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上甘嶺成了朝鮮戰場的主戰場。兩軍爭鋒的焦點。
北部半個朝鮮無論是志願軍的部隊,還是北朝鮮軍民,他們都響徹一個共同的口號:一切爲了五聖山前線,奪回上甘嶺,打敗美帝侵略者!
五聖山戰區所以嚴陣以待的志願軍部隊則直接呼號:爲了解放坑道!
新華社自10月23日始,連續兩個月成篇累版地集中報道上甘嶺戰況。
中國,乃至全世界,都在關注上甘嶺那兩個打得焦糊稀爛的高地。
汪洋激動的知道,勝利終於要來臨了,高麗棒子、洋鬼子註定要在志願軍嘹亮的衝鋒號裡崩潰消亡……
10月30日,汪洋和坑道里的戰士們終於等到了他們早就期待的時刻!
第十五軍炮羣集中的133門大口徑火炮、30門迫擊炮,還有數十門‘喀秋莎’幾乎是同時發起了怒吼,彷彿在597.9高地和573.7北面高地上掀起了滔天狂瀾。
迎着凜冽的寒風,榴彈炮手們只穿着件背心,來回小跑地搬運、裝填炮彈。
緊張的戰鬥中,甚至有二炮手一連拽斷三根拉火繩,最後索性接了根鐵絲拉火。
數不盡的鋼鐵彈丸漫天覆蓋過去,597.9高地受驚般地彈跳了一下,旋即被烈焰爆塵吞沒,敵人的防禦陣地立即土崩瓦解,變成了一片地獄的海洋。
海嘯般的爆炸聲波。在淺溝深谷中滾動着,碰撞着,發出隆隆的回聲。地堡的碎片、扭曲的鋼管、洞穿的鐵板、凹癟的鋼盔、斷槍和殘肢……被氣浪高高地拋起,在半空中旋轉着,舞蹈着。
597.9高地就像復活的維蘇維火山。
朝鮮戰爭使中國軍人有了一次國際亮相的機會,但也正是在這個半島之國,美軍的炮火使我們看到自己被人家挪下得太遠了。
事實證明,即使是打仗也不能總關起門來自己打,不到世界戰爭舞臺上去體驗一番,就永遠也成不了個像樣的角色。
美軍猛烈而富於技巧性的炮擊,將我們這支步兵技藝最嫺熟的野戰勁旅,打出一身冷汗。
在過去的若多次與敵人的較量當中,仍舊沿襲國內戰場那套猛打猛衝的步兵戰法的中國軍人們,這才深刻領會了“炮兵是戰爭之神”的警言意味着什麼,這才帶着頗有幾分大開眼界的驚奇,發現原來仗可以這樣打,人沒照上面,隔着好幾裡地便開始產生毀壞、傷亡和恐怖效應。
突然改變了形態的戰爭,使這些幾年,甚至幾個月前還在荷鋤扶犁的志願軍官兵,很無奈也很無措,他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和炮火作戰,是人和物之間的戰鬥。
這絕不可笑。歷史。多數時間是在人的摸索中爬行;它的飛躍,有賴於人的觀念更新。
在上甘嶺這塊被彈片精耕細作過的沃土上,炮火、血漿的日照和養分,終於催生出第十五軍新思想的綠樹,形成了多用炮,少用兵的嶄新戰役觀和系統的炮戰理論,中華民族在戰爭之中很快迎頭趕上,並且很快就將這種理論貫徹到了戰鬥當中,從這之後‘聯合國軍’再想依仗炮火揚威的歲月就一去不復返了。
這是情急中的大徹大悟,面對敵人大炮逞威,善於學習的中國志願軍終於走出歷史的誤區,捅破現代炮戰的奧秘,迅速顯示出戰爭的高智商來,將火炮運用得圓熟精湛——
機動集中使用的重火炮,按遠近程射距,編成五個炮羣,成一二線配系,由軍炮兵指揮所統一指揮;制定前沿陣地編號和目標代號;炮兵指揮所聯絡成網,直接溝通到上甘嶺坑道;主坑道部隊緊急時,可直接呼喚炮火支援併爲炮羣指示目標;重炮羣重點壓制敵炮兵,摧毀敵陣地工事,襲擊敵二梯隊集結地;火箭炮團則主要用於面積殺傷敵後備有生力量;師屬迫擊炮羣處於遊動狀態,集中打攔阻,打敵反撲,打陣地死角,打完便轉移新陣地。
