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皇帝的寢宮,皇甫逸走在了人羣的最後面,目光清冽深邃地看着前方的衆人,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了珍妃的身上。
只見此時的珍妃,依舊是一付擔心的模樣,時不時還會回頭看一眼寢宮,眼神裡有着說不出的焦慮。
邁步朝着她走去,皇甫逸來到了珍妃的身邊,伸手扶住了她,安慰地說道:“母妃不必太過擔心,太醫們會將父皇治好的。”
“你說我怎能不擔心?”瞪了皇甫逸一眼,珍妃埋怨地說道,“也只有你,纔會說的這般輕巧,我看你吶,真是一點也不擔心你的父皇。”
被她這般莫名其妙的罵了一頓,皇甫逸頓時有些氣惱,深邃狹長的鳳眸中,也染上了一絲的冷冽和不滿,但一想到她也是太過擔心皇帝,且她又是自己的母妃,他也只得將那股不滿和委屈,給埋藏起來。
微垂着眼瞼,他小聲地答道:“母妃教訓的是,兒臣知錯了。”
“行了。母妃也不是要責備你,只是擔心你父皇罷了。”見他這般模樣,珍妃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似乎有些重了,“你也別往心裡去。”
“兒臣不敢。”依舊微垂着頭,他依舊扶着她,步履緩慢地朝着珍妃的寢宮走去,“母妃的教誨,兒臣定當謹記於心。”
見他說的還是這般很客套的話,珍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由着他扶着自己往前走去。
沉默了稍許過後,珍妃纔出聲打破了沉默:“本宮似乎有好些日子沒見過若瑤那丫頭了,什麼時候帶她進宮來讓本宮瞧瞧。”
顯然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提起凌若瑤,皇甫逸怔愣了一下,但還是點頭應聲道:“等有空的時候,兒臣會帶她來見母妃的
。”
“有空的時候?”扭頭睨了他一眼,珍妃佯裝不滿地說道,“你很忙麼?還是爲了敷衍本宮?”
“兒臣怎敢敷衍母妃呢?”
“那就對了。明日吧,明日帶她進宮來讓本宮瞧瞧。”。
雖然顯得有些爲難,但皇甫逸還是答應了下來,只是在心中盤算着,該如何告訴凌若瑤,且若是凌若瑤進宮,也得告知凌延一聲纔是呀。
一路繼續往前走去,不多時,便看見了宮殿那飛揚的屋檐,金碧輝煌,好不氣派。
“你近來可是很少來向本宮請安了,今日進宮了,就進去坐坐吧。”殿外,珍妃看向他,商量卻又帶着幾分命令地說道。
自己這個兒子,以前倒是經常進宮給自己請安,可近來這段日子,卻是很少進宮了,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麼。
沒有拒絕,皇甫逸點了點頭,便隨着她一起,邁步走進了殿門,徑直走進了寢宮內。
扶着她坐在了軟榻上,他自己則找了一根凳子坐下,母子二人卻誰也沒有出聲說話,室內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默。
待到宮女沏好茶奉上又退下後,珍妃才率先出聲道:“如今你父皇已是這般樣子了,着實讓人擔心吶。”
“母妃切勿太過擔心,也要當心自己的身體吶,不然,若是父皇好起來了,你又倒下了,那可如何是好?”
端起茶盞,揭開茶盞蓋子,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葉,珍妃輕呷了一口,才微微笑了笑說道:“只要你的父皇能儘快好起來,我倒下了,又算什麼?”
