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的官員們終於忍無可忍了,自從去南帝城接了這位戰鬥英雌,這一路上他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這天底下誰接到聖旨不是馬加鞭一溜煙的往廄裡趕,偏是這位,受賄鬧事無事生非這也就罷了,偏偏每日想方設法的拖延行程,今天眼睛疼明天胳膊疼,一會要休息整頓一會要尋醫問藥,今天更離譜,剛走了沒一個時辰就要找客棧休息,給出的理由更是大逆不道,她竟然說她沒心情趕路。
沒心情?
你沒心情趕路老子倒是很有心情參你一本,丫丫個呸的這是什麼世道啊,皇帝召見也可以因爲沒心情而想不去就不去了。幾位禮部官員忍無可忍,張牙舞爪的鬧到了小舟的馬車前,小舟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碰巧前面有個茶棚,掀簾子就跳出去,尋了處清淨的地方坐着。茶肆老闆忙給她上了壺茶,她也不喝,從筷子筒裡抽出兩根筷子放在茶壺裡使勁的攪,一幅無精打采的模樣。
他們這一羣人浩浩蕩蕩的進了茶肆,頓時佔去了大半的位置,禮部的幾名官員滿臉怨氣,也不肯進來坐,商量了半晌派出一個人先一步回京,不用想也知道他回去幹什麼了。
小舟雖是個膽大包天的人,卻也不是沒腦子,她之所以敢這麼胡鬧,除了自持南宛軍省目前對她的態度之外,也有她自己的考慮。大華立國多年,雖外有強敵,但國內卻商貿繁華,比起農業稅來,商業稅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也間接促進了大華工商業的發展。國內氏族大多有各自的經濟來源,並不避諱朝廷,更有如西涼葉氏這樣富可敵國的勢力存在。
她宋家本是湘然小城的破落戶,驟然崛起,本就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如今她又立了軍功,更是招人眼。這個時候她若是表現的精明能幹,全力巴結權貴,反倒會更遭人記恨。不如樹立一個張揚跋扈不識大體的形象,別人還會以爲她只是運氣好,被南宛軍省撿來挽回面子的幸運兒。留一些把柄在政院那些人的手裡,反而更利於他們宋家今後的運程,畢竟聽良玉說三哥如今已經軍學結業,很就要走上仕途了,她不能不考慮的周全些。
看着那名禮部官員絕塵而去,宋小舟故意把白眼一翻,將那茶壺一把撥到地上,冷哼道:“什麼破茶,換一壺!”
她連喝都沒喝一口,就說人家的茶破,看起來自然是心裡不服在找茬。幾名禮部官員見了冷哼一聲,暗道怕了吧,不鉚足全力告你一狀,就算老子沒種。
店家見他們人多勢衆,又是官身,也不敢做聲,殷勤的陪了小心,手腳麻利的上了新茶和點心。小舟將點心掰成數塊,又放在碟子裡繼續拿筷子戳,正百無聊賴,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大哥,有二三十官兵,要不要先避一避。”
他們的聲音極小,若非小舟從小耳力就好,坐的又近,根本就不能聽到。只聽另一人低聲道:“別慌,是路過的,不是衝着我們來的。”
良玉今兒一大早就起程回了湘然,木軍頭幾人還帶着傷,卻依舊咋咋呼呼的吩咐老闆上菜上肉,另一桌坐着一對小夫妻,年紀不大,女的大腹便便,兩人看起來感情極好,膩膩歪歪十分甜蜜。
這條路上只有這麼一家店,是以生意極好,沒一會,就聽一陣馬蹄聲傳來,兩名穿着紅魚服的公差挎着刀進了店,一個四十多,另一個卻是個年輕人,頂多二十歲出頭,長相也頗爲俊秀。見小舟等人身着軍服,遠遠的抱了拳,卻並未上前搭話,木軍頭在一旁小聲道:“軍院司聞曹的,是上差。”
軍院司聞曹這個名字倒不陌生,李錚府上的那位姓容的手下就是司聞曹出身,專司經營情報網、打探消息,和做一些秘密任務的。準確來說,這個軍院的司聞曹,倒是和明朝的錦衣衛差不多。
那兩人在角落坐着,行事也並不張揚,要了一壺茶几個餅子並兩個小菜,就安靜的吃起來。小舟悄悄的瞥了身後一眼,見有十幾個大漢,每人身邊放着個扁擔,筐裡放些山貨,看起來像是一羣販賣山貨的小販。
這幾人見到那兩名司聞曹上差果然不自在,吃了幾口就付了帳,起身就悄沒聲息的想走。都走到門口了,眼看這場熱鬧就要看不成,忽聽一名司聞曹上差沉聲道:“等一等。”
他的聲音並不如何凌厲,卻自有一股子鏗鏘之氣,那幾人全作不曾聽見,越發加步伐的往外走。那名年輕公差身子一翻就出了店,幾步堵在了門口,伸臂攔住幾人道:“幾位何事走的這麼急,沒聽到本官叫你嗎?”
