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一路隆隆地開得飛快,王近山只顧着一個勁地抽菸,一根接着一根,什麼話也不說,車廂裡充斥着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尷尬氣氛。
實話說,我最怕的就是這種氣氛。也很擅長打破這種氣氛。我這不是做記者的嗎?平時如果是這樣,我早就找一些輕鬆的話題說開了,或是會找些笑話來樂一樂緩和出下。但這次的狀況卻讓我束手無策,因爲這次的根源是兵團司令王近山,他的心病是的軍的敗仗”聰明的人都會在這時候閉上嘴。當然我也不笨。
“停車!”王近山悶聲悶氣地叫了聲。
“吱!”的一聲,吉普車就在一個三岔路口旁停了下來。誰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在這裡停車,司機、警衛員還有我三人心中都有疑惑,但卻都不敢多嘴問。個個都膽戰心驚地坐在車上看着王近山一根又一根地抽着悶煙。
“小鬼”。過了好一會兒,王近山才悶聲悶氣地說了一聲:“你知不知道田軍就看你了!”
“什麼?”聞言我不由有些疑惑地望向王近山,我充其量不過是?的師的一個團長而已,怎麼能說整個的軍都看我呢?
“下車吧!”王近山沒再說什麼,突然把煙
股往腳下狠狠一丟:“雖然這事不是那麼容易,但是你一定要給我幹好,否則老子找你拼命”。
“是!”我不敢有所遲疑,馬上就按照他的命令拎起裝備跳下了吉普車。但跳下車後才現,這裡除了百米外的一個簡易防空木棚外,什麼也沒有。
“司令員!”見此我不由壯起膽疑惑地閂了聲:“這什麼都沒有啊!我,,我上哪找部隊去?。
“喏!”王近山苦笑一聲指着不遠外的那間防空木棚說道:“從這裡一直到鴨綠江。全是的軍的人,自個找去!”
說着吉普車隆的一聲,就掀起一片塵土揚長而去,只留下我一個人傻愣愣地看着那間防空木棚。
“同志!”我半信半疑地走進那間木棚,向裡面的戰士打了聲招呼:“你們是的軍的嗎?。
“是的!你也是吧”。坐在裡頭的三名戰士懶洋洋地給我騰出了一個位置:“來吧!裡頭坐
“你們都是哪全部份的?。把裝備往地上一擱,往雜草鋪好的地上一坐,我就問起了我最關心的問題,但是他們的答案卻讓我再次感到意外。
“俺是凹師的,他們兩個是兇師的”。其中一名衣衫不整的戰士打了個哈欠回答道:“還有兩個是?幼師的,出去打水了還沒回來!”
“什麼?。一聽這話我就不由愣了:“你們,你們不是一全部隊的?”
這名戰士的明答聽在外人的耳朵裡也許不覺得有什麼,但我好歹也在部隊裡呆上幾個月了,聽着這話就不由奇怪,這要是不同班、不同排的戰士呆在一塊還有可能,這不同師的戰士呆在一塊,,
“切,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一位濃眉大眼的戰士一邊擦拭着手中的步槍,一邊回答道:“感
你是新來的吧!啥都不知道,”
“同志!”我還是搞不清狀況地問着:“你們不是同一全部隊的,這萬一打起仗來可咋辦呢?那還不是亂了
了?”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一打起仗來,各個師的任務不可能完全一樣。如果不同師的戰士混雜在一起。那打起仗來根本就沒辦法指揮了。
“打仗?”沒想到我這話卻引來了戰士們的一片笑聲,那名擦槍的戰士用手指彈了彈手中的步槍。讓它出鏗鏗的聲音說道:“現在用不着打仗嘍!俺這杆槍啊,如果不多擦擦,明兒個就要生鏽嘍!”“不用打仗?”聽着這話我就更是不懂了,志願軍戰士哪個不是槍裡來炮裡去的,現在離朝鮮戰爭結束的時間也還早,怎麼就不用打仗了?
“同志,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來着?”一名正躺在乾草中睡覺的戰士不耐煩地坐起
來:“知道啥叫打防空槍麼?敵人飛機來的時候。咱們就朝天上放幾槍,通知附近的同志注意空襲,這就是咱們的任務!這也能叫打仗?”
