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過後,黑暗中傳來一聲慘叫,隨之而起的就是戰士們的一片喝彩聲?
“團長,打中了”?
“真是神了打中舉着望遠鏡的那個,說不定是個大官呢”?
幾名戰士在夜視儀中很清晰的看着目標倒下,個個迫不及待的向我彙報戰果,其它戰士則半信半疑的問着他們:“真的?真的打中了?這樣也能打中?”?
“那還有假”劉楊興揚揚手中的夜視儀大聲回答道:“五百米,一槍就打中中間的那個,我親眼看着那傢伙倒下的”?
“譁……”戰士們情不自禁地發出一片讚歎聲,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這戰場上豎起了拇指頭鼓起了掌,嘴裡直叫,“團長好樣的”?
這要是在平時,五百米的距離能夠命中目標不算什麼,我相信七連的戰士至少有一大半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能做得到,那就不是件易事了。?
林雪也偏着頭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她那秀麗的臉上寫滿了自豪,不禁讓我心裡有點漂漂然起來。?
男人有時就是這樣,別人的誇獎可以不在乎、也可以不當一回事。但對於心愛的女人,只要她一個欽佩的眼神一個自豪臉色,就可以給男人莫大的鼓舞。我也是個男人,自然也不會例外?
“僞軍兄弟們”李國強扯開了嗓門衝着僞軍方向吼道:“咱們志願軍可是有千里眼順風耳,小心你們的小命哪”?
哄的一聲,戰士們就衝着黑暗中的僞軍放聲大笑起來。反觀僞軍,卻半點聲音也沒有,似乎全軍都處在一種壓仰的狀態。?
這就是一種心理戰,剛纔我打中的不只是一名僞軍軍官,而是僞軍整支部隊的信心和士氣。?
但是我也知道,僞軍不可能會就這樣放棄對我們的進攻的,不只是因爲他們兵力比我們多得多,他們不甘心就這樣撤退。更因爲這902.8高地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整個高地面積雖說只有2.9平方公里,但卻是僞軍防線上的一個重要據點。與鄰近的973和883.7三個高地互相支援,俯瞰着周圍數十里地。?
一旦這個高地落在我軍手裡,無疑就會被我軍打開缺口,不但嚴重威脅着鄰近973和883.7高地的安全,還給了我軍居高臨下火力控制902.8高地以南僞軍幾裡範圍的高地的危險。?
而現在正是我軍剛剛攻下山頂陣地立足未穩的時候,只要僞軍指揮官不笨,都乘此時機一舉把這個戰略要地重新控制在自己手裡。?
夜很冷,也很靜除了凜烈的北風不斷的在我們耳邊呼嘯外,什麼聲音也有。?
973高地方向的槍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我想,這大慨是因爲我們的當面之敵已經把情況報告了僞軍指揮部,僞軍指揮部這才明白我們玩的是聲東擊西的這一招,於是就停止了對973高地方向的炮火支援。?
這就是打夜仗的好處,往往我們只需要派出一、兩個連隊,分散開來朝敵人陣地打上一頓機槍,於是僞軍的炮火支援就成片成片的過來了。?
當然,僞軍也像他們的美國主子一樣,啥都缺也不缺彈藥,所以這樣做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但這一回卻不同了,因爲我們能夠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拿下902.8高地,973高地的槍聲和爆炸聲還是起到很好的掩護作用的。?
我想,這會兒僞軍指揮官正爲這事大發雷霆了吧?
我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再堅持一個多小時,我們就可以等到援軍的到來。可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敵人卻是一個團,我們能堅持一個多小時嗎??
雖說在上甘嶺的時候,我也不是沒有碰到用一個連抵抗敵人一個團的情況,但那時至少還有坑道,還有所依託。可是現在卻只有一些簡單的戰壕和麪向北方的碉堡。雖說也有坑道,但那些坑道都極其粗糙而且還是在正斜面上的坑道的位置和堅固程度,就決定了它們抵擋不住僞軍的炮轟……?