山貨販子當中走出一人來,堆了滿臉的笑道:“兩位官爺恕罪,咱們鄉下小民沒有見識,官爺剛剛說話,咱們還以爲您是在叫那邊的幾位軍爺呢。”
說着,便朝小舟等人指過來。另一名年長的公差從包袱裡掏出幾幅畫像,仔細的看了幾眼,然後起身道:“你們是哪裡人,來王域做什麼。”
山貨販子道:“我們是南宛青石郡大澤鄉人,這趟進京是爲嶽山號的東家往京號送山貨的。”
年長的公差眉梢一挑:“你這山貨值幾個錢,值得你們東家僱傭你們,從南宛千里迢迢的往京裡送?”
山貨販子道:“官爺有所不知,京號是我們老太爺開的,我們家大少爺在南宛經營着分號。老太爺祖籍南宛大澤鄉,離鄉多年,東家少爺吩咐我們往京裡送山貨,不是爲了賣,而是爲了一解老太爺的思鄉之情。黃金有價孝道無價,您說是這個理吧。”
那人說着就吩咐手下放下了兩隻筐,接着說:“我們帶得多,生怕路上有個什麼意外遺失了,如今眼看就到了廄,還剩下這麼多。兩位官爺若是不嫌棄,就提兩筐拿去嚐嚐鮮,都是正經南疆大山裡的東西,還有娃娃草和馬頭蓮,入藥最滋補的。”
那人笑眯眯的,說話也玲瓏,說完了又轉頭朝木軍頭幾人點頭哈腰道:“幾位爺若是不嫌棄,小的也有孝敬。”
小舟微微一笑,眯着眼睛高聲道:“那就多謝了。”
山貨販子聞言大喜,忙吩咐人就要給小舟留下四筐,那名年輕公差卻攔住他道:“既然是正經商戶,自會有官府所開的路引行文,還請拿出來給我們過過目。”
山貨販子眉峰微微一蹙,依舊笑着說:“我們並非歹人,官爺何必懷疑我們?”
年輕公差靜靜一笑:“即非歹人,看看又何妨。”
“實不相瞞,過淮水的時候我兄弟一個不小心掉了行李,我等的路引都遺失了。”
年輕公差道:“是嗎,那可不巧了,說不得幾位得隨我回衙門走一趟了。”
話音剛落,那人突然猛出一拳,拳風赫赫,便向那年輕公差擊去。年輕公差反應也是了得,一把拔出刀來,隨手一揮,就將他迫開。幾名山貨販子扔下扁擔,從筐裡抽出兵刃,大吼兩聲就衝上去和那兩名公差戰到了一處。
小舟耳朵尖,縱然他們喊得亂七八糟,還是聽得分明,只聽他們七嘴八舌的叫着什麼“地藏菩薩顯真身”“轉世閻君”“六道金剛”等口號,很有些靈異的色彩。一個個眼若銅鈴,悍不畏死,雖然功夫不怎麼樣,拼起命來倒是架勢十足。
茶肆老闆嚇得一頭鑽進櫃檯,其他茶客也驚呼着紛紛避讓,只有那對小夫妻被兩夥人夾在門口處,擡眼到處都是刀光,逃也逃不出去。那孕婦還大着肚子,好不容易隨丈夫彎腰鑽進桌子下,不想販山貨的頭子一刀劈下來,就將桌子劈成兩半,那孕婦嚇得大叫一聲就暈了過去,若不是年輕公差將刀架住,差點就劈碎了她的腦袋。
小舟想也不想,揪起茶壺就砸了過去,一下正中那名山貨販子的腦袋。這種薄瓷壺砸人並沒多大力度,但需知那茶是剛剛換的,還在冒着熱氣,當下就把那人燙的亂叫。蕭雍和木軍頭等人早就知道她得動手,是以也紛紛提了刀就要往上衝,這時那名山貨販子卻從懷中摸出一物,點燃了往地上一扔,只聽砰的一聲滿是濃煙,嗆得人涕淚交流,好不容易跑出濃煙外再擡頭,卻已不見了那幾人的影子了。
兩名公差正要追,忽聽茶肆裡傳來一聲痛呼,緊接着那名孕婦的丈夫就驚慌失措的喊道:“我娘子、我娘子要生了!”
