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對你說真話。”龍澈一收嬉笑之色,正正經經道:“想必那天你也聽到了霍爺逼問我時,我說過什麼。不錯,我也是聽到有關美人圖的傳說,混在追趕你的那羣人裡來到的滄蘭。”
果然如此,葉落咬牙:“所以就像你說過的,他們用追用逼用殺,而你卻另闢蹊徑,來接近我,妄想我會對你動情,然後將美人圖的秘密不費吹灰之力拿到手……你真高明,不愧自封爲天下第一聰明人。”
“落落,你明知道那是爲了哄騙霍爺,才那麼說的。”見葉落瞪眼,龍澈目光閃躲道:“我承認先前的確是有那種打算,畢竟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辦到的事情何必要弄得刀光血影,你死我活的,我想要的是美人圖,要你的命來做什麼?”
葉落的手不覺鬆了鬆,雖然疑心未減,但龍澈沒有害過她是事實,就算他動機不良,但直到現在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現在找到美人圖,你高興了吧?總算是如願以償,下一步就該除掉我和糖糖了?”葉落的語音裡藏着她也沒有發覺的失落。
“不,開始的時候,聽到別人說你如何殺人不眨眼,攪得江湖大亂,我並不太信,可是一直都是遠遠的跟着,跑了那麼久,歷經了那麼多地方都沒有人抓住你,我就有些信了,要不是個女魔頭怎麼能在這種天羅地網下屢屢逃脫?可是在靠近滄蘭的時候,我在巨蟹幫的船上第一次看見了你,那個老艄公顯然不是江湖中人,卻願意捨命相助,你站在船頭,揮舞着劍,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全老艄公,我就想這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絕不會是女魔頭。”
龍澈眼神愈加溫柔,緩緩轉頭看向葉落:“雖然只是一身普通的布衣,但是碧海藍天,霜劍如花,半張絕世容顏,半面銀色面具,落落屹立船頭面對強敵無所畏懼,最後寧可玉碎不爲瓦全跳進大海,沒有半分猶豫,那一幕令人終身難忘。於是——我對你一見鍾情。”
葉落緊盯着龍澈的雙眼,那雙眼眸如此深情清澈,再深入進去,好像又有些琢磨不透。
從沒有一個男子這樣大膽向葉落表白過,楚玄玉對她好,卻只是一種貼心的溫暖,喜歡兩個字卻不曾說過。
不能信他!龍澈說這些話如同家常便飯,只不過是哄人要脫身的微末伎倆,可是葉落又覺得這次他說的不像假話。
“這種話,你還是拿去哄三歲的孩子。”雖然這麼說,葉落的口氣卻比剛纔略微緩和了點:“說到底,你和那些人有什麼區別,還不是都想得到美人圖,把寶藏據爲己有,只是用的手段不同罷了。”
龍澈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頸間的劍,慢慢推開:“我知道你不會信,但這的確是我的真心話。想要那美人圖不假,想找到寶藏,我也不否認,但是我的目地和那些決不一樣,我只是——想把這特別的東西送給一個對我很好的人。”
“一個女人?”葉落心想肯定就是那個大美人。
龍澈讚賞道:“你真瞭解我。落落,我們繼續合作,我幫你一起去尋找寶藏,一路上也有照應,至少你不用擔心我會獨吞,半路對你下黑手,我這個人最憐香惜玉了。”
“憑什麼我要相信你的話?”葉落將劍收起。
“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其實這圖我都已經牢牢記在心裡了,根本就不需要這張廢紙,而且這麼顯眼的東西還會惹些麻煩。”龍澈一見葉落皺眉說:“是不是想殺掉我滅口?這很容易,我現在和沒有武功的人沒有區別。”
“我還不屑於做這種趁人之危的事情。”葉落話一出口,馬上醒悟自己上了當,龍澈這不是拐着彎引自己說出這句話來嗎?
龍澈得意地一笑:“這可是落落親口許諾的,在我傷沒好之前,不能丟下我,也不能殺了我,所以咱們還是和平相處等回到中原再說以後的事情。”
葉落有些氣惱地將手中的劍隨手往桌子上一丟。
龍澈一見這劍,眼中一亮,拿起來細細地看了一會:“落落,這美人圖和劍都是在這裡找到的?”
“嗯。”葉落扭頭哼了一聲。
龍澈纔不管她對自己是什麼態度,像是自言自語說:“這劍無名,但是就鑄造來說卻是難得一見的好劍,大氣鋒利,看似笨拙,實則劍氣逼人,自有靈性,要不是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只怕又會是江湖中人人爭奪的名劍,名劍美人圖——你想到了什麼?”
半個月後,碧海藍天下,一艘巨大的海船上,葉落憑欄遠眺,滄蘭早已經從視線中消失:終於要回中原了,師父,大師兄,咱們很快就要見面了。
想到海船每前進一分,自己離回濯香門的路就縮短了一分,葉落的心情也舒暢起來。
那天與龍澈分析的結果是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所處的地方定是當年邪教高手與心上人避難之所,那劍是邪教高手所留,這美人圖說不定也是他親手爲心上人所畫,暗含了寶藏玄機。
龍澈不解的是人人都說美人圖在葉落身上,可是他知道直到他們從荷塘上跌落時,葉落身上都絕無這美人圖,這麼大個物件,不可能她帶在身上沒人察覺,所以現在這幅這美人圖就是這密道的石屋中所藏,那麼葉落身上有美人圖的傳言是從何而來?
