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飛快,盛晏帶了顧三和傅江啓程回京城去了,州府派人來暫時接替了縣令行事。
盛晏臨走前,特別強調,別的人他不管,那個仇教習一定要挖眼珠,拔舌頭,剁手剁腳,凌遲處死。
聽到盛晏走前如此說,龍澈心想這傢伙還在自己要求的基礎上加上了他的花樣,還不承認他對葉落“居心不良”,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將這傢伙趕走,不然,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和葉落是假夫妻,還不定得打什麼主意。
州府審過,將處決犯人的公文往上遞,因爲這事情是太子特別加了關注,所以批示回來的很快。
祈雨節後不久,縣令,仇大老爺等一干勾結起來的惡霸全部被重判,尤其是仇教習,按理說,他的罪責再重也重不過仇大老爺去,可是卻真的被判了凌遲處死,據說還是極慢的剮了三天三夜,兩千多刀,象切蘿蔔絲的,一開始還破口大罵,然後是求饒哀嚎,最後只有抽搐的份了……千刀萬剮用在他身上再恰當不過。
至死仇教習都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他只是想玩一個女人,那麼尋常的事,那麼醜的女人,還沒有得手,怎麼就惹禍上身了,至於嗎?
他沒想到惹的是誰的女人,龍澈連太子一絲絲的春心萌動都會想辦法撲滅了,還能讓他在這個世上逍遙?
何況,那位情竇初開的太子對葉落這女俠又是崇拜又是愛慕,同時惹了這麼兩位,他還活得了嗎?
不過關於這場處決犯人的手段,以至於本縣後來幾十年治安好的出奇,因爲一想到那被千刀萬剮的仇教習,就算有作奸犯科心思的很多人也就此打消念頭,那種死法實在太慘了。
卻說盛晏走後,龍澈徹底的閒了下來,又有葉落的精心照料,腰傷恢復的相當神速,等到祈雨節開始的時候,已經行走自如了。
祈雨節這天一大早,整個縣城內披紅掛綠,城門比往日提前了半個時辰打開,十里八鄉的百姓已經有不少肩扛手提着各種祭祀物品趕來,人流從四個城門有序的匯進城裡向最大的廣場而去。
因爲縣令那時下了大牢,所以是州府派來的代理官員主持了這一場熱鬧,隆重,虔誠祈禱的盛會。
灑掃乾淨整潔的大街上,百姓們捧了祭祀之物立在路兩邊,衙役們在前面鳴鑼開道,代理官員的朱漆大轎過後,挑着豬頭,全羊等物品的長隊徐徐走過。
在他們之後的隊伍,則少了些莊嚴肅穆,透出了一些喜色。
踩着高蹺的,裝扮成烏龜,鯉魚,貝類的,划着綵船的,雖然此時還沒有敲響鑼鼓,卻也讓人知道等會儀式結束會有怎麼樣一番熱鬧好看了。
“來了,來了。”孩子們在人羣裡鑽來鑽去傳遞着激動人心的消息。
“今年的祈雨仙子好漂亮。”
“不但漂亮,你看那模樣,端正的坐姿,真像仙子。”
“聽說她是咱們縣最漂亮的何燕姑娘,有人搶着給她做媒,祈雨節一完就要出嫁了。”
“真是可惜,今天晚上不能請她共舞了。”
剛纔一片寂靜的街道上,隨着一個被八個大漢託舉的類似蓮花臺一樣的座子緩緩而來,人羣開始騷動起來,不少人,尤其是年輕的小夥子向那邊張望涌動。
本來站在人羣后的葉落拉拉龍澈的衣袖,他的手便自然的拉住了葉落的手,護在她身後,以免那些人羣擠着她。
葉落往前擠去,她要何燕看見他們來了,他們從不曾怨過這個心底淳樸的女孩子什麼,而且在葉落心裡也有和龍澈一樣的想法,慶幸那一次,落入冰冷的河水,卻被他溫暖着重新活過來。
撲了薄薄脂粉的何燕顯然是精心裝扮過,高挽的髮髻,雅緻的衣裙,薄紗輕飄,容貌比往日更美麗了幾分,吸引了一街人潮的注意。
可是她的目光在人羣中搜尋,漸漸有些焦急,終於,一片灰色濛濛中,一個蒙着面紗,一身湖藍色衣裙的女子,高舉起手臂向她快速地揮舞,在她身後是鶴立雞羣一般俊顏如玉,玉樹臨風的龍澈。
他宛如中流砥柱一般,穩穩的站在葉落身後,任人羣如何的擁擠,在他身邊洶涌,身前那個少女都不受絲毫的影響。
他們都含着淺淺的笑意,向何燕投來鼓勵而和煦的溫暖。
眼前水濛濛的,何燕忍住淚,這次真的信了,也放下了,安心了,她衝他們點頭,含淚微笑,默默無言的在心裡爲他們祝福。
葉落回頭與龍澈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目送着那在一羣綠衣白紗手執柳枝少女們簇擁下,看起來一派春意盎然的蓮花座上的何燕漸行漸遠,他們倆悄然退出了人羣。
“你不是最喜歡看熱鬧嗎?”葉落斜睨了龍澈一眼。