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皇甫逸抿了抿脣,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很清楚母妃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沒有皇帝的寵愛,在這後宮中,會過得很辛苦,所幸的是,她的地位也不差,是妃位,妃位之下的那些個後宮女子,倒也不敢把她怎麼樣。但這麼多年來,獨守空房,自己的丈夫對自己不理不睬,只怕比被別的女人記恨,還要讓她難以忍受吧
。
而如今,她卻是這般擔心着皇帝的安危,倒也是對他情深意重了。
“母妃不要這麼說。”帶着幾分的擔心,皇甫逸急忙出聲安慰道,“父皇會好起來的,母妃也會長壽安康的。”
“若想讓母妃能夠長壽安康,你就趕緊讓母妃抱抱孫子呀。有了孫子,母妃就高興,一高興,母妃自然就長壽安康了。”
眼神瞬時間黯淡了些許,心中是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在蔓延,皇甫逸勾了勾脣角,笑容顯得有些酸澀:“兒臣會盡力的。”
並非他不想讓她抱孫子,實在是有人不容許他有子嗣。若是當初他沒有讓凌若瑤喝下那一碗墮胎藥,只怕如今她就快要生了吧。
見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異常,珍妃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轉移話題說道:“如今,你們兄弟幾人,就只剩下你和二皇子和六皇子三人了。你們一定要多多替你父皇分憂纔是。”
“兒臣記住了。”微微頷首,皇甫逸低聲說道。
又閒聊了一陣,皇甫逸便起身告辭了,珍妃也沒有挽留他,便隨他去了。
模宮羣甫。邁步離開了宮殿,皇甫逸剛走出宮殿大門,卻見不遠處的拐角處,正快步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心中一驚,他竟下意識地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他也不知自己爲何會躲起來,但若是與那人迎面遇上,他真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亦或者,他是根本就不想和他說話。
直到那一道身影走進了宮殿後,他才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站在宮殿門口,朝着裡面看去。
雙手揹負在身後,他在原地站了稍許,面色凝重,目光犀利如鷹隼。稍許過後,他竟又走回了宮殿裡,朝着那緊閉着的寢宮大門走去。
寢宮內。
皇甫軒走進了寢宮,便順手將大門給關上了,快步來到了珍妃的跟前,朝着她行了一禮說道:“兒臣給珍妃娘娘請安
。”
慵懶地靠在軟榻上,珍妃擡眼看了他一眼,在見到他時,脣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輕聲說道:“你來吶。坐吧。”說着,便指了指他旁邊的凳子。
坐下後,皇甫軒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有些迫不及待地出聲說道:“母親,兒子的計劃就快要成功了。如今兒子已經是準太子,就等着父皇選好日子,行冊封禮了。”
看着他這般激動興奮的樣子,珍妃的眼神中,卻帶着些許的擔心,神情有些凝重,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你真的要這麼做麼?”
“那是當然!”毫不猶豫地出聲說道,皇甫軒那幽黑的眼眸裡,帶着堅定的神情,“母親難道不希望兒子當上皇帝麼?等兒子當上皇帝,你就是皇太后了。母親難道不願意麼?”
珍妃的表情依舊顯得有些爲難和嚴肅,張了張口說道:“我當然希望你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可是,這樣很危險的。若是被人知道,你並非你父皇的親生兒子,只怕你這一生,就完了。”
“母親,你擔心太多了。”不以爲然地笑了笑,皇甫軒滿不在乎地說道,“兒子活了二十多年了,還不是沒人知道我的身世,以後又怎會有人知道呢?再說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母親和兒子。哪裡會有別人知道?除非,母親告訴其他人。”
“我當然不會說出去!”被他這麼一說,珍妃有些急了,急忙出聲道,“我怎會害你呢,你可是我的兒子!”
寢宮裡說話的二人,不知道的是,殿外正站在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將他們的談話,一字不落的全聽進了耳朵裡。俊朗剛毅的臉龐上,籠罩着一股陰鬱駭人的冷冽,垂在身側的大手,也早已經緊捏成拳。
皇甫逸只覺得自己的胸腔裡,涌動着一股熊熊的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衝破胸膛,噴薄而出。
沒想到,自己走回來,竟然聽見了這麼一個天大的秘密,若是他沒有走回來,是不是還被這二人矇在鼓裡?
