捨生,怎麼忘死,怎麼渡的了苦海。
“只是,你竟然想要紅塵來束縛我……”葉屠蘇仰頭看天道:“怎麼看着都有些無稽,可是,有用麼?”
漆夜之上,一輪明月高掛。
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到月亮了呢?
葉屠蘇知道自己必須得邁出去,只有邁出去,他才能脫離苦海,但是,該怎麼邁出去?
苦海用紅塵來束縛葉屠蘇,葉屠蘇此刻要渡的便是紅塵,那紅塵熙熙攘攘,帶個人們無數的夢想,帶個人們無數的歡愉,但是,葉屠蘇並不稀罕於此,所以,苦海沒有用錢財,權利跟名望這些被無數人追求的東西來困住葉屠蘇,而是用了希冀!
次日!
莫小五細心的做好早餐,很不錯,那味道一如既往的出色,讓葉屠蘇輕笑,很久以前,莫小五可沒有這般的廚藝,他做的東西可是難吃的要命,一直到身邊多了葉屠蘇跟葉流蘇這兩個小傢伙後,莫小五的廚藝才精湛起來,冰箱裡不再是啤酒,而是新鮮的蔬菜,櫃子裡不再是泡麪,而是袋裝大米。
“又要麻煩流蘇看家嘍。”莫小五拍拍葉流蘇的腦袋,隨即向着葉屠蘇招手道:“我們走吧,夢想的起點。”
“夢想的起點麼?”葉屠蘇看着莫小五道:“我不想去了!”
“啊?”莫小五愕然,拉着葉屠蘇道:“這時候,你說什麼傻話!”
葉屠蘇搖搖頭,揮開莫小五的手掌道:“假的永遠都是假的,怎麼也變不成真的,那麼,如果假的東西得到幸福,真的也會幸福麼?”
葉屠蘇說着這話的時候,卻是沒有對着莫小五,而是看着那片天,問的卻是那片苦海。
“屠蘇,你怎麼了?”莫小五伸手摸向葉屠蘇的額頭道:“是不是生病了?”
“不要碰我!”葉屠蘇輕喝着,將那莫小五驚退道:“曾幾何時,我夢想着這般的生活,不用多麼富有,只要大家開心就好,只要流蘇的病能得到醫治就,只要莫叔的願望得以實現就好,至於我自己怎麼樣,實在不重要,可是,你真的能給他們幸福麼?你只是一片海,一片該死的海,你不是佛主,你給不了他們幸福,所以,你也束縛不了我。”
那片天依舊蔚藍而安靜。
葉屠蘇微笑,向着莫小五跟葉流蘇道:“雖然都是假的,但我還是很高興能見到你們,而且,我很快就會回去。”
葉屠蘇向前踏出一步。
那幻境碎裂!
既然束縛不住,葉屠蘇自然想走就走,這片海,攔不住他!
……
葉屠蘇閉眼,隨即睜眼。
四周的一切已經變了,歡鬧聲清晰在耳,葉屠蘇茫然的看着四周,自己竟然回到了百器陵。
“喂,拜啊!”太叔望大聲的喊道:“是不是不想娶了,你要是不想娶,那就讓我來好了。”
太叔望的話引起周圍的一片鬨笑。
葉屠蘇看了看周圍,隨即露出驚訝之色,元十三娘跟葉知雨穿着大紅色的袍子,羞澀的跪在地上,而身前的主位上,元霸,葉梟跟霍乘風端坐着,如此的看着他們三人。
“拜,拜堂?”
葉屠蘇愕然,自己回到了那一天,成婚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葉屠蘇大笑起來,指着天空道:“你用過去都束縛不了我,卻又想用現在來束縛我?到底是你傻?還是我傻?”
紅塵就是紅塵,無論是活着,還是死了。
踏在這片紅塵中,有過去,也有現在,有曾經的希冀,也有現在的擁有。
那片苦海想要曾經的希冀來束縛葉屠蘇,可惜失敗了,因爲,希冀終究是希冀,無法變成現實,即便苦海將希冀給了葉屠蘇,卻無法將希冀便成現實,那便是假的,也許有人會沉醉於那假象之中,但葉屠蘇不會,若是假的,那麼再幸福也無用。
而現在,苦想想用葉屠蘇擁有的一切來束縛葉屠蘇!
這回便是真的了吧!
生滅輪迴,舍不掉紅塵,怎麼破生死關?不破生死關,怎麼渡的過苦海!
現在,那苦海便要葉屠蘇做出抉擇,能否捨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我的就是我的,你憑什麼要我放棄?”葉屠蘇指天怒喝道:“狗屁生死關,舍了紅塵,遺生忘死,要斬紅塵,便要斷了七情六慾,你不若直接說是行屍走肉便好了!”
那百器陵中的衆人看着葉屠蘇指天大罵,皆是驚愕不已,即便生前沒有信仰,但來到這個世界,看遍這世界種種,知道那天道是存在着的,怎麼還會有人敢指天大罵,如此的不敬?
