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飛機的呼嘯聲,還有槍聲、爆炸聲在坑道外面響成了一片。那聲音即使是躲在坑道中的我們也聽得一清二楚。我在黑暗中感受着地面,,或許不應該說是地面,而應該說是頭頂上,從頭頂上傳來的一陣陣震動和熱浪,感受着頭頂上略帝往下掉的碎石,心裡不由有一種莫名的壓力。
據說有種章魚,它在對付瓶子裡的小魚時,會把瓶子翻過來倒過去,把那小魚盡情玩弄一番後再把它吃掉,這時的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那瓶子中的小魚,美軍就是那頭令人慌惡的章魚,現在正在瓶子外虎視眈眈地想盡一切辦法想把我們吃掉,”
豆大的汗珠從我額頭上滑落,混濁的空氣讓我忍不住張大了嘴喘着粗氣,我知道這是美軍飛機投下了大量的燃燒彈的功勞。據說有道名菜“叫化子雞”的做法,就是把雞放在爛泥裡一裹,然後就放在火上烤。現在的我覺得自己跟那道菜也有些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地面上的轟炸聲終於慢慢地停了下來。我有一種帶着戰士們衝出坑道與美軍大戰一場的衝動,一是因爲有些受不了坑道里這種怪異的恐懼,另一個則是自己也有些不甘心。
這次帶着龐師長他們的希望出來,沒想到就這麼窩囊地躲在坑道里等援軍。但是想了好久,最終還是把這個衝動強忍了下來。因爲我知道,這時美軍那幾個高射機槍陣地早已鎖定了我們的坑道口,如果我們就這麼衝出去,那巨大的傷亡將不是我們所能承受的。
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導其衝出去送死,還不如躲在裡頭窩囊地活着,這樣至少還有反擊的機會。而且的師的經驗也告訴了我,沒有取得戰果的重大傷亡,同樣也是一種失敗。
,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時候美軍應該已經佔領了表面陣地我們沒有聽到槍聲,也沒聽到歡呼聲。也許他們也在意外,原本用炮彈轟炸好幾回也炸不完的中國人,這一回怎麼會突然間一個人影也沒有了,而且在陣地上還沒有多少屍體,,
接着他們會花一些時間搜索我們的戰壕或是其它高地,以確保我們不會躲藏在任何一個地棄,然後用不了多久,他們很快就會現原來我們全都躲在坑道里。
“轟轟”的幾聲悶響,這幾聲爆炸聲與之前我們聽到的轟炸聲有所不同,因爲它在我們的坑道內形成了一陣嗡嗡的回聲,不一會兒又涌進來了一片濃重的硝煙味,使坑道內原本就混濁不堪的空氣更加讓人難以忍受。黑暗中很快就傳來了幾聲咳嗽,讓我意識到這是美軍在朝我們的坑道口甩手雷。但我相信美軍還不會笨到衝進坑道來。即使他們擁有比我們先進得多的設備,即使他們有比我們多上幾倍的人,但他們如果這樣做的話那就跟自殺沒有區別。
緊接着就是一陣“嗒嗒嗒”的槍聲,聲音同樣也十分清晰地傳進了坑道里。
“操你媽的美國鬼子!”黑暗中傳來了胡彪的罵聲。
胡彪的那個營接連跟僞首都師打了幾場肉搏戰,全營的人數由五百多人銳減到一百多,而且因爲長時間沒有得到休息,所以被我調到中間的圓高地駐守。但圓,高地因爲地理的原因沒有坑道,所以在得到進坑道的命令的時候,我就把它調到團部所在的臨高地和李國強的營編在一起。
這會兒他也許是在這坑道里憋得慌了。忍不住大聲衝着外面高聲罵道:“喂!你們這些兔克子給老子聽着,要想打到你爺爺,除非你們的子彈會拐彎!”
哄的一聲,坑道中的戰士們就笑開了。
志願軍這時候的挖的坑道,早就吸取了以往坑道戰的經驗,所以在坑道口附近拐了一個彎再往深處延伸,敵人的槍啊、手榴彈什麼的根本就對我們構不成威脅,除非敵人有膽闖進坑道來跟我們拼命,但如果說是這樣的拼命,咱們就可以很有信心地說一聲“誰怕誰來着?”
“胡營長!”有的戰士就跟胡彪打趣道:“不是說美帝國主義有原子彈麼?聽說那玩意躲哪都沒用,都會讓他它打着,這要是真的啊,說不準這玩意還真會拐彎,”
“球!什麼圓子彈扁子彈的。老子就不信這個邪!”胡彪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你別把美國佬的那些玩意說得那麼邪乎,啥子彈俺胡彪沒有見過?是子彈總要用槍打的不是?你讓那些美國佬拿原子彈來跟俺鬥鬥,我看啊!他還沒開槍就被俺一個槍托解決了”
聞言我也不由啞然失笑,原來志願軍戰士對原子彈的認識還在這個,層面上的,還以爲“原子彈”是一種子彈,還是用槍發射的!不過這也難怪,這東西在這時代還是一種新鮮玩意,志願軍們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所以纔會亂想亂猜的把它當作一種很厲害的子彈。
“好了好:紋時我越來越貨得呼吸困難,千是就出聲阻止道!,門四,辦是少說幾句話!坑道里空氣不夠了,少說話節省點氧氣!”