至此,敵我火炮比例也有了很大改觀,由上甘嶺戰鬥初始的10:l,縮小到決定性反擊時的4:1。
倉促編成的野戰部隊。率先在世界型戰場上,創立和實踐了火炮作戰思想和戰術原則,並在30日反擊後的陣地固守中,獲得了成功的論證,以近乎天衣無縫的步炮協同,取得了巨大的殲敵戰果,曾幾何時,我志願軍部隊在朝傷亡,70%爲敵炮所傷致。風水輪迴,睚眥必報。
10月30日之後,這個傷亡比例數額被顛了個個兒,原樣落到敵人的頭上。
10月30日,由此應屬於一個史書的日子。
寒風從黑暗深處刮來,乾冷乾冷地吹拂着五聖山冰凍的羣峰。
夜氣如磐,空中沒有一粒星光。
敵人似乎預感到災難正在逼近,欲暮未暮時,便用探照燈、照明彈、曳光彈,把上甘嶺點燃成一座不夜山、光明嶺,燦如晝間。
可是上甘嶺以北20公里縱深的戰區內,無線電卻堅定地沉默着。
沒有任何攻擊信號。
當手表秒針從容地走到22時25分,以汪洋他們爲首的597.9高地下方坑道部隊像羣脫柵虎般擁出地底,直撲3號陣地。
第四十五師新組建的8個連和第二十九師之八十六團的2個連,從東北和西北山樑分2路疾進,成梯隊猛撲向597.9高地,而汪洋和八連連長李保成重新再返回坑道之中後,帶回來的卻是近七百多名的生力軍,七連和八連人數全部補足,展開了對597.9高地上方敵人的全面反擊。
但是,雖然坑道里的力量加強了,可是由於讓敵人在陣地方足足經營了大半個月,此時的597.9高地早已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烏龜殼。
在汪洋他們堅守坑道的十餘天裡。自美七師佔領597.7高地後,即調來了工兵營和韓軍1個營的勞務大隊,以奪得的我軍挖掘出來的7個防炮洞爲基點,夜以繼日地展開大規模陣地工程作業,構築起大大小小70多個火力點。
597.9高地上有敵人用65挺輕重機槍,14門步兵型伴隨火炮,對志願軍可能的突擊方位,進行綿密的火力控制。
韓二師在高地上布以重兵,撒開整整4個連的守備部隊。同時,還在高地南側的反斜面上屯集了2個連,以備反撲之需。無論從哪一國的步兵操典上看,這樣的防禦密度都過大了。
因而,這場對立足已穩之敵的強擊硬攻,註定了一打響就是血濺屍橫,殘骸紛飛。
汪洋和葉城帶着幾個戰士趴在大坑道口的胸牆後面,望着眼前這復仇的場面,那一張張煙熏火燎過的臉上,快活得眼淚嘩嘩流淌。
有個戰士激動得想喊些什麼,結果發出的卻是一連串“嗷嗷”的怪聲。
4號陣地坑道口上,老戰士史東來身邊的戰士們望着洞外天翻地覆的炮擊,興奮地攥着拳頭亂嚷嚷:“使勁兒打……”
“我……我們……我們也有這樣的炮彈了……”
“朝這兒來,打4號目標,打4號目標……唉,這就對了。”
“把7號陣地的地堡給它敲了……哎呀,偏了,向左修正……好,打中啦……”
坐在坑道里的戰士們,特別是那些一直堅守在坑道里的戰士們一個個淚流滿面,雖然被強大的震波震得東倒西歪地坐不穩,卻都激動地喃喃喊道:“不要緊,震吧,這是我們自己的炮火。”
炮火以持久不衰的烈度,復仇般地從午時轟擊到日暮時分,突然間,怒吼狂嘯了一下午的炮擊,像有人搬下了制動閘,一個急剎車猛地停住。597.9高地驟然陰森地沉寂下來。只聽見苦寒乾冷的北風,聲如悲泣地迴旋在滿地狼藉的高地上。
我軍的炮羣機智地突然沉默,刻意製造出一個半小時之久的恐怖駭人的寂靜。
它剛夠韓軍士兵從絕望中甦醒過來,哆哆嗦嗦地爬出殘破的地堡和防炮洞,搶修野戰工事,準備阻擊中共軍隊的進攻。
