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陣地時已經是清晨八點多了,不知什麼時候天上下起了讓人心煩的綿綿細雨,使得原本就泥濘不堪的山路霎時就變得像是小溪一般的到處都是水,我還沒走兩步鞋子裡就灌滿了水。不過這一切對於我這個從抗美援朝戰場上下來的人來說並不算什麼,只是下點雨而已不是?這跟朝鮮戰場上一不小心就會被凍死的冰天雪地比起來已經可以說是好太多了。
然而戰士們顯然就不怎麼適應這樣的氣候,當我冒着雨鑽進戰壕時就聽幾名戰士在雨布下抱怨着:“這該死的雨,什麼時候纔會停啊?”
謝先進聽着就呵呵笑了起來:“同志從現在就開始習慣吧,這裡一個月有兩天會晴就算不錯了”
“什麼?一個月只有兩天會晴?”戰士們聞言不由面面相覷。
“現在是越南的雨季嘛”謝先進筆了筆身上差不多僅剩下‘褲’衩遮羞的“軍裝”說道:“要不你們以爲我幹嘛穿成這樣?軍裝沒過兩天就爛了,所以我勸你們……還是先把軍裝脫掉留着回去穿吧……”
“謝連長”我隔着十幾米朝謝先進喊了一聲。
“到”謝先進顯然是習慣了在這樣的天氣下活動,應了聲就“叭嘰叭嘰”的幾下就跑到我跟前來‘挺’身站立。
“你的這個建議很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這支部隊的教官,你負責訓練他們在雨水裡作戰,有沒有問題?”
剛纔在聽到謝先進和戰士們談話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們這支特種偵察大隊雖說進行過許多方面的訓練,但有一點細節卻沒有注意到,那就戰士們未必就能在這種多雨的環境下充分發揮出他們的戰鬥力。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很有可能就會開始打一場大戰,所以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儘快讓他們適應這種氣候。
謝先進雖說各方面的素質都比不上我們,然而他的優點就是已經在這種氣候下戰鬥了幾個月,所以讓他來訓練部隊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啥?我……教官?”謝先進有些懷疑的看着我。
“沒錯”我說:“你的任務就是讓他們適應戰場的環境,時間越短越好,有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謝先進‘挺’身回答着,隨後又問道:“營長,什麼時候開始?”
“就是現在”我想也不想就應道。
“是”謝先進轉身就朝戰士們叫道:“全體都有,四連原地駐防,五連、六連跟我來……”
“是”戰士們初時還有些不願意,這並不是說他們不肯吃這在雨點訓練的苦,話說咱們特種偵察大隊的訓練科目比這苦的還多了去了,而是他們不大願意聽謝先進的命令。但是在我往前一站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後,他們就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來。
看着謝先進拉着五連和六連往山下跑去,我這才鑽回到自己的營部。不過這雖說是營部,其實就是個能容得下七、八個人的防炮‘洞’,由於之前有幾批人甚至是越鬼子都住過這裡,他們在戰鬥時往往拉屎撒‘尿’都在這裡頭解決,所以‘洞’裡不可避免的會有一種怪味,再魂雜上黴味、汗臭味、血腥味和火‘藥’味使得我一走進‘洞’口就有種想吐的感覺。
強忍着噁心走進‘洞’裡打着了手電筒一照,裡面到處都是溼漉漉的,地上要麼就是爛泥要麼的就是積水,就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唯一能讓人休息的地方,就是的‘洞’裡幾個炮彈箱壘起來的一張“‘牀’”,上方還用一張雨布掛着以防‘洞’頂滲透下來的雨水將“‘牀’”上的被子淋溼。但其實這根本就沒用,因爲這‘洞’裡沒有一塊地方是乾的,就連這空氣裡都充滿了水氣,所以被子從來就沒有幹過……
不過我也顧不上這些了,一個晚上的奔‘波’早就讓我疲憊不堪,幾下就脫掉了身上早已溼透的衣服就鑽進躺在了‘牀’上。但是那感覺……真有點說不出來,就是感覺到處都是髒兮兮粘乎乎的,渾身都不自在。這時我才明白,雖說這個戰場沒有朝鮮戰場那麼艱苦那麼危險,然而對人卻是另一種折磨,這種折磨不只是身體上的,而且還是心理上的。相比起來,有時候我倒更願到朝鮮戰場上給凍一凍
不過這也沒啥好說的,咱們都是特種偵察大隊的不是?我還是隊長呢人家謝連長和他的兵在這裡呆幾個月都沒問題,咱們這一來就受不了了?