衆人面面相覷,回頭看去,只見茶肆裡濃煙散盡,掌櫃的和幾名路人圍在那對小夫妻身邊。孕婦受了驚,身下一灘水,顯然是羊水已破,就要生了。
這方圓幾十裡也沒個人家,到哪去找人接生。而且看她的肚子明顯是不足月的,萬一難產,豈不是要了性命?
那名年輕公差想了想道:“張大哥,你先去吊着那夥強人,待這邊事了,我就去追你。”
年長的公差也不多言,點頭答應了,上馬就去了。
年輕公差一邊挽袖子一邊往茶肆裡走,邊走邊道:“掌櫃的,把後廚收拾出來,將這婦人擡進去。”
孕婦的丈夫急的滿頭大汗,聞言磕磕巴巴的問:“軍爺會接生?”
公差白淨的肌膚微微一紅,道:“家兄是個大夫,我多少懂一些岐黃之術。”
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宋小舟一眼,說道:“你還不進來?”
小舟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這裡就你一個女的,自然是你爲她接生。”
宋小舟腦袋嗡的一響,接生?哭喪着臉道:“我不專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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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舟從後廚鑽出來的時候,頗有些再世爲人的感覺。那對小夫妻抱着兒子相擁而泣,場面份外感人,年輕的公差則低眉臊腦的站在一邊,一張俊臉羞得通紅,像是剛出鍋的螃蟹。
這位自稱兄長是位大夫,略通一些岐黃之術的兵爺,其實只是在他幼年時曾經看到過母親生妹妹,就天真的認爲生孩子是一件只要脫了褲子使使勁就能成事的事情,穩婆和醫生的作用只是在一旁跟着握握拳頭喊喊號子。好在宋小舟是穿越人士,多少有點生理知識,而那位孕婦又實在是身強體健兼之福大命大,不然的話,可能真的要一屍兩命了。
孕婦的丈夫千恩萬謝,把那羞澀的錢袋都倒光了,全要塞給他們的救命恩人。
年輕公差一邊紅着臉推辭,一邊小心的瞄了宋小舟幾眼。宋小舟卻無暇理會他,又耽誤了一整天,禮部的官員要氣的發瘋,正在跳着腳的跟她理論。
天色已晚,就是再趕也來不及投宿了。年輕公差走過來抱拳道:“幾位,在下告辭了。”
小舟眉心微微一蹙,問道:“剛纔那夥是什麼人?”
公差道:“是八部山的紅炎教,前陣子在南宛八部山下聚了幾千鄉民造反鬧事,被朝廷大軍打散了,這些是漏網之魚。”
原來是他們。
宋小舟是做報紙的,加上爲人比較八卦,對天下大事還是很關心的。八部山的紅炎教是個民間的教會,信徒不多,名聲不顯,是以一直也沒被人留意,這一次也不知道他們教首發了什麼瘋,見南宛和黑蠻人開戰,就趁此機會做起了皇帝夢。聚集了幾千鄉民攻打縣衙,倒也轟轟烈烈的鬧起了聲勢,後來還是李錚的大哥李恪大軍過境時順手除了他們,不想竟有餘孽逃到了這。
就聽那公差說:“這夥人十分兇殘,一路燒殺搶掠,過往路人全不放過,更衝進了幾處路過的寺廟和道館殺人放火,我們找他們已有一段日子了。”
這人說完抱拳就走了,連個名姓也沒通報。小舟眉頭皺的越發緊,看着他們逃走的方向正是南宛,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慌。
“今晚必須趕路!如果再這麼耽擱下去,誰也承擔不起!”
