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月站在人羣后方,聲音小,因爲跟紀慕蘭關係還可以,纔敢與她說上一點話。
人聲嘈雜,但紀慕蘭該聽的也都聽到了。
“她跟你一個班?”紀慕蘭一直以爲白蘞來江京旅遊,她稍頓:“……你數學還用她教?”
白蘞高一那事讓紀慕蘭忘不掉。
紀慕蘭聲音有些大,不似以往那麼和藹,許知月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對,她在博源基地。”
“博源基地?”中年女人詫異地望向白蘞。
表情有些詫異,雖說成績不代表什麼,但也決定頂流一個人能力的上限,博源基地出來的沒一個庸才,有一定的潛力……這許老太太,怎麼會把這麼一個人推出門外?
紀慕蘭不知道博源基地。
但這麼多人面前,她不會露出什麼馬腳,只微微一笑。
“知月,我沒有兇你的意思,”紀慕蘭拍拍許知月的後背,她跟其他人說不上話,就對坐在位子上的沈清道:“這是知月,她在附屬中學,全國第二名……”
她介紹起許知月,說她乖巧聽話,她努力上進,她全國第二名……
面對自己親生女兒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數落,坐在一起都難的紀慕蘭,提起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許知月眉眼裡都是驕傲滿意。
恨不得如此聽話、如此優秀的人是她女兒。
要白蘞真有這種性格傾向,紀慕蘭怕不是要扼殺她的第一性格,好讓她也變成這種聽話、優秀玩偶。
全國第二,這確實值得任何一個人驕傲。
沈清也覺得震驚,不過紀慕蘭的話更讓人堵心,她就敷衍地看紀慕蘭一眼,“啊對對對。”
“白小姐,我送你們。”陳局放下酒杯起身。
去送白蘞跟姜附離。
沈憫說不上話,只默默跟在陳局身後。
他那一句白小姐,所有人都聽到了。
姜附離也跟在白蘞身邊,他總落後白蘞一兩步,也不往前走,他背對着大廳的燈光,身姿頎長,因爲人有點多,向來清冷淺淡的眉眼有懨懨戾氣,矜冷驚鴻。
明明五官無一不精緻,卻沒幾個人敢正眼看,吵鬧的人羣硬生生隔開一米。
真的很好用。
白蘞很滿意。
連許恩都與白蘞隔了好幾個身位,直到把白蘞他們送入電梯,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許文堯落在許恩身後,看着電梯裡合上的門,許恩側身看他一眼,“你認識?”
“說不清……”許文堯若有所思,“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兩人放下這件事,往裡面走。
白蘞他們一走,陳局又恢復了肅殺的表情。
沈清身邊,穿着小西裝打着領結的小紳士姜鶴還坐在挺高的椅子上,他晃着腿沒跟姜附離一起走。
他昨晚特地回去收拾自己的毛毯跟衣服,要跟白蘞一起去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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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蘞跟姜附離回博源基地。
唐銘卻帶寧肖去石門區逛一條老街,他撓撓頭,“你不買點紀念品回去給你家人?學校給的獎學金都沒怎麼用,我家裡人都在羣裡讓我帶特產回去……”
寧肖就買了一個很紅的掛件回去。
“你這就好了?”唐銘看着寧肖,“不買點其他什麼?學神,我們不能這樣冷酷……”
唐銘家裡親戚多,妹妹表妹表弟……
他手機上列了一長串的單子。
寧肖很煩他的聒噪,冷漠地道:“我家裡人都去世了,只有奶奶。”
所以買一個就行。
唐銘聲音嘎然而止:“……”
他看着寧肖走出街頭,然後站在原地,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年二十八,這條街也很熱鬧,隔兩條街遠的地方就是陳家的私人博物館,寧肖跟唐銘走到大馬路上等公交車。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馬路盡頭開過來。
駕駛座上是一個戴着眼鏡,穿着軍大衣的女人,她扎着高馬尾,烈焰紅脣,煩躁地按着喇叭,試圖趕走闖紅燈的路人。
副駕駛擺着一大捧向日葵。
這條路上車少,對面又是古街,人流量大,只有一個交警在指揮,可攔不住有些着急想過馬路的人。
終於人走了。
女人才踩着油門開過去,路上看到一羣等在公交站牌前的一行人,在看到其中兩個鶴立雞羣的少年時,她車速放慢了點。
後面的車子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喇叭。
越野車這才繼續往前面開,最後停在陳傢俬人博物館。
今天博物館最後一天開放。
不少預約的人在排隊入場,女人把鑰匙往下一拔,腳蹬着皮靴下來,戴着墨鏡徑直往裡面走,她走的是旁邊小門。
她來時身上血腥氣味重,排隊的人不敢說話。
等她進去了,這些人就議論紛紛,“怎麼回事,還有人不用排隊的?”
