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曉懷目光深處有了淡淡波動。女子嫋嫋婷婷而來,溫婉目光好似沒有焦點,前者卻感到對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自身的一絲一縷都脫不了對方的注視......
青鸞數丈長的翅膀斂起,身體並不太大,也就一成人左右。翠色翎羽,火紅眼眸便如碧玉上鑲嵌着兩枚紅玉。跟在公孫玉娘身後,凌厲的目光令人心顫,旋即盯住石曉懷,讓後者微微心悸。一成年青鸞的法力,不亞於人元境界巔峰。眼前這女子總是有各種令人新奇的事物,便如一道讓人看不透的謎題。
女子走到近前一丈左右便不再走,伸出修長玉手把被山風吹亂的烏絲輕輕收攏,更增一種令人心碎的魅力。
“把那隻小狐狸叫出來,你回來重新學習,本月可以進入地部學院,”女子輕輕說道,目光一直沒有看他,但是石曉懷知道對方一直在凝視着自己。他同樣也在凝視對方。兩人那次的魚水之歡,婉轉承合,又怎麼能夠說忘記便忘記。
他輕輕搖頭,道:“如果能夠把這隻小狐狸放了,我便回去。”
公孫玉娘道:“這我不能保證。但是我知道你這樣做,根本不值得。爲了一隻小東西值得放棄以前所有的努力嗎?”
石曉懷默默沉思,旋即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經做了。”
“你這樣會害死自己的。”
石曉懷淡笑道:“等到那一天再說吧。”
兩人一問一答,絲毫沒有煙火氣,便如熟識多年的兩個老友談心一般。早已有人看得不耐煩。
地部學院掌院谷元跨前一步,冷笑道:“馬上束手就擒,交出小狐狸,然後進入聖武學院刑堂自動領罪。哼哼,一個人元境三重的小子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嗎?”
他後一句話自然話有所指,公孫玉娘轉身,平日裡溫婉如幽湖的臉色頭一次變了,冷聲道:“谷掌院你是在說我嗎?”她聲音不大,卻有明顯的威懾震撼之意,令谷元的臉色變了。他凝聲道:“公孫姑娘身爲天部學院客座教習,尊貴無比,我自然不是說姑娘。”他嘴上雖然說不是,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明顯無誤地告訴人家,我就是在說你。公孫玉娘淡淡道:“玉娘一直聽說谷掌院一身修爲已經有邁過人元境巔峰,還請賜教。”谷元面沉如傍晚裡的遠山,陡然變了。
天部學院掌院靈狐拙哈哈道:“兩位都是我聖武學院頂尖的人物,怎麼能夠說動手便動手,嗯,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對,先抓住這個大逆不道的小子再說。”
一個聲音響起,卻是下部學院管事千奏,說話間,他立功心切地衝了上去。人元境三重境界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威脅。在他看來對方及時戰勝了烈火,僥倖的成分也大於實際。
“嘭。”千奏的身影衝上去快,退下來也快。石曉懷面對着千奏幻化出來的萬千虛影,面色沉凝,只是向外跨去一步,便貼着前者的身影錯過,然後狠狠的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千奏便像是滾地葫蘆一樣躥了出去。等踉蹌着站定身形,他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再也不敢輕視眼前不起眼的年輕人。
谷元向着天狼和紫蠍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包圍出去。石曉懷哈哈一笑,腳下重重一跺,地上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化爲無數碎塊,便如石雨一樣射向兩人。一道漆黑沉重的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左手掐着法訣,空中巨大黑色獸印浮現,巨大黑色熊羆咆哮着衝向紫蠍,永鎮幽冥便如裂天的神器劃出一道長長的劍痕刺向天狼的面門。兩人同時色變,怒喝一聲,兩道巨大元力罡氣形成凝實的龍捲擋住了身前攻擊。一聲長笑響起,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石曉懷的身影如怒射的箭矢一樣向後急退......
“上當了!”戰場中兩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馬上意會到了石曉懷的用意。竟然是以進爲退的虛晃一招。兩人變身爲暴怒的魔獸,急急追去。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天狼來日再見。”
厲吼傳來,石曉懷的身形忽然衝向前面的萬丈深淵。只是在空中一晃,便被黑色的雲海吞噬了去。
人羣已經衝到了深淵的旁邊,數十道目光射向無底深淵。面色中都現出微微驚恐的神色。這小子果決狠厲,竟然投身深淵也不妥協。
天狼面色陰沉得便像是聖武山落下無邊黑幕,給人一種陰晦之感。石曉懷在他的心中已經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公孫玉娘雲淡風輕的臉色終於暗淡了下去,她的目光在黑色的雲海中逡巡,似乎要找到年輕人縱身而下時,留下的一絲暗影......
黑帝冷笑道:“此地深不見底,封印的萬年冰龍恐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侵入的生靈。”白虹冷冷地看着對面幸災樂禍的黑帝,冷冷地道:“聒噪!”