一名五十多歲的禮部長官吹鬍子瞪眼的叫道,小舟眼珠一轉,轉身就跳上了馬車:“對,趕路,今晚就走。我累了,就在馬車裡睡。”
說罷合上簾子就不再出聲,禮部官員見狀大喜,紛紛上馬,也不顧木軍頭等人唉聲嘆氣,催馬就往廄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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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好在月色正好,照下一片白地,倒也不至於睜目如盲。小舟策馬奔馳在官道上,風馳電掣,速度極,心下暗暗道,也不知道那羣禮部官員發現了她沒在馬車上會不會氣的吐血,不過去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宋小舟想,她可能是對孟東平那書呆子動了點心,不過,也只是一點點罷了,這跟當初欣賞李錚的美色,貪慕寂然的氣質沒什麼分別。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具體是怎樣的,她不願意想得太深。宋小舟同學雖然有着流氓的夢想和痞子的精神,但歸根到底還是一個可憐的雛兒,上輩子加上這輩子,縱然一直活得像是一輛強悍無比的坦克,但卻實在缺乏將理論付諸實踐的機會。
眼下她覺得機會來了,畢竟兢兢業業的救了他那麼多回,就算不立馬以身相許吧,起碼也該對她心懷感激。就讓他這麼氣哼哼的走了,她豈不是太吃虧,萬一他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更是虧大了。
三更時分,一片雲彩飄過,月亮瀉出大片皎潔的光來。小舟鼻子一抽勒住馬,目光四掃,沒一會就看到一潭血跡。她下了馬順着血跡往路兩旁的草叢裡摸去,沒走多久就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她握緊刀把,撥開草叢,一個令人作嘔的場面便出現在眼前。只見三隻土狗正圍着一人大朵頤,那人的腰腹已經被掏空了,內臟流了一地,手腳被撕裂,一顆頭也被啃去了大半,但還是能看出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眼睛外凸着,嘴張得老大,下巴已經被咬掉了,牙齒落了一地。
幾隻土狗見了她,怒吼一聲就衝上前來,小舟揮刀就將迎頭的一隻砍翻。土狗這東西最是欺軟怕硬,另外兩隻見狀嗚咽一聲,掉頭便跑。
知道不是孟東平着了道,小舟暗暗鬆了口氣,不過這地方野獸太多,她也不敢掉以輕心。眼見天色愈發晚,轉身就想走,就在這時,忽聽一陣腳步聲急促而來,她眉心一蹙便蹲矮身子,透過草叢悄悄地望着,果見有人向這跑來,扒開草叢突然“啊”的叫了一聲,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小舟一愣,站起身來,卻見孟東平臉色發白的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瞅着那具碎屍,顯然被嚇得不輕。
“宋小舟?”
孟東平乍見到她,也是一驚:“你怎麼會在這?”
聽到他的聲音,小舟暗暗鬆了口氣,見他抱着一幅破舊的草甸子,問:“你在幹什麼?”
“我路過此地見到有人被強人所殺,就想爲他們立個墳,讓他入土爲安。這才走了一會,怎麼、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小舟撿起那張草甸子蓋在碎屍上,淡淡道:“被土狗咬的。”
孟東平愣了半晌,深吸了口氣,面露悲慼之色,挽起衣袖就上前爲那人收屍,小舟難得的沒和他擡槓,也伸手幫忙。孟東平已經在不遠處挖了個坑,兩人聯手將那倒黴的路人給葬了,孟東平又唸了三遍往生咒,這才了事。
這世道不太平,野獸也兇狠,小舟葬那人時還見他包袱裡放了兩隻糖麪人,想是給家中孩子買的。心裡便難得的生了幾分憐憫,孟東平情緒自是更加低落,加上兩人心有芥蒂,是以都默默的在河邊洗手洗臉,也不說話。
月亮圓圓的一輪掛在天上,雲彩稀疏,星子也是寥落的。此時已是深秋,夜裡陰冷,河水向上透着涼氣,小舟洗手時不小心袖子沾了水,涼絲絲的貼在手臂上,露出一截皓白的腕來。孟東平扭頭看她,見她手腕上有兩道劃痕,想必是剛剛葬那人時被荊棘劃傷的,便從包袱裡拿出一瓶傷藥,遞給她說:“你手受傷了。”
“哪?”
