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29年,公元1940年3月3日,馬德弼到達臺灣。
這位剛剛參加完冬季攻勢,並且立下彪炳戰功的國軍將領,很快將在臺灣開始一段熟悉、但卻又陌生的征途
“軍事是次要的,如何儘快穩定住已控地區的局勢纔是最重要的”
臨行前,高飛的話再度在馬德弼的耳邊響起。
“報告長官,丁長建奉命報道”
隨着這聲聲音,臺灣軍團代指揮官丁長建出現在了馬德弼的面前。
馬德弼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道:
“奉福建省政府主席,第四戰區最後司令長官高飛將軍令,以馬德弼爲臺灣軍政最高長官,臺灣軍團總司令。委任丁長建爲臺灣軍官副司令長官”
“是”丁長建響亮的答道。
馬德弼這纔出了口氣,和丁長建一邊朝前走着,一邊問道:“目前臺灣的局勢如何?”
丁長建略略思考了下:“目前臺灣超過60%的土地控制在了我們手裡,日本人控制40%的土地。這段時間以來,雙方互有攻守,勝負各半,短時期內,誰也無法再將控制區域朝前推移”
馬德弼點了點有:“已控區域內呢?”
“已控區域內不算很太平。”丁長建老老實實地答道:“由於日本人在臺灣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所以日化非常嚴重。日本人組織的所謂‘義勇隊’一直都在島內活動着,我們的不少士兵都吃了這樣的虧,往往結伴出去的時候,因爲對當地不熟悉,所以遭到了傷亡。在司令來之前,我們僅在這方面已經損失了一百多個兄弟”
馬德弼的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丁長建又接着往下說道:
“還有當地的商人、地主也都很不配合,我們的徵糧、籌款工作都遇到了很大的阻礙。”
“爲什麼不來硬的?”馬德弼不滿地道。
丁長建苦笑了下:“司令,這些人在當地都很有影響,有次我也嘗試過來硬的,但那些人的家人、村人、門生什麼的,呼啦啦一下來了上千人,弄的我非常狼狽”
“狼狽?”馬德弼冷笑了下:“戰場上看到敵人尚且從容自若,看到這些土老財反倒畏首縮腳的了?高長官再三說過,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一定要把臺灣的局勢穩定住”
說着,在那想了一下:“這些人中誰是領頭的?”
“領頭的是個叫陳水宏的,是當地的一個商人,很有影響。”丁長建把馬德弼請進了自己的指揮部後說道:“不過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人物,爲其出謀劃策,這人叫李大英,祖籍福建省龍巖市永定縣湖坑鎮奧杳樓下村人。娶了個日本老婆,當過日本人在臺灣的刑事警察,因此說話很有分量,同時”
“等等?”馬德弼忽然打斷了他:“當過日本人的刑事警察?他是不是有個兒子,今年,今年應該還不到二十歲?”
“是”丁長建有些奇怪長官是怎麼知道的:“他是有個兒子,今年17歲,目前在上中學,叫李登輝,有個日本名字叫巖田政男。長官,你是怎麼知道的?”
馬德弼並沒有回答他。
這是在自己臨行前,高飛關照過自己的,記得高飛還說,要真有這個人,特別關注一些,找個切當的機
其實馬德弼也不明白高飛怎麼會知道在臺灣有個叫李登輝的人,也不知道這麼一個16、7歲的孩子怎麼會引起了高飛的殺機。
不過既然是高飛吩咐的事情,照着做也就是了
“巖田政男,好好的中國人去取一個什麼日本名字。”馬德弼冷笑了聲:“這樣,你立刻到處通知,就說我上任了,後天,我請大家喝茶,聊天,必須都得來。”
“萬一有人不願意來怎麼辦?”丁長建試探着問了聲。
馬德弼微微一笑:“用機槍架着他們來”
丁長建也是會意一笑,馬長官來了就好了。自己天性是個軍人,讓自己去管那些行政地方事物,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正想請馬長官休息,不想馬德弼手一擺:“不必了,先去附近看看。我聽說這附近有個非常大的少數民族,叫,叫”
“布農族。”丁長建接口說道:“他們散居各處,沒有頭目制度,而是由各家族族長一起主持部落事務。以血緣爲基礎,結合具有共同祖先者而成氏族團體,並依其血緣性之濃淡、結合性之強弱、共同性之多寡,而區分爲小氏族、中氏族、大氏族。在我們駐地附近的是大氏族。長官的意思是?”