自從淑妃去世後,珍妃便主動提出照顧皇甫軒,從此以後,他便要和皇甫軒分享母愛。亦或許是對他突然與自己爭母愛,從小到大,皇甫逸與皇甫軒的關係,都不是很親密,兄弟幾人中,他們倆的關係最爲疏遠
。
逐漸長大了,他有時候也會覺得很奇怪,爲何皇甫軒與母妃的關係,甚至比自己與母妃的關係還要親密,就好像他們纔是親母子,而他纔是被收留的那一個。
此時聽見了二人的談話,他才明白,自己以前的猜測,居然成真了。他們纔是親母子。而他呢?他又是誰?他又是誰的兒子?
而且,剛纔母妃還說,老二不是父皇的親兒子?皇甫逸的臉上露出了震驚詫異的神情,難道,當年母妃真的有與人通姦!?並非父皇懷疑她?!
這一真相太過震撼,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接受不了。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至於他們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麼,他也不想再聽了,他此刻只想趕緊回府,好好的想一想,理一理自己那雜亂的思緒。
這麼想着,他轉身便邁着大步走過院子,離開了宮殿。
以至於,他沒有聽見寢宮內兩人接下來的談話。
“我剛纔已經向四皇子提過了,讓他將凌若瑤帶進宮來。”
點了點頭,皇甫軒沉聲說道:“那麼,母親就要想辦法,將她留在宮中,不要讓她離開。”
“你爲何要讓她進宮,還不許她離開?”珍妃疑惑不解。
“母親,我要那個女人!我不能讓她和皇甫逸在一起!”
一路匆匆忙忙地回到了王府,皇甫逸翻身下馬,便快步走進了府裡,一路朝着書房走去。
回到了書房,他來到了書桌前,打開抽屜,將那一個盛放着玉佩的盒子拿出來打開,一把掏出了裡面放着的那一個信封。
腦海裡總有一個念頭告訴他,這一封信裡面,一定還有着什麼天大的秘密,是他沒有看見的秘密。
直接看向後面沒有看完的內容,在看見那一行行娟秀的黑字時,他的眼眸逐漸微眯起來,整個人卻無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雙手垂下,手中的信紙,也飄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
只見,在那信紙上,書寫着
“若瑤,還有一件事情,我不能再埋藏在心裡了,我需要找個人傾訴。若瑤,孃親只能告訴你了。但是,卻不知道,告訴你,會不會害了你。
知道爲何淑妃會冒險偷走玉佩,還讓孃親帶着玉佩離開麼?是因爲她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秘密。
二皇子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四皇子纔是。
當年,珍妃與人通姦,懷上了孩子,碰巧,淑妃也懷孕了,於是,珍妃爲了不讓皇上懷疑,竟在孩子剛出生時,便狠心的將自己的孩子,與淑妃的孩子調換了。即使皇上懷疑珍妃,即使是滴血認親,也沒有任何的證據,珍妃活下來了,珍妃的孽子也活下來了。因爲沒人會懷疑,淑妃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孩子。
當年四皇子剛出生時,淑妃便發現他的後背上,有一顆紅痣,但因爲太小,若是不仔細看,並不能發現。以至於珍妃在將兩個孩子調換時,疏忽了這一點。
再加之孩子剛出生,只給母親看了一眼,便被奶孃抱去了,以至於沒人知道,也沒人懷疑,這兩個孩子被調換了。
孩子逐漸長大,淑妃才發現,孩子的後背上,沒有了那一顆紅痣。淑妃起初以爲,是當年自己看花眼了,卻是在一次不經意中,看見了四皇子的後背上,有着一顆顯眼的紅痣。
後來經過一番暗中調查,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孩子,被調換了。
因皇上格外寵愛淑妃,甚至有意不顧立儲立長的規矩,想要立二皇子爲太子。爲了不讓這個孽子當上太子,最後登基爲帝,淑妃才冒險偷走了玉佩。
沒有了玉佩,即使當上太子,也不能繼承皇位。淑妃將玉佩交給我時,千叮嚀萬囑咐,萬不能讓玉佩落在了二皇子的手中。
若瑤,你一定要記住,不能讓玉佩落在二皇子手裡,最好交還給四皇子!這可是淑妃冒着生命危險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