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呼嘯着從樹尖落下,在樹林中爆炸,鄭成奎的人,被炸得昏頭轉向,他們當中,很多都是沒經歷過真正戰鬥的人。
董李茂心裡清楚,要是和鬼子耗下去,吃虧的是自己。他跑到鄭成奎身邊:“鄭隊長,快帶着你的人撤出戰鬥!”
鄭成奎本來就沒打過什麼大戰,這次伏擊遭受到重創,已經早已沒了主意。
“好!”鄭成奎回答,似乎想到了什麼,剛轉過身要跑開,又停住問:“那你們怎麼辦?”
“別管我們!我給你三分鐘時間,撤出鬼子的火力範圍!”董李茂觀察着對面小鬼子情況,沒看鄭成奎。
鄭成奎拍了拍董李茂肩膀,讓他身邊的戰士傳話,快速撤出戰鬥。
董李茂心中也沒把握能不能帶着特務連全身而退,不過,他做出了一個非常明智的決策。
“二條!看到那個山崖了嗎?”董李茂指着左側一個從山樑上突起的山崖說:“你帶狙擊班弟兄上去,要快!給我瞅準了小鬼子的迫擊炮手,射他狗日的!”
“是!”王家貴回答一聲,招呼他的狙擊班,冒着炮火往山崖方向跑。
“小鬍子,告訴弟兄們,由我帶着機槍排掩護,其餘的人往左側方向,跟着二條他們撤離!”董李茂看出,只有池田浩二車隊的尾部,火力比較薄弱,前面有裝甲車,車上的機槍和火炮不容易幹掉。
一陣迫擊炮過後,池田浩二帶着人開始進攻,首先用所有機槍往樹林中狂掃,碗口大的樹木,噼噼啪啪的被攔腰掃斷。
特務連戰士全都把頭伏低,躲在大樹後,子彈從他們身邊咻咻的飛過。
池田浩二見對方沒有還擊,軍刀朝前一指,嚎叫着:“衝……”
頓時,端着三八大蓋步槍的鬼子就像一羣從瘋人院放出來的瘋子一樣,嗷嗷怪叫着開始往樹林撲來。
這個時候,鬼子的機槍也不敢放肆的掃射了,怕誤傷了自己人,機槍手也跟進,找位置準備第二輪的掃射。
這是一個還擊的絕佳時機,董李茂當然明白,他站在一棵大樹背後,高喊:“殺……”
張大力的機槍排,朝撲上來的鬼子一起招呼,跑在最前面的一排鬼子,身上中彈時噴出的血四濺開,一個個像是被攔腰斬斷的樹樁,朝後栽倒,後面的鬼子立即趴下,或者躲在樹後。
董李茂大呼:“扔手雷!撤退!”朝對面趴下的鬼子扔過去一枚手雷。
機槍排戰士也跟着站起身,朝對面扔了一枚手雷,提上機槍往後貓腰快速撤退。
幾十枚手雷爆炸,硝煙擋住了鬼子的視線,爲董李茂他們贏得了寶貴的幾十秒時間。
進攻受阻,池田浩二又命令迫擊炮開火。
但這個時候,王家貴的狙擊班已經爬上山崖,可以居高臨下的看清迫擊炮所在位置,他們個個都是神槍手,又是大白天,視線比較清晰,十幾個人開始一槍一個,清除掉二十幾門迫擊炮旁邊放彈藥的人。
趙勇帶着人先於董李茂帶領的機槍排撤出戰鬥一兩分鐘,但他們並沒撤遠,而是在幾百米外形成一個扇形的阻擊圈,爲了掩護機槍排撤出來。這就是平時董李茂演練的一套梯次撤離戰術,在多次的實戰中,得到很好應用,每個戰士都非常默契,即使只有兩個人,也會用這樣的方式相互掩護撤退。
王家貴的狙擊班,起到的作用最大,小鬼子的迫擊炮,幾乎沒辦法從炮口發射出炮彈。
池田浩二這下才明白,原來不僅僅只是鄭成奎的部隊,還有特務連,他吃過兩回董李茂的虧,知道這個特務連的厲害,投鼠忌器,他擔心再次被董李茂打得落花流水,丟盡顏面,所以只好眼睜睜的就這麼讓特務連從眼皮底下溜走,他把怒火發泄在被俘的幾十個傷兵身上,這些傷兵,全是鄭成奎的人,池田浩二下令把他們活活用刺刀給捅死,幾乎每個傷員的身上,至少被捅三刀,每個日本鬼子都刺一刀,這是他訓練部下殺人膽量的最好辦法。
特務連傷了幾個,但都被戰友或背或扛,與部隊一起撤離了,鄭成奎的部隊這次損失了三四百人,而池田浩二的人,加上王金貴皇協軍幾十號,僅僅死傷兩百多,這場劫糧的戰鬥,以池田浩二的勝利告終。
沒得到糧食,又戰死了幾百人,這讓鄭成奎的部隊軍心更加渙散,撤出戰鬥的,個個無精打采。
董李茂帶着特務連撤離後,趕上鄭成奎他們,此時已經是傍晚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都怪我,太急於想得到糧食了!”鄭成奎像是在董李茂面前作檢討:“白白葬送了幾百個弟兄的性命!要不是董連長你們及時趕到,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說什麼也換不回那些死去的弟兄性命,鄭隊長,你要打起精神,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董李茂拍拍鄭成奎的肩膀勸慰道。
