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受不了任老爺子的語氣和眼光,她的眼眶裡早就凝滿了淚,只是倔強地不肯掉下來。她吸了一口氣,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爺爺,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說完就站起身,準備離開。任老爺子的聲音又在她的身後響起:“蘇丫頭,你已經讓我失望過一次,千萬不要再有第二次,千萬不要。”冰冷的語言猶如刀鋒,一刀刀刺痛蘇紫的心臟,她習慣性地挺起脊樑,她所剩的力氣只能支撐她走出這個門之前不至於倒下而已。
走出任家的時候,蘇紫跟虛脫了一樣,她無力地坐在路邊的臺階上。
她把頭埋在膝蓋裡,許久許久,才爆發出痛哭。這世上可畏的不是尖酸惡毒的痛罵,不是歇斯底里的指責,而是一句句不帶溫度的暗諷,一刀刀不見血的凌遲。她看不見血肉橫飛,卻覺得自己已經屍骨無存了。誰受得到一個父親的指責,誰背得起誤人前途的責任?
蘇紫被任老爺子這一刀刀軟刀子割得傷痕累累,她想,假若是色責厲荏的痛罵,假若是極盡挖苦的刻薄,她還能挺起脊樑,無動於終,甚至還可以硬氣地說,我壓根就沒想過要怎樣。
任老爺子沒罵她不識好歹,沒罵她不分尊卑,沒罵她不知廉恥,甚至還沒有說她忘恩負義,他對蘇紫的恨,對蘇紫的失望,對蘇紫的厭惡,那麼明顯,卻不露聲色,他只說,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她甚至連反駁,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不過,她又從何申辯呢?她早知道的,早就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竟是這樣的方式。
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爲自己已經把身體裡的淚都流完以後,她纔想起,蘇紫,你要去哪裡?你能去哪裡?
終於,她還是回到了那裡。
臨上電梯的時候,她竟有些留戀地看着小區裡的那個花園。她看見曾經的自己坐在那裡,發呆,大笑,牽着皮皮瘋跑,原來,她還是快樂過的。
蘇紫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打開了那道門,沒有了,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打開,然後關上。
“你去哪裡了?”房間裡籠罩着一層煙霧,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家,菸灰缸裡堆滿了菸頭。
“出去隨便轉了轉。”蘇紫徑直去了臥室。她打開抽屜,看了看自己放在裡面的東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上次送你的戒指,你放在哪了?”
任之信走了進來,不知道她突然找那枚戒指幹什麼。“在我這邊的抽屜裡。”
蘇紫翻出那枚戒指,非常俗套的樣式。這樣的戒指應該不會有人會戴吧?更何況任之信。這是蘇紫唯一送給任之信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