“啥?咱的軍的就幹這個?”聞言我不由大感意外。
“那還不是?。那名擦槍的戰士可憐巴巴地喃喃自語道:“以前啊!敵人的飛機一來俺就恨得直咬牙,這會兒俺還盼着敵人的飛機早點來哩,它來了咱就可以打幾槍過過癮!可是現在,這都兩天沒見一架飛機了!唉
“我說同毒,你是哪全部隊的啊?”網睡醒的戰士問了聲。
“我是?幼卑的
“切!”我話還沒說完就惹來了這三名戰士的一片噓聲。
“俺還以爲是何方神聖哩!”那名擦槍的戰士哧笑道:“還帶着一把帶小鏡子的槍,看起來
威風的,沒想到是?田師,”
“勸師的又怎麼了?”聞言我不
有些火了:“?田師招你惹你了啊?都是一個軍的同志,你說話可要注意影響”。
“怎麼了?你還問咱們怎麼了?”
我火氣大,沒想到他們火氣更大,聽我這麼一說,他們個個都對我吹鬍子瞪眼的,那名網睡醒的戰士還兇巴巴地盯着我說道:“還在裝糊塗吧!要不是你們舊o師的吃了敗仗。咱們至於這樣嗎?別的部隊的同志吃的都是大米、白麪,還有美國佬的罐頭和麪包,咱們呢?全盡是高梁、炒麪,吃得俺屎都拉黃了”。
“這還算不了啥”。擦槍的戰士也不答應了,揚了揚手中的步槍說道:“你們?田師吃了敗仗,咱們整個的軍的都受累了你知道不?都不讓上戰場了你知道不?咱的軍的全在這打防空槍了你知道不?”
“就是!”那名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戰士,這時也忍不住抱怨道:“現在咱們的軍的都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營長找不着連長,連長找不着排長,甚至連團長都找不着自個的兵,這”這窩囊啊!這要是回去了,怎麼跟俺娘、俺媳婦,怎麼跟俺鄉親們說去
“什麼?”聞言我不由愣住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田師的這次失利牽扯到的範圍竟然會這麼廣。不但把軍長、師長都撤了。還把整個的軍的人都佈置在後方打防空槍。
這時我才明白王近山司令所說的“從這裡一直到鴨綠江全是的軍的人這事不是那麼容易的軍就看你了!”這幾句話是什麼意
。
尤其是“幻軍就看你了””這意思就是在告訴我,現在我們團是的軍中唯一還有上戰場機會的團。這也是組織上對我們?出師甚至是田軍全軍的一次考驗。如果我帶過去的團表現好,那麼的軍也許還有參戰的機會,如果表現不好再次讓高層領導或是老總失望,那麼的軍也許就要在這裡打防空槍一直打到朝戰結束了!怪不得王近山司令會對我放出那樣的狠話“你一定要給我幹好。否則老子找你拼命!”
原本我還以爲,一個司令員揚言跟我這個小兵拼命,那隻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但是現在看來,他說的或許是真的!如果我幹不好,這個,“王瘋子”還真有可能會找我拼命!
“崔營長!”
這時
後一名戰士的叫聲引起了我的注意,回頭望去,只見兩名志願軍戰士提着五、六個水壺回來了。雖說我見着面生,但想必他倆就是剛纔這幾位戰士口中所說的兩個?幼師的戰士。
照想該是因爲“虧欠。了其它師的部隊,所以這會兒正在做“苦力”呢!
“崔營長”。那兩名戰士確定是我,便一路小跑着地進了木棚?他們一邊把水壺分給其它的戰士,一邊
地朝着我說道:“真的是你啊!崔營長,剛纔還以爲認錯人了,聽說你被政審處的同志帶走了,同志們個個都爲你着急呢!還聯名爲你寫了血書!出來就好,出來就好
“謝謝你們!同志”。我
不自
地站起
來緊緊擁抱了他們一下。
在政審處的時候我就記得李平和收到?幼師將士的血書,還有吳政委爲我列舉的戰功。雖說那些都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是對我來說無異於寒冬裡的一絲溫暖。而且我心裡也很清楚,在當時的
況下他們爲我寫血書表清白,那是要冒着一番怎樣的風險。
“嘿!我說這位同志”。那名擦槍的戰士在旁邊聽得真切,不由湊了上來問了聲:“進了政審處還能出來,不賴啊!怎麼出來的?跟咱們說說唄!”
“是啊崔營長!”那兩名?勸師的戰士也興奮地說道:“說說吧!是因爲咱們寫的那些血書嗎?”
“那倒不是”。我搖了搖頭道:“是因爲老總呢!是老總把我保出來的”。
“啥?”聞言周圍的戰士全都愣住了,個個臉上都帶着難以置信的神色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