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還在進行中,空氣裡遊蕩着壓抑不安的氣氛,所有的高級官員全都抿緊脣角,一言不發,保持着死一樣的安靜軍火皇后。羅睿目無表情的板着臉,冷冷的注視着下面的部屬,手裡的情報信被捏成一團,拇指因爲用力而微微泛着青白。
憲兵隊的小型會議廳裡很安靜,只有書記官陳風的聲音呆板的在空氣裡迴響着,他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在讀一篇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報道文章,聽不出一點情緒。當然,衆人也知道,他出身氏族,叔叔是南宛軍部的高層,父親也在上層軍區任職,來南野軍做這個文職不過是爲了明年的晉升做個門面,就算這件事真的鬧起來,也沒他什麼事。
於是,羅睿的表情就更加不好看了。
“事情就是這樣。”
陳風放下文件,不加任何評論的讀了一遍大家已經看了無數遍的東西,然後眼觀鼻鼻觀心,背脊挺直,頭呈三十度角的盯着自己的膝蓋,一言不發。
“諸位沒什麼想說的了嗎?”
羅睿今年才二十八歲,他出身於南宛本土的世家大族,家世極爲顯赫。曾祖父、叔祖父都曾經擔任過南宛軍省的一等太尉,總領一省軍務。家族歷史上曾出過八名二等將軍,十三名核心上將軍官,二十餘名省內高官,地方軍官更是不計其數,巔峰時期的南宛羅氏,甚至還有家族的核心成員在天逐軍院中任職郎中將,幾乎可以與現在的瀚陽李氏相媲美。如今到了羅睿父親這一代,雖然家世無法和以前相比,但是也是南宛軍省中一等一的世家大族,羅睿雖然不是嫡子嫡孫,但是能在南野軍這樣的大軍區任職憲兵隊隊長,可見其在家中的份量並不低。
但是現在,面對着這小小的一封情報信,他卻感到一種噴火的憤怒和該死的無奈。
“隊長……”
劉副官眉心緊鎖,想說什麼,卻覺得難以啓齒。面對着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上司,想起他以往的行事風格,他突然覺得自己下面將要說出的話很殘忍。
“隊長,小不忍,則亂大謀。”
簡單的幾個字,他卻說得份外艱難:“這回野戰軍拉上了赤虎營當靶子,咱們不好和他們硬碰硬,不如暫且忍耐,以圖後計。”
羅睿聞言轉過頭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劉昔感覺脖子一涼,頓時就住了嘴。
“隊長,劉副官說的是,今年的考覈馬上就要到日子了,這個時候和赤虎營起衝突,對我們沒有好處。”
江俊中隊長插嘴道,他今年三十出頭,也是世家子弟,只是出身不太好,母親只是一名小妾軍火皇后。但是他爲人圓滑精明,在軍隊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倒也爬上了這個位置。
“赤虎營又怎麼樣?”
話音剛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衆人轉頭看去,卻是情報科的上官明城。此人來自帝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細,只知道他是天逐軍部派來的一名低等情報人員,孟都統摸不清他的來歷,卻也不敢怠慢他,就將他放在了憲兵隊。不過不同於背景雄厚卻行事低調的陳風,此人口氣總是很大,對誰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所以在隊里人緣向來很差。
只見他擡起頭來,臉孔過於白皙,在一衆男人當中,顯得有幾分女氣。
“我們憲兵隊的職責就是監察全軍,赤虎營只要還是南野軍的一員,就該受我們的鉗制。如今他們竟敢毆打我們的同事,理應依法辦理,如果我們草草了事,會讓軍法處的人怎麼看我們?”
羅睿沉聲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將所有參與者全部緝拿,然後依照軍規處置。”
“是啊,然後就清空南嶺防線,跟野戰軍的人拼死打一架,讓那幫南蠻子直接過來砍了我們得了。”
劉副官冷冷的嘲諷了一句,上官明城眉梢一揚,淡淡道:“窩囊廢。”
劉副官眼睛一瞪:“你再說一遍!”
“我再說一萬遍都可以,因爲你就是個廢物,被野戰軍的人嚇破了膽。”
“你他媽的……”
“都閉嘴!”
羅睿冷喝一聲,會議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他深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忽聽門板一動,一名新來的傳訊兵小步跑進來說道:“報告隊長,外面於中隊抓來了幾個鬧事的,他們不服,嚷嚷着要見你。”
劉副官眉心一簇,冷冷喝道:“混賬東西!沒看到我們在開會嗎?誰允許你未經通傳就進來的?”
