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又一次來到那座日式別墅,不過,不是他一個人來的,而是和老周小龍來的,老周是以泉的夥計的身份去的。老周那塊頭也很像夥計,他只需抓了一件夥計的衣服,就活脫脫地一個夥計形象出現了,連泉都很佩服老周,穿上農民衣服成一個地道農民,穿上西裝便是一個珠寶商,對了,上次穿了一套拉黃包車的衣服混在車伕中,愣沒有人認出他,比泉這個演員還會裝。
小龍這個孩子好奇心強,居然天不怕地不怕地,一路上蹦蹦跳跳地,像個猴精。
他們走進別墅,喬本正在彈鋼琴,見他們來了後,很高興,與泉寒喧着,還問了小龍,小龍居然主動地喊了一聲:“喬本叔叔好。”到讓喬本愣了半天。
別墅內,泉將一幅國畫雙手遞給喬本。
喬本接過畫展開認真地看着:嗯,不錯,的確是真跡,還是吳道子的畫,太好了。
“看來,喬本先生對中國畫很瞭解呀。”
“中國的文化很好,我很喜歡,我們大日本文化和中國文化有很深的淵源呀。”
“是啊,連日本的文字都是從中國傳入的。”
“從唐朝開始,我們日本就派學子到中國學習,還和唐朝的大詩人李白交朋友。還有你們中國的鑑真大師也六次東渡到日本呀。”喬本對這段中日曆史很感興趣。
“看來,喬本先生對中日曆史很瞭解呀。”
“是啊,我們日中之間一直很友好,可是近代以來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不過,我現在到想,我們兩個鋼琴家可以聯合,開一箇中日友好合作的佳話呀。”
“我也希望這樣呀,不過,合作是講緣分的,我們還是不急於求成吧,等緣分到了再說。”泉的話還是有分寸。
“也好。”喬本沒有多說下去。
軍在一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喬本問:“這是你夥計?”
“是啊,他是從湖北農村來的,沒有文化,氣力到是有一把,人老實可靠。”泉按照他和老周編的話說着,當然也不完全是編的,因爲老周本來就是湖北人。
“我見過你,我公司慶典那天,你和鄭毅先生在一起。是鄭毅先生的手下吧。”喬本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哦,他過去在給鄭毅先生做手下,和鄭先生的其他手下鬧了一場,所以投奔我了。”泉說到,他才知道老周爲什麼要以他的夥計身份來喬本別墅。
“也沒有怎麼鬧,只是我看不慣阿貴欺負外人,把我當成賊來防,鄭先生又偏心,所以我纔跟沈先生了,沈先生對人好。”
“你呀,這大上海哪兒都有欺生,你太老實了,將來怕是連媳婦都找不到。”
“你怎麼認識沈先生的呀。”
“我不認識沈先生,只是那天從鄭先生的公司出來,遇到沈先生的字畫店進貨,我想我反正找不到事,就問沈先生要不要人幫他搬東西,他同意了,我幫他搬東西,他給了我五塊錢,又收下了我。”老周說着。
“我店裡原來的經理辭職了,沒有人手。雖然這個人沒有文化,不過也能幫我幹氣力活,我也就收下了他。再說,現在想害我的人很多,我怎麼也要找一個有氣力的來保護我呀。”
“你的夥計看起來很不錯呀,好像一個當兵的,會打槍嗎?”喬本一眼看出來了。
軍一點也不慌亂,他們早就預料到喬本會這樣問。因爲老周不像泉,泉當軍人只有兩年多,長得又斯文,而且他在部隊幾乎做記者,脫下軍裝回到重慶舅舅家當了幾個月的少爺,很快就優雅起來,看不出軍人氣質。
老周是老紅軍,又一直在做戰部隊,身上帶點軍人氣是肯定的,可做軍人不一定是共產黨呀,因此老周說:“哦,過去我在家一直打獵,後來又在國軍幹過兩年。”
“沒有一直幹下去?”
“打仗太嚇人了,子彈飛來飛去的,我怕丟了命,我還沒有娶媳婦呀。再說,我當時是被我們老鄉騙去當國軍的,說幹兩年就可以當官,可是他到當了連長,我什麼都不是,所以覺得沒有意思,就跑了。”
喬本又問小龍,小龍說他是河南的,喬本果然提到少林寺,小龍便告訴喬本,他在少林寺長大的,只是從小貪玩,不喜歡學武功,又怕苦怕累,一直就想離開少林寺,可身上沒有錢,又沒有人帶他,沈老闆到河南做生意,和他師傅交上了朋友,他求沈老闆帶他離開少林寺,師傅也同意了,讓他跟着沈老闆做生意。他就跟着沈先生到上海,做了店裡當小夥計。
雖然有《北國之戀》等影片,但兩年前的小龍與現在的小龍相比,還是變化大的,連代主任都沒有認出小龍來,何況喬本。小龍又機靈又可愛,而且見面就喊他喬本叔叔,讓喬本很高興,於是主動提出收小龍爲乾兒子,這正中他們的下懷,泉讓小龍拜見乾爹,小龍懂事地跪下去,拜見了喬本。做他的乾兒子。
喬本因爲收了乾兒子,也很高興,也笑了起來說:“今天我的心情真高興,我們來彈彈鋼琴怎麼樣?”
“這,我好久沒有彈了,會讓喬本先生見笑呀。”
“哦。”
“我過去因爲鋼琴惹禍,因此,我發誓不碰鋼琴了。”
“在我這兒你還怕什麼。”
“那好吧。”
泉走到鋼琴邊,打開琴蓋,摸了一下鋼琴。伸手試一下。“不行,找不到感覺了,真的,喬本先生,還是你來彈吧,我回去找架鋼琴好好練一練。”
其實,泉是因爲他不知道能不能平靜心緒,琴爲心聲,如果在憤怒的狀態下彈琴,只要琴聲凌亂,喬本都能聽出什麼的。
泉站起來,喬本走過去,坐在鋼琴邊,彈起《夢幻曲》。
泉的心一緊,這是他最喜愛的曲子,他不願意聽到喬本演奏,因爲這會讓他陷入痛苦中,他會想起慘死在鐵蹄下的中國平民,他的戰友,他的親人,也會想起被毒氣殘害的江南軍民,還有中隊長,但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