黑帝怒目而視。白虹冷笑,“三日後,生死場見!”言罷,轉身而去,巨大身影在崎嶇的山路上竟然有些許的落寞。
一聲嘆息傳來,黑幕掀開,一身穿黑袍,頭戴紫金冠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四周的氣機絲毫沒有變化,顯見此人的修爲達到了怎樣恐怖的境界。
“參見院主!!”在場所有人都躬身下去行禮。此人正是聖武學院三部學院的院主鐵心上人。
鐵心上人輕輕點頭,袍服不動,手腳肩頭不動,一股柔和的元力氣機散發出去,衆人便像是被人扶起一般。他已經來了多時,卻沒有現身出來。此刻,來此便是收場。
鐵心上人沉聲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石曉懷違反聖武學院數百年來的規矩,私縱狐族,照例逐出門牆!”微微嘆息一聲,鐵心上人目光在雲海上掃視一下,然後淡淡道:“散了吧。”黑色袍服獵獵飛舞,舉步行去,片刻便隱沒在霧嵐青靄當中去了。
命令已下,人羣相繼而去。一襲素衣面有戚容的公孫玉娘喃喃道:“如果你死了,我便終生入沙門,爲你青燈古佛長相守!”在暮色蒼茫中,她跨上火紅眼眸的翠羽青鸞,鸞鳥清唳一聲,在雲海上盤旋數週化爲流光而去......
古老的雲崖沉入永恆的寂寞當中去了......
亙古的蒼茫和雪白籠罩整個萬年冰龍懸崖之底。一個小黑點匍匐在玄冰白雪結成的蓋子之上,走近了才能夠看出是一個人。
此人正是石曉懷,他昏迷在這裡已經三天了,嘴脣發白,面色慘白和雪天一色。看上去便如死去一般。從懸崖上摔下來,震散了他所有的元力,摔斷了所有的骨頭,此刻的他正在閻王殿的門口轉悠。不過如果你湊近他的鼻孔,仍然能感受到微弱的鼻息。
這時候,石曉懷的衣服一陣簌簌的動作,小狐狸鑽了出來。看上去,其眼神黯淡,也正是它三天來不眠不休地守護着石曉懷的心脈,不被這透骨的嚴寒凍僵。
小狐狸兩隻眼睛凝視倒下的石曉懷,充滿人性化的眼眸竟然有點點的水光。石曉懷的嘴脣眼角已經泛起白色的活皮,一張臉皮有無數細細的裂紋,便如刀割一般。
小狐狸眼神中閃過絕決的神采,漫天雪光中,她的身體在奇異的變化,不斷地長大扭曲......並且放射出七彩的光華,便如一顆巨蛋蛻皮一般,一會的功夫竟然變成了一位絕色美女!!
美女皮膚白如凝脂,濃霧似的雲鬢卻似金色柔軟的綢緞,眉眼間靈動恰似轉世的九天玄女,又如從神話史詩中走出來的神子。女子身上披着不知道材質的七彩霞衣,正是初出狐山便消失了的狐族公主——九心月。
狐族女子看着地上昏迷的男子,洋溢着令人動容的濃濃深情。終於女子微微張開檀口,吐出一朵小巧的五彩花朵,正是那柄傳世的狐族權杖。這是神話傳說當中狐族之主傳世所有,擁有匪夷所思的能量......
九心月凝視手中權杖,眼眸中的情愫複雜多變。終於,她重新把權杖吞入口中,旋即,俯身下去,凝視地上少年,慢慢地把一張紅櫻桃兒似的小嘴貼上了少年滿是創傷緊閉着的嘴脣......
剎那間,兩人神情相吻的地方迸射出七彩的光華,一種濃濃的生機瀰漫此處。漫天的雪花被逼退了去,形成了一個七彩的光罩。石曉懷慘白的面容慢慢擁有了生機,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在以神奇的速度復原......而九心月洋溢金光的雲鬢卻快速失去光澤,一瞬間的功夫竟脫落了許多,原本靈動的雙眸變得黯淡無神。她在調用一半的權杖之力治療石曉懷身上的傷勢。
不知道過了多久,石曉懷慢慢甦醒過來。籠罩無數的冰晶幾乎把他變成一個巨大的雕塑。他使勁掙脫,堅硬的冰甲碎裂了去。
“奇怪!”
石曉懷感到自己全身的元力充盈無比,竟然比沒有受傷時候,還要健康。尤其是隱約間紫府神海中的精神力竟然暴漲到了一個令自己都驚訝的程度。
“咦!這是什麼?”
腳下踩着一塊硬邦邦的冰坨,石曉懷低頭,卻見冰甲覆蓋下是昏迷的小狐狸。
“你死了嗎?!“石曉懷忙伸手碾碎冰甲把小狐狸抱在懷中,他雖然昏迷卻知道是眼前的小狐狸救下了自己。嗯,問題不大,對方雖然暫時昏迷身體卻沒有大恙,應該是力量耗費過巨所致。石曉懷伸手掏出一枚補氣丹丸給對方灌入嘴中,一會兒的功夫,小狐狸僵硬的身上漸漸有了暖意,變得柔軟起來......
石曉懷長舒一口氣,“你終於醒了!小金毛兒,否則我的力氣便白費了。”
小狐狸白他一眼,“你是不是早便盼着我死了?”
石曉懷乾笑道:“說哪裡話,不吉利!!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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