龍澈狡黠的笑道:“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熱鬧,和什麼人在一起看。你不喜歡這樣的熱鬧,我一個人豈不是無趣?現在咱們先休息,吃好喝好,等到晚上,嘿嘿!”他故做神秘的打斷了話題,拉着葉落就走。
葉落已經習慣了他喜歡把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然後給自己一點小驚喜,那時他們倆都會很快活,所以也不問,順從的隨了他去。
在何燕這個祈雨仙子手持香燭款款步上中央廣場的高臺,以虔誠的心向天地祈禱今年風調雨順,到了秋天的時候五穀豐登,這時,龍澈與葉落已經坐在了附近酒樓最高層的雅座裡喝茶聊天。
祭祀儀式到午就全部結束,可是這並不代表祈雨節的結束,從各個不同地方村落來的人們在街道上將自己精心製作的手工藝品,土特產都拿出來擺了長長的一條街,或者交換,或者兜售,儼然一次趕集大會。
吆喝聲,談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引得坐在樓上的葉落探頭張望,龍澈也跟在她身後向下張望,一隻手輕輕攬在了她的腰間:“喜歡什麼?我去幫你買來。”
很久沒有看見她對什麼東西感興趣,當然以前的葉落也是這樣,淡漠的,冷冷的,除了她心中的執念,好像對什麼吃穿用這方面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偶爾會在他的面前流露出少女的純真,會伶牙俐齒反擊他的調侃,會挑選當天想穿戴的衣飾……
他欣喜於她這些變化,尤其是這些變化是因他的緣故,他沒有切身經歷過的一切事情,卻看得多聽得多見得多,所以他知道葉落對他的心已經不一樣了。
葉落可不知道身邊這個看着自己後腦勺在明媚的春光下笑得燦爛的男子心裡在想些什麼,有些鄙夷道:“這就是你說的熱鬧?真夠吵的。”其實她的心裡並不反感看到這樣生機勃勃的場面,但是龍澈總是那麼得意,好像她的每個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就不想讓他如願而已。
“吵?不是啊,我覺得很有意思。”他溫熱的氣息忽地就在她耳邊拂起一縷髮絲,葉落跟着一顫。
“不過,這不是我說的那個熱鬧,你看太陽還沒下山,等到晚上……”見這一天葉落在他身邊都無事,雖然裝作滿不在乎,但是那靈秀的眼眸不時偷偷打量一些新奇有趣的山野小玩意的樣子都沒有逃脫龍澈的眼。
到了晚上,葉落才知道龍澈說的真正的熱鬧是什麼了。
祈雨節另一個最大的作用,受這麼多山民百姓喜歡的原因在於,這不僅是官方的一件大事,更是長久以來約定俗成的自由相親大會。
南城門外一片寬敞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五堆篝火,年輕的男女們從這一個火堆轉到另一個火堆,先遠觀有沒有自己心儀的對象,然後會向自己的意中人搭訕,如果彼此有意就會一對對隱入不遠處的小樹林,那裡早就東一個西一個的搭好了零散的小木屋,定下終身的男女在裡面可傾訴衷腸,過上一夜。
第二日就是本縣媒人最忙的時候到了,有多少門親事等着她去一錘定音啊。其實,那不過是走個形式,人家早就說定了,只是需要一個明媒正娶的手續罷了。
這一夜是許多人使盡全身解數,展示最美好,以求博得心上人的一夜。
這一夜是無數美夢終圓的一夜。
這一夜是無數幸福開始的一夜。
火光照亮了圍着它起舞的男男女女,歡笑,旋轉……
在中間最大的那個火堆旁的案几後,卻是以前沒有,將來也不再有的美景。
一身溶入黑的漆黑衣衫的男子,面如美玉,俊逸瀟灑,活潑靈動,妙語連珠,他身邊的人不時爆發出陣陣開心的笑聲。
他身邊一襲純淨的象湖水的藍衣女子,面帶薄紗,蔥管般白皙修長的指偶爾爲談興正濃的龍澈面前的碟子裡放上一塊糕點,周身是清絕的氣息,不聲不響地看着眼前那熱鬧的一幕幕,美酒,熱烈或羞澀的男女,或者大方的直邀自己心儀的人單獨幽會,或者羞澀託人傳情。
她嫺靜而美好的彷彿天上那輪月,清清淡淡。
雖然葉落好像不是這場中的人,但是她卻敏銳的感覺到有無數目光都盤亙在身邊那個男子身上,久久不去,遠遠的有人在打量着他們,竊竊私語。
“別攔着我,凡是到這兒來的人,誰都有權力向自己喜歡的人表白,你們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就不會接受我?”一個高亢的女聲傳來,立時打斷了龍澈與身邊代理官員的交談。
只見一個水紅衣衫的女子正用力的推開伸手阻攔她衝過來的兩個維持秩序的男子,那跳躍着火光的眼帶着足以使人燃燒的烈焰,灼灼的直盯着龍澈。
誰都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