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屯炮臺那山叫平頂山,這炮臺是幾十年前法國人用三年的時間建成的。”老民兵何國安一邊在地上畫着草圖,一邊給我們介紹道:“那時候是法國人用來打小日本的,小日本打了整整四十五天也沒能打下來這炮臺長大慨300米,寬100米,都是用鋼筋、水泥灌注的。那堅硬的,沒啥炮能打得進去……”
頓了頓,何國安就指着畫好的草圖說道:“這炮臺一共分三層,中間是一條三米寬的通道,旁邊是房間,‘露’出地面的有兩層。高麼……大慨有五、六米的樣子,四個面都有一個進出口,‘門’是鐵‘門’,能防毒、放火;頂部還有十個透氣窗和一個暸望臺,迫擊炮往那一架就可以朝外打*了;旁邊還有三百多個‘射’孔,密密麻麻的就像蜂窩似的……還有水、電和通風孔……還有一個禮堂,整個炮臺裝下幾千人不是啥問題……”
聽着何國安的解說,我不由一愣一愣的,這哪裡是什麼炮臺啊分明就是一個堡壘嘛戰士們也是面面相覷,他們總以前打鬼屯炮臺不過就像以前一樣的攻營拔寨,哪裡會想到原來這玩意還是個可以容納數千人的大碉堡……
“何同志”我指着何國安畫出的炮臺草圖說道:“這個炮臺……它有沒有通往別的地方的暗道”
其實這一點是很明顯的,修建這樣一個可以容納數千人的炮臺當然不是用來保護老百姓的。做爲一個軍事設施,它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屯兵。
如果炮臺是用來屯兵的話,那麼它肯定不僅僅是用來保證炮臺一個地方的兵力。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麼炮臺就會成爲一個孤立的火力點,那也不過就是一個烏龜殼罷了。
當然,法國人不是傻瓜,而且他們很有修建這樣堅固工事的經驗。二戰時他們不是就修建了一條“馬其諾防線”嗎?雖說最後成了一個笑話,但我們還是得承認,那條防線的確堅不可破,就像他們現在修建的這個鬼屯炮臺一樣。
“有”何國安點了點頭回答道:“炮臺之所以修建了能容納一千多人的禮堂,爲的就是給其它地方輸送兵力,所以在地下有幾條暗道,能分別通往探某、探壟、火車站和它西南的無名高地”
“哦”聞言戰士們不由恍然大悟,七嘴八舌的說道:“怪不得咱們打探某的時候,總感覺越鬼子就那麼點,可是怎麼打都打不完……”
“原來還有這貓膩,638團大慨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老打不下探壟吧”
“還有那個火車站也是”
……
其實這纔是合理的,現在想起來,我們之所以能夠成功的打下探某,很有可能是因爲我們在攻陷探某炮兵陣地時,炸燬的大批炮彈和坑道而堵塞住了鬼屯炮臺對探某支援的坑道。
對沒錯……那幾車的炮彈連鎖爆炸起來威力可是不容小覷的。而且在那16號與17號陣地之間還有大量的坑道出口,這麼一炸其實是在巧合之下切斷了探某與鬼屯炮臺的聯繫,否則的話我們想要拿下探某還不是件容易的事。
“連長”這時一名通訊兵走到前來報告道:“張團長問我們怎麼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呢……”
“唔就走”這時我纔想起自己現在還在增援637團的路上。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與何國安握了下手後,感‘激’地說道:“何國安同志,非常感謝你給我們提供的情報。不過……爲了我們能夠更好的打下炮臺,我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上路,不知道你……”
“沒問題”還沒等我說完,何國安就點了點頭說道:“我這一回來,爲的就是要幫助你們打下這個炮臺,你們想趕我走我還不願意哩”
哄的一聲,戰士們都笑了起來,同時也用自己的方式對這個熱心的民兵表示了歡迎。有的戰士熱情的將他迎進了隊伍,也有的戰士爲他扛裝備,更有些戰士上前跟他搭訕。這何國安也是個自來熟,雖說年齡大得做戰士們的父親都綽綽有餘了,但還是很快就跟戰士們打成了一片。
鬼屯炮臺離我們不遠,也不過就是幾裡的路程,我帶着戰士們一路跟隨着吳營長的坦克,在山咱裡七拐八彎的,二十幾分鐘的時間就來到637團的駐地。