但就在這時,十五軍的炮羣狡黠地忽又再次怒吼,暴烈狂野地急襲5分鐘,炸得韓軍人仰馬翻。接着。炮火假作延伸,一路向敵防禦縱深轟隆過去。
早就接到命令的汪洋他們,於是趴在衝擊出發陣地那條坑道里配合地做出了反應,驚乍乍、亂紛紛地搖旗吶喊聲響徹了整個597.9高地:“衝啊——”,“上啊——”
聲音震天,戰士們又打信號又鳴槍地佯作發起進攻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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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二師的兵們傻乎乎地又被騙出隱蔽部進入陣地,可他們剛把槍架起來,延伸過去的炮火利索地來了個反跳,折回頭來原地轟炸。
真真假假地這麼折騰上幾個來回,韓二師的守備部隊就給砸得差不多了,在那個艱苦的作戰年代裡,志願軍將士們敢想敢做,多次讓敵人號足了苦頭,而我炮兵羣更是在這次戰鬥當中大放異彩,給了敵人一個震撼的開始。
上甘嶺打響的第三天,火箭炮團一營先行投入戰鬥,24:00進入陣地,24:04分全營開始齊射,24:10分準時撤離,在陣地上只停留了10分鐘。
19日的大反擊中,火箭炮全團參戰,17:07分進入陣地,乾脆利索地打了兩個齊射後。於17:50分撤離,僅在陣地上停留了43分鐘。
23日晚,火箭炮團用1個營支援第一三五團反擊,於17:05分進入陣地,17:30分開始2次齊射,18:00便撤出戰鬥……
由於準備充分,動作隱蔽,整個上甘嶺戰役期間,火箭炮團前後7次進出陣地,從未被敵機發現,人炮毫髮無損。,
是日之夜,火箭炮團第四次進入陣地,22:15分炮羣齊射,其聲如百鳥爭鳴。拖着尾火的彈丸,流星雨般地飛過,在墨黑的夜空中橫起一道道赤紅的火流光河,發射陣地上一片眩目的雪亮。參戰的22門“喀秋莎”,於8秒鐘之內便將352發132毫米火箭彈,瓢潑般傾泄向敵縱深十幾裡的炮陣地和二梯隊集結地,形成大面積轟炸。
這種殺傷太致命了,火箭炮團撤出2小時之後,敵炮陣地上仍鴉雀無聲,一片死般的沉寂。
已經7天7夜沒離開過指揮所坑道的崔建功,身體極其虛弱,2條腿軟得站不起來,上廁所都要人攙扶。這天晚上,2個參謀把他架出坑道透透氣,他站在山頭上,正好看到“喀秋莎”壯觀的炮戰場面,吃驚得好半響才感嘆出聲兒來:“哦呀,如果打仗不死人,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好玩的遊戲了。”
炮擊至此,597.9高地上75%以上的工事地堡被摧毀,守敵陷於一片火海。
這是我志願軍史上的第一場大規模炮戰,上甘嶺之戰華彩樂章式的決定性反擊,就這樣開始了它燦爛的前奏,並始終以隆隆的炮聲作爲它氣勢磅礴的主旋律。
‘戰爭之神’在上甘嶺戰役中光芒四射,第一次讓敵人的大口徑火炮集體黯然神傷。
當然,炮火攻堅之後,炮彈並不能就此佔領陣地,面對四處硝煙,到處都可聽到敵人慘嚎聲的陣地,下面的時間就是汪洋他們衝坑道,向敵人發起最後的衝鋒了。
不過,雖然有了我軍的炮火支持,有了十餘發炮彈開路,但是面對鋼筋混凝土打造的敵人陣地,戰鬥還是打得極其的慘烈,汪洋他們所要面臨的危險依然重重而來。
葉城帶領的七連一部從坑道中衝出,直插597.9高地上的六號陣地,這次的戰鬥七連兵分二路,汪洋帶着其他的戰士正和第一三四團八連攻擊主峰上的3號陣呢。