“嗚……”我正想着,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片炮彈的呼嘯聲。?
“掩蔽”我朝着對講機大喊一聲,順着交通壕迅速往反斜面方向跑了一陣,就鑽進了徐永維和張明學兩人爲我準備好的防炮洞中。?
戰士們聽到我的命令後,也不敢怠慢,排成整齊的隊形順着交通壕往回跑了一段距離,再接二連三的進入防炮洞。?
不在山頂陣地隱蔽是有道理的,長期的戰鬥經驗告訴我們,山頂陣地總是敵人轟炸的主要目標。一是因爲山頂陣地總是敵我雙方爭奪的焦點,另一個則是因爲炮彈最高也只能打到山頂陣地,再高就會垮過高地打到山腳下去了。?
所以敵人每次轟炸,山頂陣地總是承受着最多的炮彈,每次轟炸結束,山頂陣地總是會變成一片焦土,如果我們就在山頂陣地上隱蔽的話,其結局要麼是被炸死、要麼就是被活埋?
聽着炮聲,我可以感覺到這一回僞軍的轟炸很有規律。902.8高地山頂上一共有六個小山包,我們從左到右把它們編爲一到六號陣地,僞軍的炮火就在這六個陣地間反覆來回,十幾分鍾後就由山頂陣地往後延伸。?
很顯然,在長期與志願軍作戰後,僞軍也清楚了我們的習慣,知道我們不會躲在山頂陣地上隨他們炸。他們在山頂陣地上投入的炮彈,爲的是炸燬我們的工事,而延伸的炮彈則是爲了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殺傷躲藏在反斜面的我們。?
但還是與往常一樣,炮彈的射擊曲線決定了它們對我們無可奈何,除了一部份彈道比較彎曲的榴彈炮和迫擊炮炮彈能夠打在反斜面上外,其餘的大口徑火炮只能望山興嘆?
十幾分鍾後,延伸的炮火也停了下來。我鑽出坑道,一手提槍另一手拍打着帽子上的塵土,正要帶着戰士們朝山頂陣地上運動,正斜面上傳來了僞軍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和成片成片的槍聲卻先一步闖進了我的耳朵。?
不對啊?
聽着僞軍的喊殺聲我不由愣了一下,大聲喊着“殺”朝敵人陣地衝鋒的,一向都是志願軍的專利,怎麼今天僞軍也學起我們來了?何況這時山頂陣地上都沒幾個人,僞軍那麼來不及的打槍做什麼??
“觀察哨什麼情況?”我朝着對講機問了聲。?
這是志願軍部隊的作戰習慣。志願軍在大部隊撤下來躲避炮彈時,總是會在山頂陣地上留幾個觀察哨,或是在敵人炮擊結束的時候第一時間跑上山頂陣地偵察情況。這樣可以有效的避免敵人趁着炮火偷襲。?
“報告”觀察哨回答道:“敵人上來了,不過只聽見槍聲喊聲卻看不到人。看子彈發射的火光,離得還遠呢”?
一聽這話我就明白了,當機立斷的對着戰士們下令道:“敵人在耍詐,不要上陣地,迅速隱蔽”?
正提着槍往陣地上趕的戰士們一聽,趕忙收住腳步重新鑽回防炮洞裡。?
果然,戰士們前腳剛鑽進掩體,僞軍的炮彈馬上就過來了,“轟轟……”的在我們頭頂上響成了一片,只炸得防炮洞上的泥土劈里啪啦的向下掉。?
我甩了甩帽子上土石,不由暗笑了一聲:這招分明是咱們志願軍炮兵常用的招數,沒想到現在也讓僞軍給學去用在我們身上了……?
