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次?”任之信匆忙打斷蘇紫的講述,他不可置信地說:“你是被勒令退學的?”
任之信並不知道這些細節。是的,他當然不知道。那段時間他正爲了婚事跟周家跟任老爺子鬧得不可開交。他只道是蘇紫去了外地實習,找個理由避開他。一直等到6月,他想着蘇紫至少要回來拿畢業證,等他到了學校一問,倪真不鹹不淡地說:“蘇紫已經走了。”
他不明就裡,只知道蘇紫提前一年離開了學校,卻不知道最後她連畢業證書都沒有拿到,而且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任之信的心突然就軟了下來,他聽了這麼長,才知道原來蘇紫離開之後竟是這樣的景況。他竟忘了他原本是要質問她的,他想,她都到了這樣的田地,她寧願自己隻身一人去別的城市也不願意繼續跟他在一起,她的壓力和痛苦可想而知。他以爲他把蘇紫保護地很好,他以爲旁人不敢來傷害她,沒想到他還是算漏了。
“是周曼娟,是她。”任之信緩緩吐出這幾個字,他幾乎不用費力都可以猜出來。他對她的狠心和無情,她卻報復在了蘇紫身上。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蘇紫繼續待在他身邊,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現在天下太平,他當然可以隻手遮天,可換在當時,連他自己都自身難保。
任之信有些衝動地想過去抱蘇紫,他的內疚浮現在臉上,或許只有擁抱才能正確地表達他的情緒。蘇紫不着痕跡地躲開了,“能夠說出口的委屈已經不算委屈了。你沒必要這樣看着我,至於當年是誰做的,我已經沒興趣知道了。”
任之信的手尷尬地落在半空,頓了頓,又收了回去。他定了定神,才繼續問下去:“那你又回了A城?”他發現自己竟有些懦弱,他甚至不敢問:你當時爲什麼不來找我?他都可以想象到如果他這麼問,蘇紫會是什麼反應。她的驕傲和倔強,他在剛認識那會就清楚地領教到了,他不會傻到去問這樣的問題自取其辱。只是,雖然,在他的心底,他的確想知道:爲什麼你沒有來找我?
在蘇紫的心裡,尊嚴高於一切,她更不是那種把所有都依附於一個男人的人,從前不是,現在,更不是,如果是那樣,事情便不是如今的格局。她甚至不會走,更不會自作主張,可那樣的蘇紫,像菟絲草一樣的蘇紫,任之信還會要嗎?還會心心念唸到現在麼?他不知道。
蘇紫點了點頭,“不回去還能怎樣呢?回到A城後,工作的事情依舊沒有着落,更沒有底氣跟人耗時間,只能偶爾打打零工,去肯德基做服務員,有時候又在街頭髮傳單。現在想來,那段日子的確挺苦的。”蘇紫的嘴角牽扯起若有若無的笑,她回頭看當年的自己,得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生活下去?一個重點大學的學生,沒吃過什麼苦,一路順風順水,在學校沒受過欺負,被老師讚美着,如今竟淪落到跟那些面目可疑的中年男人和從事着不良職業的小姐混居在簡陋的筒子樓,大白天在街上散發着傳單,晚上去餐廳做服務員,當然也有其他兼職的大學生也在幹着同樣的事情,但他們跟蘇紫不一樣,畢業後他們終究會找到一份正當體面的工作,可蘇紫呢?她不敢想,她難道真要發一輩子的傳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