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小瞧這句話,說來容易做起來難。一看你就是沒做過生意,沒體會的。”龍澈感覺到葉落的身體慢慢放鬆,嘴角浮起笑意:“你把夜明珠舉高點,照清楚點,萬一我看不清,摔倒了是小事,把你摔了,反悔又要和我平分蓮花臺我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葉落舉着夜明珠伏在他寬厚的背上,聽着龍澈也不知道哪裡來那麼多可講的一直絮絮叨叨說個不休,覺得這人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惡。
兩人就這樣行一程,累了,就在水邊休息捕魚,也分不清白天黑夜,養足了精神再往前行。
路很長,但是他們誰也沒問對方的身世來歷,因爲他們都不曾想過要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對方,心裡也都明白,此時的脣齒相依,只是爲了生存,出去以後就會一拍兩散。
因爲沒有藥,葉落的肩膀和腿在雪水中浸泡傷勢惡化了,伏在龍撤的肩頭迷糊起來,等她猝然驚醒時,發現龍澈停下了腳步,手中舉着夜明珠正在四下尋找。
他們眼前是一方被堵死的石壁——路已經到了盡頭。
感覺葉落醒了,龍澈用夜明珠照照腳下,溪水從石頭下露出水面只有一個扁扁的縫隙向外流去:“不知道這裡面夠不夠大?”
葉落從龍澈背上滑落下來:“這裡應該是出口,既然是人爲堵死的,恐怕不會留下那麼大的縫隙。”
龍澈點頭:“只是我們已經走到這裡來了,又找不到別的出路,一定要試試。”說着,他將夜明珠交給葉落,準備下水。
葉落沒接夜明珠:“我比你體型小,轉身靈活方便,我先下去看看。”
龍澈看看她的腿,還有帶着病態紅暈的臉頰,將夜明珠往她手裡強行塞了過去:“你看什麼看?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都已經發燒了,我頭上的傷口了不起留個疤;再說我怎麼也得賣賣力,讓你把那無價寶給我覺得多少有那麼點划算,是不是,落落?”
葉落也知道自己在發燒,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扶住石壁:“不行就算了,你別卡在裡面,我可拖不動。”
“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成是你關心我嗎?”龍澈哈哈一笑,脫去外衣,將裡面的衣服紮緊,一手握了匕首,不等葉落對這句話表示什麼,深吸了口氣就鑽進了水底。
沒有了龍澈喋喋不休的說話聲,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只有水流聲依舊,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葉落慢慢坐下來,將夜明珠放低,照着水面,銀色的小魚見到光亮,大約覺得新奇,很快湊了一堆過來,在光亮下輕輕地擺尾嬉戲。
她看着水裡的魚兒,怔怔地出神,只是一點點亮光,它們就這樣快活自在,真是比起貪婪的人類來,簡單多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沒等到龍澈上來,葉落探頭向水中看去,哪裡看的到什麼動靜?她將夜明珠握住伸進水中,倘若龍澈是在水裡迷路,看見亮光就容易找到回來的方向了。
有些急切盼望的心忽然一縮,也許他找到出路,已經離開?這不是沒有可能!
她們畢竟不過是相處了幾日的陌生人,他沒有必要爲了一個現在走路都困難毫無價值的人而留在這裡,他丟下葉落無需任何理由,他留下幫她?雖然他口口聲聲聲稱是大俠,可是他也愛財,也向往生存自由,即使丟下葉落,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他曾經在這深埋於地下的宮殿裡做過什麼事情。
明明是越來越滾燙的身體,此時卻感到了冰雪的寒冷,冷汗從葉落額頭淌出。
這一路逃亡被欺騙愚弄的次數還少嗎?多少次告誡自己不可再輕信他人,怎麼在剛纔對他竟生出了期望來?
是這幾日葉離的精湛醫術與無微不至的關照,是龍澈在水潭中地下宮殿中生死相系,讓她的警惕之心居然放鬆到如此地步,葉落懊惱地自責。
這世上最可靠的人是自己,不,還有撫養自己長大傾注了滿腔心血的師父,還有一個人……葉落下意識地摸摸臉上的面具,心中升起一股暖流,爲了師父和他,不管這次任務有多麼艱難危險,她都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回去。
想到這裡,她一收放進水裡的那隻手,將夜明珠放到地上,整理衣服準備親自下水去探路。
就在這時,“嘩啦”一聲水響,龍澈水淋淋的從水中鑽了出來,使勁一擺腦袋,甩的水珠四濺,弄溼了葉落的褲腳。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定睛去看站在一邊的葉落,見她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嗤地一笑:“哈,沒想到我還會回來吧?剛纔你是不是把夜明珠放進水裡了,怎麼一下又拿上去了?還好我身上還有備用的,不然什麼都看不清。咦,你這是什麼打扮?準備下水去救我?還是以爲我逃跑了,要追去抓我?”
被龍澈一語道破心機,葉落有點尷尬,就在前一刻,她還懷疑他一去不返,此時他卻出現在面前,難道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她掩飾的問。
“原來真擔心我?落落,我好感動,拉我一把,累死了,真的差點回不來,可是一想到把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丟在這裡,我就發誓哪怕做鬼也要回來把你弄出去,還好,看來咱們都不用那麼快做鬼。”龍澈站在水裡向葉落伸出手,那麼淺——只到他腰部的水,那麼近——只需一個大踏步就可以走上岸的距離,他偏要葉落來拉。
看到他“弱不禁風”有些可憐巴巴伸手等待的樣子,葉落也不能裝作沒看見,畢竟他真是去尋路了,真的回來了。
於是,她向溪水那邊傾了身子,伸手拉住他的手,沒等用力,龍澈已經跳上了岸:“謝謝落落,這一拉,我頓時覺得精神多了。等我歇歇,咱們就出發,不過,還得冒點險。”
原來龍澈下水後,將洞口的石頭推開一些,就鑽進了一條只能容得一人在裡面遊行的漆黑通道。
他取出一顆夜明珠照亮,四周是亂石堆砌不規則曲曲彎彎看不到頭的水路,看來自這宮殿修好後,還沒有人從這裡走過。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清理阻礙前進的雜物,一邊的很小心地儘量不碰到周圍看起來像是當年修建地下宮殿隨手丟棄在這裡東西,那些東西相互纏繞,誰知道碰了其中一個會不會牽動別的,整個要是塌了下來,他可真要被活埋在這裡了。
好在一路上除了這些雜物有些麻煩,再沒碰到什麼危險。當他看到頭頂不再是帶着壓迫感的岩石,以爲終於找到了出路,忙浮了上去,卻是白白的高興了一場。原來,那裡只是一處高於水面不足一丈見方的洞穴,除了光禿禿石壁外什麼都沒有,唯一的好處是可以讓腦袋鑽出水面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作爲中途換氣之用,可以遊得更遠些。
“後來,我又往前遊了一陣,好像沒有頭似的,我一口氣再也憋不到回來那麼久,所以就沒再繼續往前遊。”龍澈的意思很清楚,前面那一段路有沒有出口,他們一口氣是否能憋到找到出路的時候,都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