首先進入我們視線的是一大堆的傷兵,哀叫聲和腥臭味瀰漫着整個駐地,地上到處都是黑‘色’的血塊和滿是鮮血的繃帶。場面十分‘混’‘亂’,幾輛解放牌汽車剛剛開上來就馬上被一堆傷兵給擠滿了,來不上車的傷兵只得無奈的退回來等待下一批。穿着白大褂的軍醫就在這些傷兵中忙裡忙外的幾乎都沒有一刻消停。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看到幾名橫七豎八或坐或躺的戰士。開始我還在奇怪,他們個個都沒有受傷,爲什麼就能呆在這不動呢?但是從他們空‘洞’的眼神裡,我似乎讀懂了些什麼,他們似乎是已經累垮了,或者說,對這場戰爭已經失去了信心……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不只是他們幾個人是這樣,637整個團似乎都陷入這種消極情緒之中。其原因有兩點,一是傷亡太重了,對他們的士氣打擊很大。二是因爲鬼屯炮臺過於堅固,很多戰士都認爲那是一個不可攻陷的堡壘。正如越軍自吹的那樣,他們也認爲鬼屯炮臺是個“堅不可摧的堡壘”
沒有人來迎接我們,只有前方有一陣沒一陣的炮聲和機槍聲。我覺得這很正常,637團在這麼沉重的打擊之下,只怕人人都是焦頭爛額了,哪裡還會想到安排人來接收其它部隊的援軍……
在二線找了個地方做爲部隊的臨時駐地,我就帶着丁營長、吳營長、何國安等幾個人一路朝637團的團部走去。一路問了好幾名戰士,最終纔在一個巖‘洞’裡找到了團部。
警衛員進去報告後,很快就從裡頭迎出來了一高一矮的兩個人。
“唉呀剛纔我們還在談論着援軍呢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到了”高個子熱情地握着我的手說道:“歡迎你們啊同志我是637團團長趙創強。這位是政委王輝”
“同志你好同志你好歡迎你們……”王政委也十分客氣的與我們一一握了手。
“報告團長”我回答道:“我是639團2營5連連長崔偉,奉命前來增援”
“你是……連長?”聞言趙團長不由愣了下。
“是”我點了點頭。
“那你們來增援的……有多少兵力?”
“兩個步兵連”我回答道:“另加一個坦克營,不過……只有二十幾輛63式坦克”
趙團長臉上明顯的現出了一絲失望之‘色’。
王政委顯然是感覺到了這種尷尬的氣氛,趕忙走上前來打圓場道:“來來……同志們進去坐會再說”
一走進團部,就感覺到一種壓抑的氣氛,雖說電報兵通訊兵還是忙得不亦樂,但認真一聽呼叫聲,盡是些:“什麼?還沒打下來,你們是怎麼搞的?”
“傷亡怎麼會這麼大?”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一定要把無名高地給我拿下來”
……
還有幾名幹部,其中一個頭上還綁着繃帶,照想是副團長或是參謀長之流。只是個個都坐在地圖前搭拉着腦袋不說話,只顧着‘抽’悶煙。巖‘洞’裡已早是濃得嗆人的菸草味,就算我這個會‘抽’煙的人也有一種想要逃出去的衝動。
“這是一營長,二營長,李參謀長……”趙團長指着那幾名幹部隨便跟我介紹了下,那幾名幹部也是朝我點了點頭,其中一個還算禮貌給我遞上了一根菸,接着又都不說話了。
“情況是這樣的”趙團長指着桌面上的地圖說道:“在我們面前的,主要是無名高地、火車站和鬼屯炮臺這三個據點,這三個據點組成一個三角形,火力可以互相支援。我們要進攻鬼屯炮臺的正斜面,則必然要經過火車站。火車站位置較低,本身是不難打,但卻有無名高地的鬼屯炮臺的火力支援。如果我們進攻鬼屯炮臺的反斜面,則不但要面對炮臺的火力,還會遭到越軍無名高地的側‘射’……”
聽到趙團長的介紹,我很快就明白了,原來在鬼屯炮臺這地方還有一個三角形防禦陣地。
“崔連長”說了一大堆後,趙團長就對着我直說道:“我們兩次進攻打下來,都傷亡了七、八百人,而你們這次的增援只有兩個連隊外加一個坦克營……還是63式坦克,我想這也是杯水車薪哪”
“我知道你們兵力也不足”王政委說道:“你們639團已經成功的打下了探某,再派兩個連隊來增援我們,這已經可以說是極限了。但是……我也認爲要打下鬼屯炮臺,這點兵力還是遠遠不夠的”
“團長和政委的意思……”我問道:“是準備等更多的援軍來了再發起第三次進攻嗎?”