“算了,”羅睿擺了擺手,心道進來的正是時候,讓大家冷靜一會也好,就問道:“是哪個營的人鬧事?”
傳訊兵被劉副官罵的有些怕,低着頭小聲說道:“是、是野戰營的。”
話音落地,頓時掀起一陣看不見的濃煙,衆位憋了一肚子火的憲兵隊高官們摩拳擦掌,冷冷暗道:“好啊,野戰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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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舟和吳凱拿着一堆鍋碗瓢盆走出憲兵隊,吳凱一邊走還一邊頻頻回頭看,頗有些擔心的說:“喂,小宋,咱們這樣說,會不會得罪野戰營的人?”
“當然會了,換了你你不生氣呀?”
“啊?”吳凱一張黑臉一下子就白了起來:“那怎麼辦啊?咱們會死的很慘的。”
小舟一聳肩:“那也沒辦法,你也不是沒看着剛纔那陣勢,咱們要是不順着憲兵隊的人說,他們就先把咱們給剁了。”
吳凱皺着眉說:“那你也不必說的那麼狠啊,他們只問我們野戰營的人動沒動刀子,你爲啥要說什麼他們往帳篷上撒了油要放火燒大營,還要趁亂砍死羅大隊,還說他們要煽動全軍兵變,殺進省長府,踏平天逐,自立爲王啥的啊?”
小舟不耐煩的翻着白眼,說道:“咱們要是順着憲兵隊的人說他們動了刀子,那野戰營的人就會覺得是我們倆爲了討好憲兵隊而陷害野戰營,事後一定會找我們倆的麻煩。現在說成這樣,那罪名就大了,整個野戰營的人都會被牽扯進來,查來查去也是不了了之,而且這樣的罪名肯定不可能是我們兩個小兵能想出來的,野戰營的人會認爲是憲兵隊誣陷他們而逼我們做假口供,我們倆不就安全了嗎?”
吳凱被她說得糊塗了,站在那摸着腦袋費勁的想,想了半天終於想通了,一蹦三尺高,開心的說道:“嘿!小宋,你腦子真夠用!”
小舟謙虛的哼哼了一聲,心下卻在腹黑的念道:“若是憲兵隊能直接把那幾個鬧事的兵處理了,那就更安全了。”
心事放下了,吳凱就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嘟囔:“今天這熱鬧看得真虧,還被憲兵隊的人堵着了,幸虧你機靈,不然的話非得被關幾天不成。”
吳凱一邊走一邊唸叨着,很神棍的感謝這各路神靈免了他們的牢獄之災。誰知還沒走到大門口,伙房的洛叔就邁着大肥腿跑過來,呼哧帶喘的說:“小宋啊,軍頭正找你呢,說是要看看咱們立了功的新人。”
吳凱一聽就來了精神,拉着小舟就往院裡跑,對洛叔說道:“軍頭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沒吃排頭吧?”
“剛回來,咱們軍頭是什麼人啊,沒事。”
小舟被吳凱扯着,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清是哪裡不對勁。一路走進了大院,見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卻惟獨不見幾個熟面孔,就問道:“洛大叔,王大哥他們不在嗎?”
“他們今早就去了南帝城了,還有一批貨沒辦,整個採買辦的人都去了。”
小舟聞言心下咯噔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一個粗啞的嗓子大聲的喊道:“沒想到咱們伙房大院竟然有這樣的高手,真他媽的有面子,快過來,讓老子瞅瞅!”
話音剛落,小舟震驚的擡起頭來,就見木軍頭鼻青臉腫的光着膀子,穿着一雙大拖鞋,拖拖拉拉的從屋裡跑出來軍火皇后。一見着她頓時一愣,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皺着眉想了半天,面色頓時一變。
小舟心下一沉,就聽耳邊響起了震天的獅子吼:
“我x你個xx,是你個小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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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舟很鬱悶,晚飯還沒吃就被人關進了小黑屋,四下裡黑漆漆的,到處都是刺鼻的土腥味。外面走廊的火把暈沉沉的,好像馬上就要熄滅了,小舟歪着頭靠在牆上,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幾位老兄,暗暗在心裡唸叨着:“莫非是壞事做多了,遭了天譴?”