葉落的解釋是那些武林人冤枉栽贓陷害她的事情多了,她只是來找美人圖,誤傳成她有美人圖,敷衍龍澈。其實她心裡明白,師父手上的美人圖是腳踏蓮花翩翩起舞的美人,眉眼傾國傾城,儼然與這畫上是同一個人,但是裝扮與背景截然不同。
師父曾經對葉落說他手中的美人圖是尋找與寶藏有關的下一幅美人圖的線索,這一點那些武林中人並不知道,都以爲只要得到葉落手上的美人圖就是得到了寶藏的秘密。
葉落曾注意到那地下密道的石壁上雕刻的都是各種姿態和品種的蓮花,這麼說師父手裡的美人圖上蓮花所指就是荷塘,密道,直到這石屋?
難道先前自己把那蓮花臺當成目標是錯的?雖然有點疑惑,可是美人圖到手,葉落這一趟滄蘭之行也就功德圓滿,加之地下宮殿要進去實在太難,於是等龍澈身體稍好,他們便用了葉離給的令牌,輕鬆的上了在此戰亂時一般人都無法得到的上海船離開的機會。
既然大哥的令牌這麼好用,證明風國是真的勝了,葉落拿出那面令牌,摸着上面的殷字,既爲他高興,又有點淡淡的惆悵。
“怎麼?又在想你那個假哥哥?”龍澈悠閒的躺在躺椅上曬着太陽,俊逸的臉龐在深秋和煦的陽光下燦爛綻放,令人炫目。
葉落將令牌收好,白他一眼,徑直往船艙內而去。
一股脂粉香氣從裡面撲面而來,隨即有女子陣陣嬉笑打鬧聲,葉落趕緊閃在一旁,知道又是那個叫沁春園戲班子的一羣鶯鶯燕燕要上甲板去練功。
果然,紅的,黃的,綠的,藍的,紫的,一羣身着豔麗衣裙與葉落年齡相仿的少女們從葉落身邊走過,她們身姿婀娜,面龐鮮活,正是這般年齡少女纔有的活潑生動,而葉落瞬間就像是鮮花旁不起眼的小草變得不起眼,被忽略。
看見甲板上龍澈的背影,少女們竊竊私語,互相推搡,和風中的臉龐蒙上嬌羞的粉色。
“你去。”
“你去。”
“今天該你了,不去可別後悔。”
她們商議輪到誰去跟龍澈搭訕,這是每日來甲板上練功前必修的熱身活動,葉落不屑地瞥了眼那羣少女的背影,龍澈就那麼特別,會勾人心魂,讓這些少女一見傾心?他不過就是皮相長得好看一點罷了,至於有那麼大的魅力嗎?還是這些女子見識淺薄?
躺在椅上的龍澈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來,一臉燦爛的笑,對那些少女打招呼道:“嗨,你們可真準時,難怪一個個都是象天仙一樣的美人,原來這麼刻苦練功,不但身段曼妙,就連容貌也越來越好看了呢。”
那羣少女們有的羞怯止步,有的卻大方迎上前:“龍公子可真會說笑,哪有練功能把臉蛋練漂亮的?”
“怎麼不能?我可是親眼看見各位姑娘就這麼練着練着比剛上船見面那會都漂亮了許多……”龍澈與她們說笑,十分熟稔,也無所避諱,彷彿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其實她們不過是上船才認識了數十天而已。
真是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這傢伙連行走都還不太利索就勾三搭四,遇見這些賣藝的女子真是如魚得水。葉落輕搖了一下頭,他不來糾纏自己就好,管他與誰糾纏呢。
正要收回的目光忽然看見一縷白光,那麼快那麼細細的一線,假如不是那個角度正好將金屬的反光折射進她的眼裡,這麼微妙的一線決不會爲人發現。
龍澈躺在那裡,臉上的笑意不改,看着一個害羞掩嘴而笑的女子,她的袖子寬大,卻又不是這羣少女平素練功穿的那種紗罩長袖,綢緞雖美,卻足以藏住殺人利器而不爲人看穿。
少女好似被人無意間擠到了龍澈的面前,想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看龍澈,見他張嘴正要說什麼,那寬大的衣袖忽然一褪,一個白亮亮的物事就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此時的龍澈武功盡失,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快捷的進攻,怎麼能躲得開?
那俊美的臉龐上還是笑吟吟地,襲擊者就要得手的喜悅,瞬間變了疑惑,本以爲他是沒有來得及反應,或者恐懼之色還來不及呈現於臉上,就已經一擊而中,可是他眼中分明帶着算計帶着勝利的微笑,等女子意識到這笑意中真正含義,卻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