“左手,手腕上。”
小舟看了眼,見傷口細小,連疼的感覺也無,便隨意的拿袖子抹了下,道:“沒事。”
“你是女孩子,身上的傷也便罷了,這麼顯眼的位置也不注意嗎?”
孟東平無端端的生氣起來,一把抓過她的手,就爲她上藥。小舟拿眼梢悄悄的瞄了他一眼,竟也少有的沒反駁。
這藥還是在大鷹村時孟東平自己採草藥制的,有一種好聞的清新味。孟東平將藥倒在她的手腕上,用指腹均勻的抹開,涼絲絲的,隨後又從包袱裡取出一截白絹,細緻的裹上。
本是很小的一處傷口,被他這麼珍而重之的一裹倒像是天大的傷勢一樣。小舟覺得有些彆扭,兩人平日裡鬥嘴不停,此刻不鬥了,反而沒什麼話好說。孟東平想了半天,才緩緩道:“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誰,是哪裡人,他就這麼死了,家裡人連個音訊都不知道。”
見小舟不說話,孟東平又說:“你怎麼會在這?”
來的路上小舟本已想的很明白了,雖然也有氣惱不甘,但她終究不是一般的扭捏女子。當下眼梢微微一挑,斜睨着他道:“你說我爲什麼會在這?”
孟東平一時語塞,小舟繼續道:“孟東平,你長能耐了,學會不告而別了,咱們相處這麼久,一起出生入死的,我本以爲該有些情誼,看來都是作假的。”
小舟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本想會把那向來矯情的書呆子鎮住,沒想到他眸光一閃,越發變得深邃,月光照在頭頂,雖然依舊鼻青臉腫的沒個好樣子,卻難得的多了一絲鄭重。他靜靜的盯着小舟,想了半晌才說:“小舟,我只是一介書生,沒有功名在身,文不成武不就,陰差陽錯入了軍營,若不是有你在,早就死了一百回了。不要說安霽侯府的二公子,就連你那位朋友蕭雍都要比我好得多,這兩日我也想明白了,自知配不起你。前幾天我故意找茬,屢屢與你爲難,十分抱歉。”
說罷轉身就想走,小舟急了,上前一步道:“你要去哪?”
孟東平道:“這人雖然死了,但總該給家裡傳個訊,我見他身上有個包袱,雖然沒有路引文書,但也有些物件,我打算拿這些東西去報官。”
“是呀,然後你就是第一個發現兇案的人,官府找不出何人犯案,一定會查到你身上,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孟東平聞言一愣,皺眉道:“我好心報案,這怎麼可能?”
小舟不屑的撇嘴:“有什麼不可能,我還就因爲和一個人打了一架,事後那人死了,就被定了罪充軍發配了呢。這荒郊野嶺的,你又沒有證人,如何不能定你的罪。”
孟東平人雖耿直,卻並不傻,他不通世故,卻也想象的出官門的伎倆。心知小舟此言非虛,皺眉道:“那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他跟你非親非故的,你幫他下葬立墳已經不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多此一舉。”說罷轉身就走,便走邊說:“我要走了。”
孟東平一着急,忍不住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道:“怎麼能這樣,就讓他在外面做一個孤魂野鬼,家裡人該多擔心。”
孟東平握着她的手腕,常年握筆的手指修長柔軟,緊貼在小舟的脈搏上。小舟背對着他,嘴角悄悄的抿起一抹笑來,轉過身時卻已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那你還想怎麼樣?”
“你跟我一起去衙門,給我做個證人。”
月影迷離,孟東平揹着包袱走在前面,小舟打着哈欠跟在後面晃晃悠悠,一雙眼睛像是一隻狡猾的貓。
書呆子,你還能逃出本姑娘的手掌心?
她得意的一笑,走起路來越發懶洋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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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兒的妹妹在瀟湘開了個作者id,筆名虞韻,作品名《總裁的棄婦》,有興趣的請幫忙支持一下,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