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被日軍偵察機發現,特務連是在凌晨一點多全體出發的。
就在董李茂帶着特務連朝騰衝方向開拔的當天一早,騰衝城裡駛出幾輛像救護車一樣,被鐵皮密封的黑色車輛,這幾輛車的前後,都有卡車護送,卡車上的人,穿了白色防化服,這些人都是日軍士兵,身上都帶有武器。
這是池田浩二親自率隊,到芒卓寨子檢查戰果,那幾輛想救護車的車輛,是爲寨子裡的死屍準備的,他們要把死屍運回城裡做進一步的解剖化驗,查看人體的五臟六腑被鼠疫桿菌損傷的程度。
池田浩二率領的防化部隊,在中午時分,把車開到裡芒卓寨子還有二三十里山路的一個公路檢查站,全部人員步行往芒卓寨子走。
特務連在下午四五點鐘,走到了芒卓寨子附近。
董李茂用望遠鏡朝沒有任何炊煙的寨子看,見寨子裡隨處可見死屍,讓他感到吃驚的是,死屍中,有幾十具國軍官兵,但整個寨子,看上去又不像打過戰的樣子。
“奇怪,不像是曾經交過火的樣子呀。”董李茂嘀咕一句。
“連長,讓我帶人先下進寨子看看吧。”劉玉棟說。
董李茂本來打算在芒卓寨子讓走了一整天的戰士歇一宿的,但看到整個寨子死氣沉沉,就連狗叫聲都聽不到,又看到寨子中那麼多的死屍,他擔心寨子裡有埋伏,於是下命令:
“劉玉棟,你帶偵察排繞到對面去,二條,你帶尖刀排在左面,重機槍,你帶機槍排到右邊,我和苟豪,帶主攻排先進寨子,要是裡面遭遇到了埋伏,你們三個排同時向寨子圍攏,胖子的炊事班,留在這裡,負責保護曾軍醫他們。都聽明白了嗎?”
四個排長和潘光祖齊聲回答:“聽明白了!”
“行動吧!”董李茂手一揮,各自分頭帶着屬下分散開。
因爲這個冬天,傷員全部養好了傷,曾子凡和刀蘭香沒什麼事,在董李茂召開指揮員臨時會議時,曾子凡和刀蘭香在樹林中採草藥。
芒卓寨子的鼠疫,擴散到了山林中的動物身上,曾子凡在一棵松樹下,看到有兩隻死去的松鼠,刀蘭香在離曾子凡不遠的灌木叢邊,發現了一隻野貓屍體,嚇得驚叫一了一聲。
“刀軍醫,怎麼啦?”曾子凡趕緊跑過來。
“死貓……這裡有只死貓……”刀蘭香指着僵硬的死貓,結結巴巴的說。
“奇怪,又是死松鼠又是死貓的……”曾子凡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傳染疾病:“不好……”轉身就往董李茂召開臨時會議方向跑。
刀蘭香跟在他身後,大聲問:“曾軍醫,怎麼啦……”
董李茂正在和苟豪商量該如何進寨子的事,聽到曾子凡大喊:“董連長……不能進村……”
董連長和苟豪回頭一看,見曾子凡跑了過來,身後跟着刀蘭香。
“爲什麼?”董李茂皺起眉頭問。
曾子凡下棋不接下氣的說:“極有可能……發生了鼠疫……”
“鼠疫……”董李茂也大吃一驚,他多少知道滇西地區,抗戰結束後的幾十年來,經常有鼠疫的疫情:“你怎麼知道的?”
“我……我和刀軍醫……看到了松鼠和夜貓……的屍體……”曾子凡回答。
董李茂把目光投向刀蘭香。
刀蘭香跑得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算是肯定了曾子凡說的話。
苟豪卻不知道鼠疫是什麼,眨巴着眼睛問:“什麼是鼠疫?”
曾子凡回答:“一種可怕的轉染性極強的疾病,一旦人感染上,幾乎難以治癒。”
“比瘟疫還厲害?”苟豪有些不信。
“看來,日本鬼子開始使用細菌武器了!”董李茂又拿起望遠鏡朝寨子裡看,嘴巴自言自語的說:“原來這些人都是死於鼠疫的。”
“我看看。”曾子凡伸手拿過董李茂的望遠鏡,朝寨子中看,他主要看死屍的臉和手:“這些人死的時間還不長,屍斑不是很明顯,這個時候,還處於傳染期,要是我們進去的話,也會被傳染的。”
“可是,劉玉棟他們都走了呀。”苟豪從董李茂及曾子凡說話的語氣表情上看出,事情很嚴重,有些焦急的說。
“沒關係,只要咱們步走進寨子,他們也不會往寨子裡走。”董李茂倒是不擔心劉玉棟他們,他擔心的是,日本鬼子一旦使用了細菌武器,那周圍的老百姓和游擊隊,就要遭殃了。
“連長,必須告訴弟兄們,不能去碰那些死去的動物屍體,還有,爲了防止跳蚤跑到人身上,要讓弟兄們用白酒和酒精灑在身上,用毛巾打溼後捂住口鼻,以防肺鼠疫。”曾子凡放下望遠鏡,馬上那個做出臨時預防處置的決定。
“苟豪,你派人分頭去通知他們三個排,按曾軍醫說的辦。”董李茂給苟豪說。
“可是,我們去哪裡找那麼多的白酒和酒精呢?”苟豪遲疑的問。
董李茂看了曾子凡一眼:“我們消毒的酒精還有多少?”
