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和翁覺民一直在等着何立民和高飛的回來,不知道何立民能不能說服毛司令允許他們第四航空隊參戰。但是翁覺民告訴王進,就算是何立民能夠說服毛邦初,毛邦初也沒有那個權力敢讓第四航空隊上天,因爲真正掌握着戰鬥決策權的只有軍委會下的航委會,而航委會的主任就是周至柔,秘書長是蔣介石的夫人宋美齡。
“王進,你真得很想參加這一場戰鬥嗎?”看到王進有些失望的表情,翁覺民不由得問着他。
王進看着翁覺民,雖然跟這位好朋友朝夕相處,但是他對翁覺民的瞭解還並不是那麼透徹,畢竟在整個第四航空隊裡,由於翁覺民家庭的出身,他的父親是經濟部的部長,所以大家都對他十分得仰望,便是連大隊長何立民也會對他另眼相看。當然,相對於隊裡面其他的飛行員,大家大部分都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自然也沒有他這般耀眼,故而與翁覺民之間也多是敬畏,少有人跟他相處得很好。也就是自從王進來到了這個航空隊裡,不曉世事、棱頭棱角的王進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些,所以與翁覺民的交往十分親密,不久兩個人真得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再等王進知曉翁覺民真正的身份之時,他們的友情已然超越了身份的界溝,即便如此,在很多的時候,王進也會與翁覺民發生爭執,而往往在爭執之後,王進還是要聽從翁覺民的意見,這也許就是他在不自覺的時候,還是畏懼於翁覺民的一個原因吧。實際上,對於王進來說,翁覺民還是一個十分容易相處的人,只是有的時候,他比較犟,而且死要面子,便是自己明知道犯了錯,也會死不承認。就好像是上一次他對石永川的誤會,直到現在,他還是從來不與石永川說一句話。
見到翁覺民問着自己這個問題,王進又看到翁覺民的眼睛中流露出來的一種疑惑,他不明白翁覺民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呵呵,你真得是一個不怕死的小牛犢呀!”翁覺民的嘴角微微向上彎了彎,彷彿是在嘲笑王進。
“難道你不想參加這場戰鬥嗎?”王進還是問着他。
翁覺民看着他,看了一小會兒,又把目光投向了邊上其他人和他們座機,悠悠地道:“這要怎麼說呢?雖然他們從來不說,但是其實我也非常清楚,他們和我一樣,有着十分矛盾的心理,一方面呢,希望自己能夠成爲英雄,就象是高志航、陳懷民那樣的英雄,爲祖國和民族甘願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是,另一方面,只要是人,就有怕死之心,誰都願意活着回來,誰也不願意這一次出去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阿進,你說你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王進愣了愣,想了一下,還是如實地告訴着他:“翁哥,我真得沒有想到過你說的這些,現在想一想,當然我也是願意能夠活着回來的!誰又會願意死呀?”
“是呀!”翁覺民道:“所以,我們每一次出發去戰鬥,就意味着九死一生,除非你真得懷着必死的決心,否則,每一次去的時候,都會膽戰心驚!”
聽着翁覺民的話,令王進有些詫異起來,想一想,自己一直是處在翁覺民的僚機的位置,卻從也沒有翁覺民所說的那種心情,也許自己真得是出生牛犢不怕虎,這讓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與鬼子的空中交手,那還是從蘭州接機回來的時候,開始的時候,他不也曾怕得要死嗎?
“翁哥,你是不是怕了?”終於,王進忍不住問出了聲來。
被王進
如此一問,翁覺民覺得有些難堪起來,他的臉掛不住了,不屑地道:“怕?有什麼好怕的?我們天天在面對着選擇,呵呵,其實你和我,還有我們所有的人,又哪裡有什麼選擇呢?怕!那是在以前,現在我已經沒有這個概念了!”
王進點了點頭,只得如實地道:“翁哥,你知道嗎?我也曾經怕過,尤其是在還沒有遇到鬼子的時候,那時就很擔心,真得遇到了鬼子怎麼辦呀?自己心裡頭沒有一點兒的底!呵呵,不過,後來真得遇到了,也就把那種怕忘記到了九宵雲外去了!只想着怎麼把敵人打下來,或者怎麼把他們擺脫掉,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還會死!”
聽到王進如此的答覆,翁覺民也笑了起來,他覺得王進真得是太可愛了,實話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讓人感到無奈,卻又真實可信。
“你知道嗎?”翁覺民還是告訴着王進:“這一次大隊長肯定會從司令部那裡把這個任何爭取過來,自從他的妻兒殘死在鬼子的飛機轟炸之下,我知道他就一直想要報仇,所以這個時候,大隊長就真得是無所畏懼了!呵呵,人一旦把‘死’都不在乎了,那麼他就真得什麼也不怕了!”他說着,不由得又有些悲哀。
“你難道不想打這一仗嗎?”王進忍不住地問道。
翁覺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着:“想!可是,又不想!”
“爲什麼?”
“想,那是因爲我們真得太窩囊了,被鬼子堵在門口羞辱,只要是個漢子,無不感到憤怒的!”翁覺民說着,又把語音放弱了下來,有些無奈地道:“不想,是因爲我知道這種比拼的結果,我們的實力與敵人相差得太多,多半是鎩羽而歸。你真得相信敵人會放任他們的輕炸機任由我們的驅逐機圍攻嗎?”