“對啊,人人平等……”
有人甚至還拿出手機。
檢票員懶洋洋地擡頭,“回自己家要排什麼隊啊。”
“……”那人灰溜溜地放下手機。
後院墓地。
陳北璇摘下墨鏡,她一張臉分外冷豔,身材高挑,外表幾乎看不出年紀,她把墨鏡放回兜裡,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
“老祖宗啊,您第一次保佑我買到了蛋糕,第二次保佑我數學及格了,後面又保佑我考到了軍校……”她開始叨叨地念了一堆,最後恭敬地把三柱香插上去,“我保證,我保證這次真的、真的是最後一次求你,十一年了,您能不能保佑我找到那該死的渣男?我想親手剁了他。”
一分鐘後,“您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好的好的,謝謝老祖宗,謝謝老祖宗!”
**
與此同時。
博源基地教室的白蘞打了個噴嚏。
姜附離坐在她身邊,手指划着電腦,另一手把她的外套遞給她,“你不要耍酷。”
白蘞還穿着那一身再簡單不過的白色長裙,纖塵不染,只略略擡眼,“沒事,我不是你,需要我給你開一副藥?”
姜附離聽着她的話,把外套收回去,“賀文他們提交的報告我還沒看。”
白蘞卻伸手掐住他左手的脈搏。
姜附離的脈象很奇怪,白蘞倚着桌子,指尖壓着他的脈搏,眉微微皺起。
而姜附離卻低頭盯着她瑩白的指尖,慢悠悠地想着,原來她是真的不冷啊。
“沒救了?”姜附離看她一直皺眉,便問。
白蘞:“……”
爲什麼對自己也能這麼說話。
她鬆開手,從旁邊扯了一張紙,開始琢磨。
姜附離默默收回手,點開一篇文檔,“從八歲起就這樣了,天一冷就容易蔫。”
他把自己形容的像是一顆菜。
一心二用,還給人回覆:【查重】
——【好的老師,用他們的那個網址查重會不會泄密?】
姜附離:【你寫的這些垃圾,不必擔心】
他回完,又把修改意見發過去。
馬院長的消息就來了。
馬院長:【她檔案封沒?】
姜附離:【嗯】
馬院長:【那就好】
馬院長問完就開始夾帶私貨:【今年賭池你有什麼意見嗎?】
他問的是高考賭池,今年也就許知月跟樑無瑜,樑無瑜理綜要好一點,許知月語文英語比他好,這次江京期末考試英語簡單,樑無瑜佔大便宜。
每年高考都有這麼一遭,學術圈的人樂此不疲。
姜附離沒回馬院長。
馬院長盯着聊天頁面許久,轉頭就把自己的錢投入賭池。
馬院長:【她哪天走?】
姜附離:【(微笑)】
馬院長:【你怎麼突然態度這麼好?】
馬院長盯着這個微笑,他一直覺得這個微笑十分友善,今天看着姜附離發,才覺得這微笑似乎有點嘲諷,又有點冷漠。
馬院長就發給白蘞:【(微笑)】
白撿:【(微笑)】
這才正常,馬院長問白蘞:【你哪天走?】
跟白蘞這一離別,要160天才會高考,280天,她可能纔來學校,馬院長悵然若失。
白蘞:【明早六點。】
對其他人來說有點早,但對馬院長來說剛好,畢竟他喜歡逛街。
**
下午。
江京音樂學院的匯演也表演完,白少綺回到殷家。
她跟宋泯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北城。
這個時候,白少綺正在跟白啓明打視頻,宋夫人披着坎肩,雍容地坐到白少綺身邊,笑着對屏幕那頭的白啓明道:“少綺在這,你放心。”
手機那頭,白啓明還未說話,白家宗族的舅公就擠過來,喜氣洋洋地道:“聽說簡院長對少綺印象很好是不是?”
“對,”宋夫人點頭,眉眼裡都是笑意,“那天我也看到了。”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白舅公雙手合十,“少綺也能趕回來吧,我多準備點祭品祭祖,這次祭祖你跟你哥都是主角啊。”
祭祖,這是白家的大事。
白啓明詢問白少綺:“你是晚上九點的飛機吧?剛好能趕上明天的祭祖。”
宋夫人看着手機那頭的白啓明,稍頓,她想起來白蘞,“你們祭祖,要不要讓阿蘞……”
白蘞這次在博源基地。
“明天我讓人來接你們。”白啓明黑着臉打斷了宋夫人的話。
白啓明雖然把白少綺跟白少柯接回家,但一直沒有再婚,卻沒想到紀慕蘭這麼快就結婚了,嫁的還是江京人。
此時的白啓明半點也不想聽到白蘞的消息。
旁邊,白家舅公沒替白蘞說話,反而笑着提醒宋夫人:“您可能不知道,白蘞已經被我們直接驅出宗族了。”
“這樣啊。”宋夫人看出來身邊的白少綺也有點不高興,她笑着起身,“我不打擾你們一家人說話。”
她往樓下走。
剛好看到從外面回來的殷總,宋夫人詫異:“大哥,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殷總來不及換鞋,直接走到宋夫人面前,詢問:“怎麼樣,你去許家宴會,見到人沒?有要到陳家人的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