僞軍這麼不厭其煩的折騰了幾次,或許覺得差不多了,這纔不聲不響的朝山頂陣地發起了進攻。孰不知我們在山頂陣地上安排的觀察哨,完全可以把他們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帶着戰士們搶上了陣地往下一看,就看見像羊羣一樣的僞軍士兵往山上涌,遠處還有幾名敵人正用火焰噴射器朝沿路的每一個坑道口噴出蛇蕊般的火焰。很顯然,他們是在擔心那些坑道里潛伏着志願軍戰士,會在他們進攻時突然衝出來偷襲。?
我得承認,這的確是一個好方法。在坑道里潛伏着幾名戰士,不需要多,只要十幾個就可以,也能像滲透戰術一樣打得僞軍人心惶惶、軍心不穩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因爲那些坑道無法抵擋炮火的轟炸而放棄了那些坑道。?
事實證明我的做法也是對的,因爲只這一輪炮轟過後,那十幾個坑道就還不到一半是完好的了這可以從坑道口上冒出的火焰可以看得出來。?
“打”當僞軍距離我軍陣地還有五、六十米的時候,我一聲令下就率先朝僞軍打出了一排子彈。?
五、六十米的距離剛剛好,太近則會進入僞軍投彈的距離,很容易讓僞軍突襲成功,畢竟僞軍人數要比我們多得多,所以我也不敢輕敵太遠,在這能見度這麼差的夜色裡,不管戰士們槍法多好,看不見目標都是白搭?
槍聲很快就響成了一片,一排排的子彈帶着刺眼的亮光,划着一條長長細線射向敵人,在手榴彈的迫擊炮炮彈爆炸時產生的亮光中,一個個敵人中彈慘叫着倒在血泊之中。照明彈在天空中狂舞互相之間打來打去,使整個戰場都亮堂堂的一片。?
這時我才發現正進攻我們的敵人的氣勢,從陣地前沿到照明彈亮光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黑壓壓的一片,到處都是站着的、趴着的、跪着的敵人。有的彎着腰往上衝,有的趴在地上不停地朝我們射擊,有的則在戰士們的子彈下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他們刺刀上反射出來的光線,就像是魚鱗一樣時隱時顯,偶爾一發炮彈下去,就可以看見十幾名敵人呈輻射狀被拋開,焦土上立時就多了一灘讓人刺目驚心的鮮血。?
槍聲、炮聲、慘叫聲,再加上鮮血、器官和各種武器,所有的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就成了一張恐怖的畫卷。這個畫卷沒有其它意義,描繪的就只有**裸的死亡。?
面前這些僞軍的表現讓我有些不解。我不知道僞五師這支部隊的歷史,但我卻知道,他們肯定不會是一支新兵。因爲在這樣的恐怖面前,他們依舊成羣成羣的朝我們陣地進攻,就好像被催眠了似的,一點都不在乎身旁戰友的生死,而且衝鋒的速度還越來越快,火力越來越猛……?
戰場很快就進入白熱化階段,僞軍從四周向潮水般的朝我們涌來,在壓縮着我們的生存空間,而志願軍戰士則不停地用手中的武器將他們打退,將他們打倒?
“砰砰砰……”我接連扣動扳機,一口氣將步槍裡的八發子彈全部射了出去。雖說打倒了幾名對手,但那些子彈卻像是投進了大海里的幾顆小石子一樣,激起了幾步浪花後就不見一點蹤影。?
在裝上另一個彈夾時我不由皺了皺眉頭,面前這些僞軍的攻勢過於瘋狂了。看他們這副進攻的樣子,似乎完全就不顧傷亡。?
從某方面說,對於這樣的人海戰術,擁有許多神槍手的我們似乎跟一支普通的部隊沒有什麼區別,因爲這時要擊斃面前的敵人已經完全不需要瞄準了,現在比的就是誰的動作快?
相反,如果僞軍還像以往那樣有秩序的衝鋒的話,還有可能一個個被戰士們精準的槍法嚇住,可是現在……?