曾子凡搖了搖頭說:“幾乎沒有了。”
“還有別的辦法嗎?”董李茂又問。
曾子凡想了想,還是搖頭。
刀蘭香卻開口說:“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董李茂和曾子凡幾乎同時問。
“我們傣族,防蚊蟲,都是用艾草薰,防蝨子和跳蚤,用艾草水泡澡,所以我想,把艾草揉碎,漿液塗抹在身上,也許可以防止跳蚤和蝨子呢。”刀蘭香把他想到主意說了出來。
董李茂雙眼放光的望着曾子凡問:“可以嗎?蘭香說的這個辦法。”
曾子凡臉上的愁容頓時消了,樂呵呵的說:“可以按刀軍醫說的做,這可是咱們老祖宗流傳下來防止瘟疫的好方子!鼠疫的傳播,主要靠跳蚤,只要跳蚤不往咱們身上跳,就能阻斷這個傳播途徑,還有就是肺鼠疫,靠的是空氣傳播,用溼毛巾捂住口鼻,不要近距離接觸因鼠疫死去的屍體,主意個人衛生,也能預防,還有,從現在開始,特務連的弟兄們,要勤洗澡和衣物被子,不要讓跳蚤藏在裡面……”
“可現在這個季節,艾草纔剛從土裡冒出來發芽呢,一時半會到哪裡去找那麼多的艾草用呀?”董李茂在身邊草地上四處看了看,心又涼了,根本看不到艾草的絲毫蹤跡。
“董大哥,這件事,你就不用太操心了,交給我們來處理吧。”刀蘭香自信的笑着說。
“是啊,連長,你還是把心思用在對付小鬼子身上吧,預防疾病這樣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處理吧。”曾子凡說:“以後,我們要長時間的對付鼠疫這個可怕的傳染病了,需要大量的抗生素和酒精。”
“那好,曾子凡,蘭香,你們兩個,帶上幾個戰士,分頭去各個排,把發現鼠疫的情況通報一下,同時,把如何預防教給大家,就說這是我的命令,每個人都必須學會如何預防。”董李茂話剛說完,有個哨兵跑了過來喊報告。
“報告連長,發現有人從山下朝寨子走來了。”
“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董李茂心裡一驚。
“看不出番號,都穿着白色衣服,帶着面罩。”哨兵回答。
“是日軍!”曾子凡插了一句。
受曾子凡的提醒,董李茂立即意識到,來者穿了白色衣服,帶面罩,判斷出肯定是日軍防化部隊,“狗日的!來得正好!寨子老老少少,死了那麼多人,我要讓這幫雜種爲死去的同胞陪葬!”董李茂咬牙切齒的說。
“不過,連長,我們的人……”曾子凡有些擔憂,似乎想提醒董李茂什麼。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董李茂擡手製止曾子凡往下說,他當然明白曾子凡擔心的是什麼:“曾軍醫,蘭香,你們快帶着人去各個排,讓弟兄們做好防護,並轉告他們,半個小時後,對那些穿着白衣帶面罩的人,發起攻擊!”
曾子凡和刀蘭香帶着幾個戰士跑開了,董李茂又給苟豪說:“按曾子凡剛纔說的,傳達我的命令,讓弟兄們尋找艾草,用水壺裡的水,把毛巾打溼捂住口鼻。”
苟豪回答一聲,準備跑開。
董李茂又叫住他:“你去把汗給我叫來。”
汗並沒被編到狙擊班裡,而是董李茂留在了身邊,作爲機動使用的自由人,這是因爲汗獨特的本領。
池田浩二帶着一百來人的防化部隊,走進芒卓寨子,看到隨處可見的死屍,他樂了,自言自語的說:“這回,我可以用老鼠把董嘉城給滅了!”
池田浩二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爲他對老鼠攜帶的鼠疫桿菌有了信心,一開始,他還半信半疑,但現在看到死去的村民和穿了國軍衣服的官兵,他才知道細菌武器的威力,可以殺人於無形,他想入非非的認爲,不用損兵折將,不用一槍一彈,放出大量攜帶鼠疫桿菌的老鼠,就能能把高黎貢山的游擊隊,包括董李茂的特務連給消滅掉,甚至,他還相信利用老鼠,能把整個中國給征服。
可他想了這麼多,就是沒想到董李茂帶領着特務連,已經爲他挖好了坑,將讓他與鼠疫一起,永遠埋葬在高黎貢山這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寨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