“我覺得這纔是穩妥的打法”趙團長點頭說道:“我們需要更多的炮火支援,更多的火力掩護,更多的兵力……而且還要經過詳細、周密的計劃之後,才能發起第三次進攻否則……我認爲都是對戰士們的不負責”
我得承認,趙團長的想法是對的,沒有找到合適的進攻方法,那隻能增加無謂的傷亡,同時也是對戰士生命不負責的表現。
但是……
我在地圖上圈了一下鬼屯炮臺、無名高地和火車站三個地點,說道:“這個三角防禦佔地不過幾平方里,在這麼小的地域上,我不認爲兵力多會對我們有多大的幫助反而會增加傷亡”
“唔”趙團長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其實我想,並不是他不知道這個道理,而是因爲他們團的傷亡實在太大了,或者就是對攻打鬼屯炮臺失去了信心,希望有另一支部隊能夠接替他們。
想到這裡我不由瞄了趙團長一眼,趙團長似乎感覺到已經被我看破了,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慚‘色’。
不過我卻覺得這很正常,據說這時候的師團一級的幹部,大多都是營排級升上來的。沒有什麼指揮經驗和作戰經驗的他們,一上來就碰到鬼屯炮臺這個硬釘子,不會有些負面情緒纔怪了
“團長,政委”爲了增強他們對這一場戰的信心,我拉過身後的老民兵何國安說道:“我來介紹下,這位同志叫何國安,他小時候爲法國人修過炮臺,所以對鬼屯炮臺的內部結構知道得一清二楚”
“哦”聽我這麼一說,原本無‘精’打彩的幹部們不由眼前一亮,個個都將目光朝何國安望來。甚至當場就有幾個人站起身來問道:“你真的知道鬼屯炮臺的內部結構?”
光說沒用,上一次何國安是在地上用樹枝畫,這一回就是用鉛筆在紙上畫,而且一邊畫還一邊回憶帶着講解。
“就是這裡……第二層我記得還有個老鄉在這裡一跤摔下去就再也沒起來了”
“還有這裡,一塊大石頭從上面掉下來,把兩個人壓在下面,那血流的……誰也認不出他們原來的樣子”
……
當然,我們並沒有心思聽他說那些小故事,而是看着鬼屯炮臺一筆一畫的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最後,當鬼屯炮臺的內部結構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的時候,趙團長不由搖頭嘆道:“沒想到這炮臺裡頭還有這麼多名堂,難怪我們付出了這麼大的傷亡也沒能把它攻下來。現在看來,這還差得遠了“
“是啊”黃政委也點了點頭:“我們還想着炮臺裡就那麼點人,還想把他們慢慢耗光。現在看來,那就是癡人做夢,他們連皮‘毛’都沒傷着”
“可是……”那名頭上包着繃帶的幹部起身問道:“知道這炮臺的內部結構又能怎麼樣?咱迫擊炮朝那炮臺打上一炮也只能打出一個白點”
巖‘洞’裡又是一陣沉默。大家都知道這名幹部說的不錯,我軍的兩次進攻,甚至連鬼屯炮臺都沒‘摸’到,那知道它的內部結構似乎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但其實卻不是這樣的。
“同志”我指着那張結構圖問何國安道:“你還記不記得……炮臺通往別處的暗道是朝哪個方向開的?”
“好像是……”何國安想了一會兒,指着地圖上的兩個位置說道:“好像這裡有一個,還有這裡,具體是哪個方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再想想,仔細想想”
“唔在這個位置還有一個”何國安指着另一個位置說道:“是正南面的還有一個是西南方向的”
“嗯”我點了點頭,轉身問趙團長道:“趙團長可以安排幾個炮兵觀察員嗎?”
“炮兵觀察員?”趙團長與其它幹部面面相覷,然後就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但是你們要炮兵觀察員幹嘛?”
“就是”那名頭纏着繃帶的營長又接嘴說道:“如果想用炮兵炸掉炮臺,那我就勸你別試了,那玩意就是飛機都炸不掉”
“我不是想炸炮臺”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是想炸暗道”
“炸暗道?”衆人紛紛朝我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沒錯”我點了點頭,指着地圖說道:“何國安同志剛纔也已經說了,鬼屯炮臺有一個屯兵禮堂,這裡屯有越軍上千人。也正是這上千兵越軍,通過鬼屯炮臺下的暗道源源不斷的朝無兵高地、火車站、探某、探壟送去援兵。也正是這樣,所以我軍總是不能將這些地點的越軍打幹淨。但是……如果我們能將這些暗道給炸塌呢?”
“對呀”趙團長不由狠狠地一拳頭砸在地圖上,說道:“我們一心只想着怎麼把鬼屯打下來,怎麼沒想到先把他們的出路給堵上。暗道一旦被我們炸了,那麼探壟、火車站、無名高地的越軍那還不是越打越少,幾通炮火過去再一個衝鋒就打完了。剩下的一個鬼屯還不是任我們怎麼玩……”
“可是……我們怎麼知道敵人的暗道在哪?”又有人提出了疑問。
“炮兵觀察員啊”趙團長興奮的說道:“我們只要知道炮臺內部暗道口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怎麼‘弄’,讓炮兵觀察員去折騰吧讓他們用那什麼鏡的對準炮臺相應的方位瞄一瞄……大慨就能看出暗道的走向了不是?”
“趙團長說的不錯”我點了點頭補充道:“不過也不一定,我們還要觀察下其它地方的火力點,比如火車站的越軍是從哪裡補充兵力的。這樣就大慨可以知道暗道入口和出口的位置,那麼暗道在哪裡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一旦把這些暗道炸塌”趙團長咬着牙狠聲說道:“越鬼子那上千人的部隊,就只有憋死在鬼屯炮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