元霸皺皺眉道:“瘋魔了?”
葉梟道:“先制住他!”
“我來!”霍乘風陡然而起,向着葉屠蘇一躍而出,伸手抓向葉屠蘇的衣領道:“小子,給我冷靜些。”
“哈哈哈哈哈……”葉屠蘇喝道:“九霄金翅帝君?可惜,你是假的!”
葉屠蘇身邊無劍,卻心念一動,手中便莫名的多出一柄劍來。
苦海,苦海,終究還是葉屠蘇的意志,他想要什麼,便有什麼,若他自己不願,苦海又怎麼縛的住他?
苦海,本就是幫人渡過苦難,從此岸抵達彼岸,而非逼着人從此岸抵達彼岸!
那一劍之後,葉屠蘇身前便綻放出璀璨的劍光,彷彿要將這片天地給一擊斬開,霍乘風撲到葉屠蘇的跟前,慘叫着,便被那劍光給徹底劈成兩截,周圍的衆人被劍光淹沒,百器陵震顫着坍塌。
那世界再次化爲虛無。
葉屠蘇閉眼,隨即睜眼!
周圍的世界再一次的變了,不再是百器陵,沒有歡呼的衆人,沒有美豔的*,莫小五也許還在鋼筋水泥的都市間拼搏,葉流蘇應該依舊堅強而又勇敢的活着,而葉屠蘇則是站在這裡。
這是一片蒼涼的大地,不知爲什麼,只是擡眼看過這片土地,便會讓人覺得莫名悲慼,地平線的那一頭,像是一條黑色的線,像是一把生鏽的刀,將這片天地給斬成兩截,枯土上的荒草搖曳着,顯的那般淒涼。
葉屠蘇茫然的看向四周,他看到灰黃的山坡上站着一個男人。
男人穿的很樸素,卻顯的很乾淨,只是,很詭異的,手裡拿着一隻海碗,碗裡是油汪汪的酸辣面片湯。
葉屠蘇邁步,一直向山坡上走着,走到男人的身邊站定,鼻尖飄來酸辣面片湯裡的蒜香味。
“吃麼?”男人將碗遞到葉屠蘇跟前道:“挺香的。”
葉屠蘇搖頭道:“我不吃別人吃剩下的。”
男人道:“也是,你破不掉紅塵,自然會在意這些小事。”
葉屠蘇認真道:“是噁心,風流不羈固然很瀟灑,但若穿着幾天未洗的衣服,留着滿臉的鬍渣,頭髮亂的像雞窩,那就不叫不羈,那叫邋遢。”
“你對,我錯。”男人點點頭,隨即伸手虛空一握,竟然憑空又抓一碗熱氣騰騰的酸辣面片湯,遞道葉屠蘇跟前道:“這碗是新的。”
“謝謝!”葉屠蘇借過那碗麪湯,扒拉一口面片道:“你是蘇澈?”
男人點點頭道:“我是蘇澈!”
葉屠蘇道:“霍乘風讓我來找你,說你能幫我破生死關。”
“我不能幫你破生死關,只是給你一個破生死關的機會。”蘇澈道:“而我剛纔還不止給了你一次機會,卻是兩次來着,結果你都自己放棄了,你並非破不掉生死關,你看的比很多人都透徹,只是,你不願意破生死關。”
葉屠蘇不屑道:“那也叫做機會?你難道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麼?舍了紅塵,棄了*,跟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
蘇澈道:“沒有人要你變成行屍走肉,只是,過了生死關,對這些會看的比較淡而已,你見過錦羅衣,見過白雲京,見過霍乘風,現在又見到了我,你覺得我們如何?”
葉屠蘇認真想了想,錦羅衣極難言喻,若用旁人的話而言,那女人在想些什麼,從未有人知道,白雲京只見過一回,除了非常自我這一點,實難評說,霍乘風則真是這樣的人,他遊戲紅塵,卻不在紅塵間,而蘇清自然就是這般的人。
蘇澈彷彿知道葉屠蘇所想,淡漠道:“不是我們天生如此,而是一個人連生死關都能度過,連生死都能看破,那還有什麼看不開的?還有什麼值得我們看不開的?”
“我看不開!”葉屠蘇道:“我來這裡就是爲了活着,爲了能夠超脫六道,爲了能夠回去,你現在卻讓我看開?我若是看開了,我努力修煉爲什麼?我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我破生死關又是爲了什麼?你告訴我,我若是什麼都不爲,我又該要些什麼?”
蘇澈沉默,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葉屠蘇,每個人心中所求本就不同,所以,苦海只是幫人渡去彼岸,從不強求別人渡去彼岸!
“既然你不願……”蘇澈嘆息道;“我也幫不了你,你過不了生死關。”
“錯了!”葉屠蘇將手裡的面片湯喝盡道:“我已經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