“難道我們的情報不準確?”王進知道翁覺民懷疑的是什麼,他不由得道:“這可是前面的防空哨用肉眼看到的,怎麼會不準確呢?”
翁覺民看了他一眼,道:“敵人的轟炸機也許在來的時候是沒有他們的零式驅逐機護航,但是昨天晚上的情報不也說了嗎?他們的零式驅逐機去了運城,也許他們會從那個方向直飛成都呢!再說,他們的原來也搞過這樣的詭計,讓他們的轟炸機飛在低一層,而他們的驅逐機飛到高一些的雲層裡,以躲開我們地面的搜索。再說,他們新式的戰鬥機能夠飛到九千米,那又是人的肉眼很難看得到的!所以,我是有這個擔心呀!”
聽到翁覺民的這番話,令剛纔還讓王進感到有些躊躇滿志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蒼涼了起來。
真得就如同翁覺民所猜測的那樣,何立民在據理力爭之下,最終說服了重慶司令部的毛司令,同意他帶着第四航空隊的戰機升空劫擊那些膽敢襲擊成都的敵人機羣,當然,他還需要向航委會方面進行申報。所以,當航委會的命令真得下來之時,已然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高飛駕着車再一次將何立民重新帶回到了機場他的座機之前,兩個人在分手的時候,互道着珍重,何立民毫不猶豫地一頭鑽進了駕倉之中,蓋上了座倉蓋子。伊爾一五三型戰機比伊爾十五型有一個比較大的改進之處,就是飛行員的坐艙終於可以封閉了,不用再敞着頭暴露在高空寒冷而稀薄的空氣中,對飛行員有了一絲的保護。
隨着機器的轟鳴,何立民熟練地駕駛着他的座機滑向了跑道,象一隻仙鶴一樣優雅地伸展着翅膀,然後在快速的衝刺中擡起了頭,飛向了天空,同時
也將起落架收了起來。
在何立民駕機第一個衝上天空之後,二十二中隊的兩架戰機也跟着衝上了天空,而翁覺民和王進的戰鬥機排在隊伍的中間位置,也衝上了天空。這一次,何立民帶着第四航空隊的十二架戰機,按照航委會的預想,先飛往遂寧,那裡正是成都的東面,如果敵機敗退的話,很有可能會從遂寧的附近通過。而第四航空隊的任務,就是在遂寧機場待命,隨時準備攔劫向東敗退的敵機。
高飛坐在吉普車上,一直擡着頭看着何立民帶着航空隊的隊員們消失在了遠處的碧空之中,他的心裡頭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很久以來,他已經習慣了駕機帶着隊員們衝上雲霄的感覺,而何立民讓他坐鎮在第四航空隊的總部裡,充當代理隊長的職務,他還真得有很大的不習慣。
見到最後一架飛機也看不到了,高飛這才把自己的吉普車發動起來,準備趕回辦公區。可是在這個時候,卻見到前面的塵頭一起,又是一輛軍用吉普車快速地駛了過來。他不由得一愣,不明白那個開車的又是誰?彷彿那個人是專門找他來的,那種急切的樣子,就好像有什麼火急火了的事情。
“高副隊長!”那個開車的人很快來到了高飛的面前,不等車停穩,便在車上站起扯着脖子對着高飛喊道:“司令部有緊急的命令,要求所有的飛機停飛,剛纔的命令取消!”
高飛愣住了,他看清楚了來人,正是負責第四航空隊管理的地勤主任莫雲峰。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對着莫主任道:“何大隊長都帶着飛機飛走了,你的命令才傳過來,這也太晚了!”
莫雲峰也是一臉得汗水,他呼哧地喘着氣,有些氣急敗壞,卻又沒有辦法地告訴着高飛:“我這是一接到命令,就馬上飛跑着出來了,但是老何的速度太快了,上面的命令來得晚了,我只好過來告訴你!”
高飛也緊鎖着眉頭:“你告訴我又有什麼用?”他說着,有些無奈地道:“大隊長帶着人去遠了,我又怎麼能叫得回來呢?”
“這可怎麼辦呀?”莫雲峰不由得有些大急起來。
“只能馬上去給遂寧機場打電話了!”高飛道,同時想了一下,又道:“我們現在就去指揮室,看能不能用無線電聯絡上了老何,讓他先在遂寧着陸!”
“嗯!”莫雲峰點了點頭,慌張的神色才稍稍地有些緩解。
“老莫,到底又出了什麼事?司令部怎麼今天竟出爾反爾呢?”高飛十分不理解地問着。
莫雲峰一臉得苦水,只得對着高飛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毛司令說成都那邊已經和敵機交上了火!”
一聽到這個消息,高飛不由得馬上來了精神,連忙問着:“怎麼樣?有戰果嗎?”
莫雲峰搖了搖頭,還是告訴着他:“我只聽到毛司令說,那邊的戰鬥很慘烈,其他的他一句也沒有說!”
高飛不由得一呆,如果那邊的戰況很順利的話,不用下屬們多問,毛邦初司令只怕早就按捺不住自己高興的心情,跟他們講了;而如今,既然毛司令什麼都不願意說,又如此急急忙忙地下令讓何立民返航,這就說明成都那邊的戰鬥打得並不好,要不他也不會用“慘烈”這兩個字來形容。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的心裡已然蒙上了一層的寒霜,再不多作猶豫,發動起自己的吉普車,打轉了方向,風馳電掣一樣,急急往通迅指揮處趕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