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裡位於後仙遊峰西邊一條東西走向的山溝裡,溝口大同江奔流南下,沿江東岸有去德川的主要交通幹線,並行的鐵路和公路橋跨在溝底河口上,這就是武陵橋。在橋附近,大同江西岸是懸崖絕壁,因此,武陵橋就構成了德川去南川的咽喉。
此時我們一個團的志願軍戰士就隱蔽在武陵橋前的一片森林裡,遠遠望着武陵橋卻一籌莫展。橋上的敵人不多,通過望遠鏡可以大慨地看到只有一個連隊的美軍,看來這美國人也知道武陵橋的重要,所以纔派他們自己人防守。
這橋上的敵人雖少,但武陵橋卻是江面上唯一的通道,橋頭前到處都拉上了鐵絲網,築上了碉堡、營房、哨樓,哨樓上美軍的狙擊手嚴陣以待……這些對於沒有重武器的志願軍戰士來說是致命的。
鐵絲網可以阻滯步兵衝鋒的速度,碉堡裡的機槍所構成的交叉火力則可以大量地射殺志願軍,過橋時更是隻能擁擠在一塊,如果硬打硬衝的話,就算志願軍以一個團的兵力也未必會衝得過這隻有一個連隊防守的武陵橋。
而這時,更要命的還是天已經快亮,身後的追兵也快到了。
“嘿!這些美國佬還有點本事!”張連長舉着望遠鏡一個接着一個地觀察着敵人的火力點,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這要在天亮前打過去還不是那麼容易!”
連長雖然這麼說,但臥在旁邊的我們其實個個都心知肚明,這豈只是他所說的“不是那麼容易”那麼簡單,這美國佬在防守、構築工事上還是有一套的,這武陵橋幾乎都讓他們給整成一道天塹了。
“連長,讓俺上吧!”虎子在旁叫道:“不就幾個碉堡嗎?趁現在天還沒亮,摸過去把它炸了不就得了。”
“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嗎?”張連長小聲說道:“要有暗堡咋辦哩?要被敵人發現有了防備咋辦哩?要炸就得一塊兒把它們全端了,留下一個咱部隊都過不了橋!”
“連長!能讓俺看看麼?”我指着連長的望遠鏡說道。
我怎麼看都覺得面前的這些美國佬有些怪,但一時又說不出怪在哪裡。接過了連長遞來的望遠鏡望向橋頭放哨的美軍,再望向站在哨樓上的美軍,不由得笑出聲來……
“虎子!”我轉頭對臥在身旁的虎子說道:“你信不信,俺只要喊一聲話,咱部隊就能過了這橋。”
“啥?你……唬人吧你!”
“就是!”趙永新也聽到了我的話,湊上來說道:“你當這些美國佬也像土耳其旅那麼好騙啊?還用那老一套騙人的把戲,都當他們是傻子了吧你!”
“崔排長,真有這種好事?”老班長則是將信將疑地望着我,也許是因爲發生在我身上不可思議的事太多了,所以他倒是有些相信。
“咋沒有了?”我笑道:“不信咱們可以賭一回啊?就賭……你們身上的餅乾!敢不?”
“賭就賭!”虎子摸出了兜裡的餅乾,唰的一下就堆在了我面前攤開的毛巾上。
“算俺一份!”
“也算俺一份!”
……
只一會兒工夫,我面前的餅乾就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
“俺也不信,也來幾塊!”張連長不信邪地笑着說道:“要你真能一句話就把咱團都帶過橋,這些餅乾就算獎給你的也不算啥!”
“我也不信!”金秋蓮也丟了幾塊餅乾,撇了撇嘴說道:“你如果輸了,能賠得起嗎?”
“放心!俺輸不了!俺要是輸了,俺就把乾糧都賠給你們!”望着那一大堆的餅乾我心裡就樂開花了,在這缺少糧食的時候,可再沒有比這東西更寶貴了。
“切!”金秋蓮不屑地加了一句:“要把你餓死了,咱們還要受處分呢!”
“喂!我說小金同志,你就積點口德好不?”
“好了好了,你們倆就別爭了行不?”還是虎子耐不住性子,一把就拉着我說道:“崔排長,是時候了,你倒是喊啊!”
“瞧着!”我大大咧咧地站起身來,像在自家的院子裡散步一樣走出了森林,然後用手做喇叭狀,對着武陵橋的美軍大喊一聲:“解放新中國!”
沒過多久,武陵橋上就傳來了一句字正腔圓的漢語:“爲人民服務!同志,你們是哪個部份的?”
“啥?”所有的人,包括在我們連隊後面的大部隊,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震驚得呆愣當場。
我帶着勝利的微笑朝身後張大着嘴半天也合不攏的衆人揚了下頭,二話不說就抱起那堆餅乾往橋上走,邊走邊對着武陵橋方向喊道:“同志!咱們是40軍118師353團的,團長就在後面!”
“不許動!”還沒走幾步那放哨的幾個“美軍”就對我舉起了槍叫道:“你們團長呢?叫他上來說話。”
瞧瞧,這就是咱志願軍的素質,可不會像僞軍一樣那麼輕易就相信別人,只不過這下倒還真把我嚇出了一聲冷汗。
“我是!”這時褚團長走了上來,經過我的時候用奇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後對着橋頭叫道:“我是40軍118師353團團長褚傳禹,你們是哪個部份的?”
這時從碉堡裡走出一名身着僞軍軍裝的土兵迎了上來,一見之下就喊道:“果然是褚團長,我是老張啊!”
“老張?張魁印!”褚團長一見之下很快就也認出他來,快步上前去握住張魁印的手說道:“老張,你們怎麼會在武陵橋上,還還……穿成這個樣子!”
“這不,軍長下的命令!”張魁印解釋道:“爲了不讓僞軍逃跑,讓咱這偵察支隊佔領武陵橋,然後把它炸掉。”
“哦!”褚團長苦笑了一聲道:“剛纔俺差點下命令進攻了你知道不?自家人都差點打自家人了!”
“是啊!多虧了這位小同志!”張魁印朝着我笑了笑說道:“要不是他啊,咱們也許真就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