是的,坐在她對面的,就是因爲打羣架而被抓的野戰營官兵。面對憲兵隊的誣陷,他們迅速的站在了同一戰線,口口聲聲的反駁說他們只是在比武切磋,不包含私人恩怨。此刻,他們早已化敵爲友,所以當宋小舟走進這間牢房的時候,只感覺憤怒的目光像是x光線一樣銳利的撲面而來,要不是憲兵隊的軍官在外面虎視眈眈的監視着他們,等着他們惹事然後好進來痛毆報仇,恐怕他們早就撲過來了。
“喂!讓開點!”
一名士兵大咧咧的走過來,一腳踢在小舟的腿上,力道並不大,可是眼神卻足夠侮辱。
小舟眉頭一皺,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他。那人見她還敢瞪他,頓時火了,揮拳就要上來打,他旁邊的士兵一把拉住他,看着在外面探頭探腦的人,說道:“別衝動,憲兵隊的人在外面呢,他們把他關這來,就是等着我們動手呢,別上當。”
“他奶奶的!小子,你給我等着。”
那名士兵不忿的說道:“看我出去了怎麼收拾你。”
小舟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輕哼了一聲。
那人見了更是憤怒,罵罵咧咧的說:“敢惹我們野戰營的人,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另一名在一旁坐着的士兵好心的說:“算了五子,他也是被憲兵隊的人逼的,伙房大院的木軍頭爲人不錯,別和他的人過不去。”
“我看他是想討好憲兵隊的人。”
又一名士兵說道,長的獐頭鼠目,小眼睛裡閃着精光:“剛來的新人就這麼不安分,真該好好教訓教訓。”
別人接口道:“想要教訓還不有的是辦法嘛,等着出去,就讓這位小兄弟見識見識。”
“我x的,最看不上這樣裝孫子的!”
衆人罵罵咧咧的沒完沒了,小舟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心裡卻想着木軍頭不能就把自己這麼扔這不管了吧?怎麼說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的,這人雖然愛佔點小便宜,再加上愛顯擺點,看起來倒挺仗義的,應該等氣過了就會帶自己出去吧。
“都閉嘴!”
一名看起來是個官的男人喝了一聲,這人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滿面滄桑,下巴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眼睛冷冷的掃過衆人,沉聲說道:“不敢跟憲兵隊的人較勁,在這找個軟柿子捏,你們還真是有出息。”
他的聲音很低沉,帶着幾絲啞,有點難聽,卻也很有威懾力,讓人心裡壓抑。衆人聽了,雖然不太服氣,但卻沒有人再罵了。一個個坐下來,小聲的聊着天,猜着什麼時候野戰營的人能知道這件事,自己的上司什麼時候能來撈他們出去。
“吃飯啦!”
砰砰兩聲,兩隻大盆被扔在地上,湯水都濺了出來,一個盆裡裝着稀粥,一個盆裡裝着饅頭。縱然憲兵隊的隊員臉色很不好,野戰營的士兵們還是慢悠悠的上前領了飯,現在已經是半夜了,折騰了一天,誰都餓了。
很自然的,小舟的那一份也被人分了,而以她現在的能力,顯然是沒什麼資格反對的。
吃了飯,又說了會話,然後呼嚕就開始震天響。小舟自然睡不着覺,挨在門口唉聲嘆氣的安慰自己說,就當是體驗生活了。
正想着,突然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她警覺的猛的回頭,卻見是一張年輕乾淨的臉孔。
“噓!”
他忙打了個手勢,然後左右看了一圈,眼睛很黑很亮,在這樣的夜裡尤其顯得好看。
“快吃吧。”
他無聲的打着口型,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白饅頭,塞進了小舟的手裡,然後對着她笑了笑,又躡手躡腳的回了自己的地方坐着。
燈火很暗,小舟順着光勉強能夠看到那人的影子,卻看不着他的臉。不過就算這樣,她也能想象出那人的樣子,畢竟,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了,只是不知道他認沒認出自己來。
“咕嚕嚕。”
肚子又開始鬧起了空城計,小舟拿起饅頭咬了一口,用力的嚼了嚼嚥下去,只覺得今天這饅頭真香。
“人間自有溫情在嘛!”
她在心裡默默的唸了一聲,然後三口兩口吞了饅頭,滿足的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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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又耽誤更新了,工作太累了,累的我沒靈感沒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