這麼想着我纔多了一份耐‘性’,強忍着渾身的‘雞’皮疙瘩愣是閉上眼睛強迫着自己進入了半睡眠狀態。
“營長營長……有情況”
我是被警衛員的叫聲給吵醒的,從警衛員着急的叫聲中我就可以聽出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否則我手下這些訓練有素的兵還不至於這麼慌張,於是一骨碌的就從‘牀’上坐了起來,連軍裝都沒穿就一把抓起身旁的步槍問道:“什麼情況?”
“團部……”警衛員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團部被越軍特工給偷襲了……”
“什麼?”聞言我不由一愣,不假思索的就抓着槍衝出了防炮‘洞’。
一衝出‘洞’口就聽到北面的雨水中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槍聲,想來是我軍戰士還在與越軍特工作戰呢
戰士們這時也都做好了戰鬥準備,只等着我一聲令下就朝槍聲傳來的方向開進……我也沒多想,朝戰士們一揮手就帶着部隊出發了,然而走了幾步淋了一會兒雨腦袋才慢慢的清醒過來——我們不能去,這樣很有可能會暴‘露’了我們這支隊伍從而打‘亂’了全盤的計劃……
想到這裡我就停下了腳步舉起手來示意戰士們停止前進,特種偵察大隊的戰士經過了幾個月的訓練後,早就學會了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所以全都在第一時間收住了腳步,而且沒有人提出疑問。
然而謝先進卻耐不住了,他幾下就跑到我面前來着急的問道:“營長,怎麼了?爲什麼停下不走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這裡到團部要多久?”
“不遠,快的話就十幾分鍾”
“那我們不去了”我說:“等我們到那的時候戰鬥都已經結束了,我們這時候去除了暴‘露’身份外什麼也得不到”
我說的固然是實話,然而真正的原因卻不是因爲這個。如果沒有我上報的那個計劃的話,那麼我就算不拉一支隊伍過去也至少會讓家鄉人和李志福等幾個連長分別帶幾個人去在越軍特工撤退的可能路線上碰碰運氣,或者也可以派幾個去團部看看情況好‘摸’清越軍特工的實力。
但現在我卻什麼也不能做,因爲我擔心我軍部隊裡會隱藏着一些越軍特工,他們正時刻觀注着有什麼異樣的情況。
當然,我們魂在友軍部隊裡會被越軍特工發現可能‘性’不大,畢竟所有的解放軍都是一個樣的不是?剛來的時候我們也許還是嶄新的軍裝,但現在下了一場雨折騰一番後,我們現在也都是一身泥水軍容不整了。但是我不冒這個險,萬一讓越軍特工知道我們已經在前線但卻忍着不動手……那毫無疑問的將會引起越軍的疑心。
“什麼?不去?”謝先進聽着我這個回答當然不肯罷休了,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說道:“營長你們來這是爲了打越軍特工部隊的吧,這越軍特工就在眼前,你現在跟我說不去?我謝先進敬你是條漢子所以纔跟着你,沒想到……沒想我瞎了眼了我……”
“哪來的那麼多廢話”我不耐煩的打斷了謝先進的話道:“什麼叫敬我是條漢子纔跟着我?我說謝先進同志,你是第一天當兵還是怎麼的?沒學過戰場紀律還是怎麼的?你跟着我是因爲你要服從上級的命令知道不?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那還打個屁仗”
訓了謝先進一頓後,我就沒好氣地衝着戰士們說道:“全體都有,返回駐地”
“是”戰士們應了聲轉身就回到了築地,就只留下謝先進一個人憋氣地蹲在地上不吭聲。
本來不怎麼想理他,但一想這傢伙是個衝動起來什麼事都會幹得出來的主,萬一一個人偷偷地跑了回去到處申張,那可就會壞了我的大事了,於是又折返回頭一屁股坐在了他面前的爛泥上。
有句話叫死豬不怕開水燙,現在我全身上下反正都是髒了也就不在乎更髒一些,反正想洗的話只要站起來讓雨淋一會兒就成了。
“我說謝連長”我湊了上去對謝先進說道:“你要明白一點,咱們偵察兵打仗跟普通部隊打仗是不一樣的,咱們更多的是動腦子講計謀……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那些戰友不會白白犧牲的,明白我的意思了?”
聽到這話謝先進才緩緩地擡起頭,愣愣地看了我好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接着說了三個字:“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