“砰”的一聲,我右上方的一名志願軍戰士腦袋一歪,一聲不吭的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見此我心中不由一涼,做爲一名狙擊手的我對於這種狀況自然不會陌生,這是一槍爆頭?
敵人中藏有狙擊手,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從那名戰士隱藏的位置來看,他露出戰壕的面積幾乎只有眼睛以上的部位,但就算是這樣,敵人狙擊手還是有辦法命中目標,而且還是在這能見度不高的夜晚。這就足以說明對方也是一名高手了。?
不過這也不一定,在這子彈、炮彈橫飛的戰場上,誰被擊中、哪個部位被擊中都是不一定的事,甚至還有可能是子彈碰巧打在石頭上反彈過來傷人的但是當我看見替補上來的另一名戰士也同樣被人擊中頭部而犧牲時,就知道絕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了。?
流彈傷人的確有可能,但流彈不可能兩次打中相同位置戰士身上的相同部位。如果硬要說有的話,這種慨率也非常小。?
所謂大隱隱於市,在僞軍發起集團衝鋒的時候,在其中隱藏上一、兩名狙擊手,還真是一種很好的狙擊手法,同時也可以給予進攻的部隊相當程度的幫助。?
而我,想要把他找出來就十分困難了僞軍部隊也不愧是美國佬訓練出來的,現在也有狙擊手了?
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我咬了咬牙,心知如果不把這傢伙找出來的話,他很有可能會一個接着一個的將守在前沿的志願軍戰士擊斃。我們的人數本來就不多,禁不起對手這樣玩?
“砰砰砰……”?
這時的我,腦海裡雖是在思考着怎麼對付僞軍狙擊手,但手上卻一刻也沒有停,就像是條件反射似的,不斷地朝着斜面上往上衝的敵人發射出子彈,等槍膛裡的子彈打空後又十分自然的取出一個彈匣接着發射?
甚至趁着換彈匣的間歇,我還將視線飛快的掃過面前的僞軍,特別是倒在地上的那些屍體。因爲我知道,那些屍體很有可能會被僞軍狙擊手利用,甚至有些“屍體”本身就是僞軍狙擊手裝的。?
但很遺憾的是,來回觀察了兩次都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
接着我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僞軍狙擊手不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道理很簡單,我是身旁所有戰士打槍打得最快同時也是最準的一個。當然,這僅限於手裡拿着步槍的戰士,我還不敢把自己的步槍跟機槍比。?
我想,如果僞軍狙擊手能看到我的話,他第一個要解決的目標肯定會是我狙擊手最大的敵人就是狙擊手,所以他們第一目標毫無疑問會是敵人的狙擊手。?
我已做得夠顯眼了,現在爲什麼還能活在這個世上了??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他的位置上看不見我。既然他看不見我,我當然也看不見他,這讓我明白了之前的搜尋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險做無用功?
想到這裡我當即抓起步槍,朝着敵人一口氣打空了槍膛裡的所有子彈,然後一個抽身在身後準備替補的戰士身上一拍,那名戰士就很有默契地舉起了手中的衝鋒槍補上了我的缺口。?
退到了二線,觀察了一下被一槍爆頭的那幾名戰士所在的位置,我就在對講機中問了聲:“冷槍部隊三號陣地正面有僞軍狙擊手出沒,有沒有發現?”?
好久也沒聽見有人回答,我不由皺了皺眉頭。每個陣地每個方向都會有分配到幾名冷槍部隊的神槍手,三號陣地也不例外,但現在我的呼叫卻完全沒有反應難道……?
“報告”不久就聽到王新合的咬牙切齒的聲音:“負責三號陣地的兩名神槍手已經犧牲了,是敵人狙擊手乾的”?
“什麼?”雖說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了,但這時真正聽到還是不由吃了一驚。?
這個僞軍狙擊手要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得多,還好他是在三號陣地正面,否則的話只怕這會兒犧牲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