“沒錯”。蔣春增贊同道:“雖說咱們這坑道里有通氣孔,但是咱們坑道里的人多,而且咱們說不準還要在這裡面呆上一整天呢!呼吸不過來憋着難受,大家還是儘量少說話、少做動作,”
“是!”戰士們應了聲就不再說話了,霎時坑道內就像死一般的寂靜,就只有戰士們急促的呼吸聲,和坑道口處偶爾傳來的幾聲槍聲和爆炸聲。接着過了一會兒外面也沒有了什麼動靜,也許是美軍不知道該怎麼對付我們吧,所以也暫時歇下了。
我深深喘了兩口氣,抓起手中的水壺又往嘴裡狠狠地灌了幾口,豆大的汗珠從我身上流淌下來,身上的軍裝很快就溼透了。
說實話,婦良不習慣坑道里這樣又悶熱,又潮溼,又漆黑得一點先,線都沒有的環境,我覺得這比外面成羣成羣的等着要我們的命的美軍還可怕,這讓我緊張、讓我恐懼、讓我想歇斯底里的大叫,我想如果這時候有面鏡子照照自己的話,我的臉色肯定會難看得嚇人,好在這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否則這下我就要當場丟臉了,,
,??石
我之所以會忍到現在,完全是因爲礙於我這個團長的身份。看着身旁的戰士們似乎個個都無所謂的樣子,我這個當團長的也不好意思說喪氣話或是表現出什麼。
一直以來我都把自己當作一個狙擊手,總以爲自己的心理素質至少不會比普通的戰士差,但現在看來,我至少在這方面跟戰士們比起來還差得多了。
於是我就安慰着自己,這些戰士都是老兵嘛!他們以前雖說也沒有這樣躲過坑道,但躲貓耳洞還是常有的事。而我就連貓耳洞也沒有躲過,所以有現在的差距也是很正常的!但就在這時,像是對我做出回答似的,黑暗中竟然響起了幾聲斯聲。
操!在這個時候還會睡得着,我被打擊得有種想狠狠地朝那斯聲豎起中指的衝動,
這時突然坑道口處傳來了一陣陣呼呼的火焰聲,一股熱浪涌來,原本黑漆漆的坑道內很快就亮起了通紅的火光,我的呼吸也隨之一窒,坑道內稀薄的空氣讓我幾乎就透不過氣來。
火焰噴妹器!
這個詞很快就跳進了我的腦海裡,我們的坑道雖說拐了個彎往裡延伸,火焰噴射器也燒不着我們,但它厲害的地方,就是它的火焰會耗盡坑道內的氧氣,讓裡面的人窒息而死。
接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又是一陣火光映紅了戰士們的因爲呼吸困難而有些扭曲的臉,坑道內霎時就充斥着像拉風箱似的呼吸聲和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我的肺部也是一陣難受。雙手情不自禁的摸向自己脖子和胸口。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什麼都沒有。卻好像有人緊緊地掐住我的脖子,用力掩住我的口鼻,又像是一塊大石壓在我的胸膛讓我無法呼吸,,
“炸”炸藥包!”我拼盡全力朝戰士們大叫了一聲,戰士們也不愧是歷經戰火多年的老兵,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是很快地執行了我的命令,迅速從後方傳上來了一個炸藥包。
我不敢有片玄的猶豫,抓起炸藥包就往坑道口跑去。在接近拐角處時我拉燃了炸藥包的導火索,但就這時我情不自禁地猶豫了下,然後抱着那個已經引燃的炸藥包撲嗵一聲就趴倒在地上。因爲我突然想起這時正是敵人要再次噴火的時候,我可不想在這時候衝上去讓它把我燒成一個火人。
果然,就在這時一股熱浪再次朝我涌來,烤得我眉毛、頭髮滋滋作響,一股濃烈的汽油味灌進我的肺葉,讓我情不自禁地猛咳了幾聲。之後我才發現,同時滋滋作響的還有我懷裡炸藥包上的導火索。
於是我趕忙乘着敵人再次噴火的間歇,緊跑幾步把手中的炸藥包往坑道口一投,,
隨着一聲巨響,一股巨大的氣浪把我拋了出去重重地跌到在地上,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咳出兩口血水,卻因爲一時喘不過氣來暈死了過去。
“崔團長!崔團長”
我深深地喘着氣醒了過來,等我恢復些意識的時候,發現四周已經沒有了火光,又回覆了坑道原有的一片漆黑,只是依舊稀薄的空氣中還混雜着不少的汽油味。
我吃力地撐起了身子,有點摸不着頭腦的問道:“怎麼回事?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時候?”
“終於醒了!”
