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所乘的馬車緩緩駛入臨淄城,經過戰亂焚燒的城池,雖然已經翻新修補過,但是井市街道,已經沒有了往日戰國第一大城的繁榮和人潮,經商的店鋪也少了許多,兩年過去了,齊國仍沒有緩過元氣來。
數十年的積累,糧倉被五**隊付之一炬,許多皇室的金銀財寶被洗劫一空,荒郊野嶺的村落,幾乎多荒蕪,齊地一片蒼涼。
蘇秦入齊之後,就感覺到了齊國的凋零和衰落,就像當初燕國破亡時候一樣。
風水輪流轉,當初齊國侵入了燕國,胡作非爲,燒殺搶奪,這次卻也因燕國暗中的設局,使得齊國也嘗試了一次國破山河的凋敝感覺,因果報應,屢試不爽。
只不過,燕國經過數年變法圖強,很快恢復了元氣,正在飛速發展,就是不知道齊國有沒有這個能力,再度恢復,重臨戰國七雄的前列了?
蘇秦搖了搖頭,感覺不可能了,因爲自己的到來,很快就要給原本虛弱的齊國,再來上致命一刀,讓它徹底衰敗動亂下去,直到滅亡。
兩輛馬車入城後,直接去往齊國卿士大夫蘇厲的府邸。
蘇厲在三蘇兄弟中,年紀最小,當初在齊國稷下學宮遊學時,被孟嘗君賞識,聘請入侯府做客卿,備受推崇,有知遇之恩,所以蘇厲一直效力在孟嘗君左右,成爲他派系的謀士。
如今齊國衰敗,元氣大傷,許多大臣在戰亂中喪生,朝廷緊缺人手,因此孟嘗君就把蘇厲推薦上去,擔任了御史大夫一職,官職不低,有了自己的府邸宅院。
蘇秦到訪,就是要與這胞弟敘舊一番,順便旁敲側擊,探探齊國朝廷近況和齊宣王的口風。
一座黃英落葉蕭疏的庭院,燈火明亮,滿院都瀰漫着廚房散發出來的濃濃肉香。
蘇秦與蘇厲跪膝在席子上,一罈蘭陵酒,四樣肉食菜,對飲暢談起來。
“大哥,想不到你突然來到齊國,看望小弟,太意外了,這一杯,敬兄長!”
蘇秦端起酒杯:“飲了。”
兩人一飲而盡,落下杯爵,蘇厲問道:“大哥在燕國位比公卿,一定很痛快吧!”
蘇秦搖頭一笑:“道不同不相爲謀,燕國的執政方面,漸漸走向偏激和另類,看似新穎,有些掘古之法,違背古制,無法長久,而且奉行的防禦國策,外交無大用,終究不是縱橫者,施展大抱負的地方。”
“哦,大哥對燕似乎有大抱怨?”
“燕國的朝政漸被樂毅、劇辛等趙人保持,排擠異己,所以爲兄就趁着出使的機會,出來走走。”
蘇厲聽了之後,頓時來了興趣,說道:“大哥先來齊國,難道有心事齊?”
蘇秦微微一笑:“我倒是與齊王在兩年前有過稱喏,來齊爲官,如今齊國的狀況陷入困境,正是施展一番作爲的時候,就是不知齊王還是否會記得爲兄這個外臣。”
蘇厲拍手道:“太好了,如果大哥肯來,齊王必然會欣然歡迎,目前齊國百廢俱興,許多荒蕪,兩年來元氣未復,急需一場變革,徹底改變這種狀況,但是朝廷缺少棟樑之臣輔佐,一頭霧水,難有進展,田單雖是年少多才,但是畢竟太年輕了,以前又沒有多少做官經歷,難以服衆,齊國舊貴根深蒂固,沒有戰國名士推動,威望不足,想要改變朝政困局,荊棘重重!”
蘇秦曾與齊王田闢疆有過幾次接觸,很瞭解這個野心勃勃、超級好戰、剛愎自用的君王,說話要投其所好,觸動他的心思,才能一點點牽扯住他,實行亂齊計劃。
“稷下學宮不是有許多名士嗎?”
“切,大多徒有虛名,搞起學術,信口開河,但都不實用,挑不起大梁!”
蘇秦又問道:“魯仲連有些奇才,他沒回齊國嗎?”
“說來奇怪,魯仲連自兩年前消失後,再也沒回齊國”蘇厲嘆道。
蘇秦心中安定,看來魯仲連被墨家追緝,一直沒回齊國來,沒有他在,對孟嘗君和齊王的影響就弱了,舉朝之下,能看透這個計劃者,幾乎就沒了。
雖然齊國也有一些人傑,孟嘗君、詹何、周最、晏英等,但是目光沒那麼犀利,對陽謀與詭計並不擅長,有些才華,卻不夠靈機應變,所以對他計劃開展沒有妨礙。
“齊國遭遇大劫難,國力衰退,如果按部就班,很難轉變格局,要迅速有起色,必須採用非常手段,變法圖強,原本七雄之中,只有齊國變法最輕,老貴族根深蒂固,土地私有化嚴重,王室貴胄庇廕無數奴隸、佃戶,使得國家收稅微薄,當前,只有削弱舊貴族的勢力,奪取他們財產,才能調動起積極性。”蘇秦謹慎說道。
蘇厲點頭贊同,輕嘆道:“這個難度相當大啊,齊國仍是井田舊制,許多世家大戶、豪門強族佔據着大量的土地,募兵制中仍是世襲子弟任職,很多弊端!”
“眼下齊國空虛,當加大賦稅,控制鹽鐵山澤國有,增強軍力……”
蘇秦輕輕嘆息着,看似爲齊國憂愁,實則考慮着如何覲見齊王,當面密談一番,給齊王灌輸變法的思想。
正所謂大虛不受補,但凡大病之中用不了猛藥,齊國剛復國下來,最重要的是穩定,使民心思定下來,恢復生產,如果太激烈的改革,特別是針對固有利益集團,很容易引發舊貴族的譁變,畢竟齊國貴族不像燕國貴族那樣薄弱,因此蘇秦的計策,就是要在齊國推行劇烈地辦法,折騰上貴族、下黎民,使得上下怨聲載道,動盪起來。
“兄長打算何時入宮覲見我王?”蘇厲有些迫切地問道。
蘇秦略一猶豫道:“越快越好吧。”
“那好,明日弟我先告知孟嘗君一聲,然後想辦法儘快安排兄長入宮!”蘇厲有些興奮地說道,本以爲自己的兄長來齊,與他同爲袍澤任官,卻不知蘇秦身在齊營心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