“嘉城老弟,你說我該怎麼辦?現在山寨裡,已經沒有吃的了,我真不願意解散這支抗日隊伍,可問題是,我……”鄭成奎沮喪的說。
“要不咱們先不回山裡,找王富貴借糧去。”董李茂停下腳步,朝騰衝城方向看着說:“鬼子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會來這一手,王富貴的糧倉,儘管不如城裡糧倉那麼充裕,但也少不了,就算是給山寨裡的部隊鼓舞士氣,暫時穩住軍心再說。”
“我聽嘉城老弟的,你的主意,絕對錯不了,說幹咱就幹!”鄭成奎當然不願意這麼灰溜溜的回山寨,那樣多丟臉呀。
“那好吧,沒必要所有人都出動,我帶一個班,鄭隊長帶上一個連,趕上騾馬,其餘的人,一部分先把受傷的弟兄擡回山寨救治,其餘的人在半路上埋伏接應我們,以防萬一。”董李茂立即做出決定。
“好,就這麼辦!”鄭成奎開始給他的人傳令。
董李茂只留下王家貴的狙擊班,光頭馬聽說要找王富貴,說什麼也要去。
“不行,這不是報私仇的時候,留着王富貴對我們還有用處!”董李茂不同意光頭馬跟着去,擔心他一時衝動壞了大事。
“我不殺他總可以吧!大哥,你帶上我吧,我可以說服鄉親們,各家拿出點糧食來供給山寨的弟兄,以後我們可以悄悄地向他們買糧。再說,和順鄉不光是王富貴家有糧倉,還有幾個財主家也有大批的存糧,他們總是在這個季節糧價上漲時拿出來高價出售賺錢。”
光頭馬的這番話,董李茂倒是很感興趣,覺得王富貴一家,糧食再多,也多不到哪裡去,幾家大戶加起來,少說也有幾萬斤,夠山寨弟兄吃上一段時間了。
“馬大哥,這裡是你的家鄉,你比較瞭解情況,平時哪些財主欺壓老百姓多的,就跟誰家借!不過,可千萬別殺人!”董李茂再次叮囑光頭馬。
話分兩頭,這王金貴是王金財的堂弟,也就是王富貴兄弟王富雲的大兒子,王金貴的屍體,被運回到家裡後,王富雲差點背過氣去,他的二兒子,也就是王金貴的親兄弟,王金寶,是和順鄉保安隊長,看到大哥被鄭成奎的人給打死了,鬧着要拉上他那幾十個保安隊去找鄭成奎報仇,其實,他也就是裝裝熊樣給鄉里人看看罷了,再借他十個膽,恐怕也不敢去找鄭成奎,不過,他想爲大哥報仇的心倒是真的。
送王金貴回家的,是王金財,他帶了一個排的皇協軍和張武隨行,回到了和順鄉。
張武隨時擔心被鄭成奎安插在城裡的人暗算,不管王金財到哪裡,他都緊隨其身邊不離左右,在日本鬼子沒抓捕鄭成奎密探前,他連睡覺都不敢閉眼。
池田浩二還不想捉鄭成奎安插在城裡的密探,他認爲既然知道了這些人人的落腳點,那就要好好的利用他們,不怕他們跑了。
爲此,張武都不敢在城裡公開場合露面。
這王金寶在王金財面前哭喊着要爲大哥報仇,目的是要王金財說動池田浩二,帶着日本鬼子及皇協軍上山剿滅鄭成奎他們。
於是,王金貴的喪事,變成了王家兄弟算計鄭成奎的私家復仇會議。
“二哥,現在日本人靠的是咱們這些地頭蛇幫他們做事,沒有咱們,他們就是瞎子聾子,你現在已經是皇協軍中校,手下也有五六百條槍,要是不想法把鄭成奎這夥土匪給滅了,咱以後睡覺都不安生!”王富雲給王金財說。
王金財知道池田浩二也想滅了鄭成奎和董李茂的特務連,他當然希望日本人儘快把這兩股山匪給清剿了,但一直沒機會,不過,通過今天這一戰,他算是看清了鄭成奎他們也不過是烏合之衆罷了,加上有了張武投靠,知道鄭成奎山寨具體方位和董李茂特務連的棲身之所,倒是可以向池田浩二建言,調用飛機空中配合,地面部隊主攻的方式,展開全面清剿行動。
“金貴的仇,二哥肯定會爲他報的!二叔你也不必太難過,金貴這是爲咱們王家掙了面子,贏得了皇軍對咱們王家的信任。用不了多久,池田大隊長,就會帶兵上山,把鄭匪清剿乾淨。金貴走了,我那裡正好缺人手,讓金寶跟着我吧,在鄉里也沒多大出息,我們皇協軍,已經不是過去的保安隊了,是正規軍!孔司令說了,將來我們還要再壯大,要把皇協軍訓練成一支像皇軍一樣有戰鬥力的部隊!”王金財安慰着他的二叔王富雲,話音才落,忽然村口傳來了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