“沒事了,崔團長醒了
雖說我看不見他們,但還是能感覺到周圍的戰士們全都鬆了一口氣。
“崔團長!先喝點水,少說話!”我認得這是蔣春增的聲音,他爲我遞上了一壺水接着用另一支手撫着我背爲我順氣:“剛纔鬼子用火焰噴射器想把我們坑道”與抽乾。懷真虧了崔團長你急中生智,朝坑道口丟了“下外苟包把坑道口給炸塌了
“這還不只呢”。胡彪接口說道:“炸藥包爆炸的那一會兒,俺還聽見坑道口還有另一聲爆炸和一片慘叫!照想啊,崔團長你投出去的那個炸藥包不只是炸塌了坑道口,還把敵人的火焰噴射器也給炸了!”
“我也聽見了!”李國強接嘴道:“美國佬這火焰噴射器爆炸起來可不得了啊!我見過一回,那一爆開就是十幾米範圍內全都是火,這下至少也得燒死十個八個美國佬了!”
“痛快!讓那些美國佬再囂張!”戰士們紛紛喊着。
“唔!戰士們都沒事吧”。聽着這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我這才慢慢地回憶起剛纔的事。
“都沒事!”蔣春增回答道:“咱們這高地上的幾十條坑道都是相通的,這空氣勉強還夠用的,不過好在剛纔崔團長的那一下子,否則美國佬對着咱們每個坑道口都來那麼一下子,也許還真會出大事了。現在我已經下令把其它坑道口也給炸了,咱們就只有用通氣孔補充空氣。”
“這樣也好”。我點了點頭應道:“留下坑道口除了能讓敵人折騰我們外,也沒啥好處,還不如炸了拉到”。
“就是!”胡彪贊同地說道:“這坑道口一炸,美國佬如果還想折騰我們就得多花點力氣把坑道口挖開,他們一挖開咱們就再丟一個炸藥包出去炸,他們再挖咱們就再炸,累死他們!”
“可是”李國強還是有些憋屈地說道:“他們進不來,咱們也出不去啊!”
“我說李國強同志!”蔣春增語重心長地說道:“不是都說了咱們用不着出去嗎?咱們只要在裡頭等着68軍的同志來,就可以算是完成任務了!”
“說是這麼說,可是,俺心裡就不是個味!”李國強悶悶不樂地回答道:“我怎麼就老想着,都覺得咱們這是打滑頭仗,雖然也可以算是完成任務吧!但這要是說集去,咱們整個0軍的老兵湊成了一個團,還讓美國佬給攆到洞子裡打,還要等68軍的同志來救,我這心裡
“嗨!”說到這裡李國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這丟人啊!我還從沒打過這樣的窩囊仗,別說打翻身仗了,這要是回去就更讓其它部隊的同志瞧不起了。我還寧願在這跟敵人拼了,死在這裡一了百了!”
“嘿!我說你這位同志!怎麼就是不開竅呢?”蔣春增見說不通不禁也來氣了:“我說李國強同志,虧你還是一個共產黨員!怎麼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咱們在戰略上是勝利的你明白嗎?打勝仗你還覺得丟人?咱們被美國佬攆在洞子裡又咋滴?咱們成功地拖住了四個師的敵人!現在外面幾個。師的敵人走進又不敢進,退又不能退!這就是咱們最大的勝利你明白嗎?。
“我同意蔣春增同志的觀點!”黃先華接口說道:“現在的情況是咱們雖說看着窩囊,但是地面上四個師的敵人動彈不得,他們要是撤退就意味着認輸,他們丟下我們繼續前進,就意味着要把他們的後背和補給線暴露在我們的面前,這是他們絕不能容忍的。
李國強同志的觀點,那是典型的個人英雄主義,是右傾冒險主義
“我同意李國強同志的觀點!”許久沒有說話的我,一開口就讓衆人全都愣住了。
,王琺比北
“崔團長你”最意外的還是蔣春增,他幾乎是用一種質問的口氣對我說道:“崔團長,你怎麼能也抱着這種思想呢?我”
“蔣參謀長、黃參謀長!”我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大道理我就不說了,我只想問問你們,如果這仗就這麼打完了,其它部隊的同志會對我們60軍刮目相看嗎?上級會讓咱們60軍重新走上戰場嗎?”
我這話一說出口,蔣春增和黃先華就沒有聲音了。
“是,這的確是一場勝仗!但同時又是一場敗仗”。我又接着說道:“從完成任務這方面來說,我們的確打了個勝仗。但從打翻身仗這方再來說,我們無疑是打了一場敗仗啊!”
沉默,四周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般的沉默。
志願軍中打硬戰、打惡戰的戰例比比皆是,我們這一戰雖說是完成了任務,但卻只能說是普通的一線??戰士們都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這卻又是鐵一般的事實。
“所以!”我接着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我決定今晚子時,在68軍的同志趕到之前,衝出坑道對美軍發起反攻!”
“什麼?。周圍響起了一片吃驚的叫聲,就連李國強也不例外。他們全都不明白,以我們現在這樣的狀況、這樣的兵力,怎麼還有條件去進攻聯合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