出發前,汪洋叮囑帶隊的葉城堅決地說道::“葉城,六號陣地上的情況你最熟悉,這裡的敵人不多,陣地也不夠嚴實,你小子腿打斷,頭可掉,但是也無論如何要拿下六號陣地。”
葉城沒有推辭,小夥雙眼一瞪,他拍拍胸前的衝鋒槍毫不猶豫地保證說:“隊長你放心,輕傷跑上去,重傷爬上去,死活都得打上3號陣地。”
結果,葉城對得起他的承諾,縱然是他帶的人不多,其實敵人的六號陣地上也因爲工事不強也沒得到我軍的太多照顧,所以上面還剩下了不少的敵人,但一旦攻擊開始,葉城帶着部隊就捨生忘死地殺了上去。
戰爭是極其殘酷的,整整近五十號人,可是等葉城帶着戰士們不負汪洋的期望,真正拿下六號攻下7號陣地時,葉城帶領這的戰士們能夠還站在陣地上的最後只剩下4個人。
其實這個傷亡情況剛報到營指揮所,葉城他們剛好又有損失,僅僅只剩下四個人,敵人一發炮彈飛來,一個戰士犧牲;同時,在一邊報告的汪洋閃避不及,一塊小孩兒拳頭大的彈片,狠狠崩到葉城的嘴上,像鉚焊上去似的。
葉城只來得及記住眼前一股燎燙皮肉的青煙和吱啦啦聲兒,本能地用雙手使勁掰下彈片,便滿嘴癟陷,舌尖豁裂,流了一脖子血地最後痛得昏迷過去。
可惜的,葉城在昏迷之中被被擡下陣地,敵人便乘他們人數不足,無力堅守之機又反撲過來,付出了巨大代價得到的陣地最後轉眼即逝。
葉城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時他纔剛從坑道里醒了過來,這時他只感覺說上一句話就嘴巴就鑽心地疼痛,可是他根本顧不了這些,一想起隊長汪洋的話,他二話不說拿起槍就走。
“同志們,還能戰鬥的都跟我上!咱們要把陣地重新奪回來!”
對着坑道里的傷員發出了一聲大喝,葉城在坑道里挺立的身影就像一尊戰神,他的號召立即讓坑道里的傷員們紛紛響應,只要還能行動的就紛紛跟上了葉城的腳步,重新又殺了回支。
這一次進攻的時候,葉城學乖了,他不從開始攻擊的方向突擊六號陣地,反而從坑道里繞向了他們以前無比熟悉的那個狙擊位置。
由於這個位置一向比較重要,所以一直作爲一個秘密的夜襲攻擊點存在,出去的坑道只能一個人單身通過,但在這次反擊戰之中,葉城突然從這裡殺出,還真讓陣地上的敵人非常的意想不到,當葉城第一個衝上狙擊位置時,兩個南朝鮮士兵正面對着我七號陣地用機槍在掃射呢,給葉城非常輕鬆地就從後面結果了。
隨後,跟着葉城上來的就是其實肩膀受傷根本連右手也不能進行射擊的七連新補充進來的戰士呂小波,由於在集訓時他表現出色,被任命爲二排的六班長。
品小波是一個清秀俊氣,平時總是笑眯眯的年輕人,其實除了肩膀上的傷外,他的身體上還5處掛彩,渾身是血。但他不能開槍,卻可以扔手雷,他緊跟在葉城的後面,當葉城帶着戰士們開始向六號隊地的縱深攻擊被敵人的一個火力點擋住時,是呂小波爬近敵火力點這個英俊的士兵拉開雷弦,拼出最後一把氣力,一個鷂子翻身緊貼住地堡。手雷暴怒地狂吼一聲,將地堡蓋都炸掀開來。
從此,這個來自福建建陽鄉村的小夥子,以他23歲的青春,永遠微笑在上甘嶺英雄羣體的位置上。
衝擊,反衝擊;佔領,反佔領;爭奪越演越烈。
雙方的炮火都瞄準這個597.9米的海拔高度,你炸一遍過來,我砸一通過去;你攔阻我的增援,我急襲你的反撲。高地上徹夜濃煙翻滾,火光沖天,到處是悲壯激越的吶喊呼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