德弼點了點頭:“就去那裡看看。”
丁長建不不敢怠慢,急忙帶着馬德弼朝外走去。
大氏族就在軍營附近,一出軍營,便能看到三三倆倆的大氏族人。而那些人見到軍營裡走出大批軍人,也無不帶着警惕的眼神看去。
走近了大氏族人最多的聚集區,一見到有當兵的進來,那些族人一個個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警戒的看向他們。
這些人的眼神裡,寫滿了畏懼、不信任、甚至厭惡
“看到沒有,他們從一開始看到我們就是這個樣子。”丁長建低聲說道。
馬德弼微微笑了一下:“不是一開始,而是這些人之前受到的欺凌太多了日本人在這的時候,對於這樣的氏族,採取的是高壓政策,久而久之,一見到穿着軍裝的,他們心裡自然而然的就起了畏懼和厭惡之心”
“難辦那”丁長建嘆了口氣。
“也未必就難辦了。”馬德弼又是一笑:“去把他們族長和幾個主事的人找來。”
丁長建應了一聲,趁着這個機會,馬德弼仔細打量了一下。
看這樣子,這些布農族人似乎正在準備着什麼祭祀儀式。布農族的男人們,身材矮小,這樣矮小的身材,能讓他們輕易地在崇山峻嶺中健步如飛,制伏野獸。而那些布農族的婦女,聽丁長建說,人人都對栽種五穀、紡織、負重、釀酒等工作樣樣精通。
不一會,族長和幾個主事的就被帶了過來。族長叫尤哈尼,是這一族的政治領袖;邊上那個上了年紀的叫伊斯伊卡蘭斯,是主持農事祭儀的祭師;另一個身材精壯的中年人就卡瑪壠,是布農族的特殊儀式射耳祭的主持者,也是是部落上一年狩獵最豐的族人。
見到這些人有些畏懼的站在自己面前手足無措的樣子,馬德弼微笑着道:“我是中華民國政府派駐臺灣的最高軍政長官馬德弼。今天剛剛到任,特來看望你們。”
尤哈尼行了個布農族的特有禮節:“歡迎將軍到來。”
伊斯伊卡蘭斯和卡瑪壠也同樣表達了自己的歡迎,只是在俯身擡起身子的那一瞬間,馬德弼很敏銳的從卡瑪壠的眼裡捕捉到了一絲不屑。
敵意這是一種敵意馬德弼面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族長,今天是貴族的什麼節日嗎?。”
“是的。”尤哈尼點頭說道:“今天是我們布農族的除草節,這一天我們將開始除草,祈求穀物成長茂盛”
“啊,那我今天有幸能夠參觀一下”馬德弼露出了笑意:“當然,這必須要徵得你們的同意。”
尤哈尼和伊斯伊卡蘭斯低低商議了一會,尤哈尼雙手合什:“將軍願意參觀,我們表示歡迎。布農族願意和任何政府合作,以保護我們的族人。”
“未必,未必。”馬德弼笑着說道:“我看布農族未必就願意和任何政府合作了”
尤哈尼和伊斯伊卡蘭斯大驚失色,面面相覷,卡瑪壠卻大聲說道:
“將軍,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布農族的人天性就是野蠻的嗎?天性就是喜歡叛亂的嗎?還是你認爲有必要把我們除掉?”
尤哈尼連連對卡瑪壠使着眼色,生怕得罪了這位將軍,爲自己的族人帶來大禍。
馬德弼忽然“哈哈”大笑,把布農族人弄得莫名其妙,笑聲忽然一收:“卡瑪壠,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然後,他慢慢地說道:
“拉瑪他星星”
“拉瑪他星星”當這五個字從這個漢人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所有的布農族人都屏住了呼吸,帶着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這位漢人將軍
拉瑪他星星,是布農族人的一個傳奇,一個反抗日本人的傳奇
這是一位布農族的抗日英雄
日本侵佔臺灣之後,被日本警方視爲“兇蕃之王”、“臺東廳理蕃之癌的梟雄”。而布農族人則尊其爲抗日民族英雄。
久間總督的“五年理蕃計劃”,在1914年“太魯閣蕃討伐”完成後告一段落,臺灣總督府利用剩餘的經費進行東部和南部原住民的“銃器收押”,企圖削弱原住民抵抗力量,由於官方沒收槍械嚴重影響原住民生計,並危害漢人通事利益,因而引發花蓮港廳與臺東廳一連串抗日事件,其中在新武呂溪流域上游抗日勢力最大,持續時間最久者爲“拉瑪他星星”及其家族。
“拉瑪他星星”頭腦靈活長於謀略,勇猛果敢行動飄忽不定,堪稱智勇兼備,臺東廳警務課長淺野義雄譽之爲原住民中的“北條早雲”。
1914年新武呂事件,即霧鹿社等原住民襲殺駐在所日警2人後,“拉瑪他星星”率族人逃到伊加諾萬。伊加諾萬位於大侖溪上游高山深處,在小關山山腳下,僅有坎坷峻險之小徑通往寶來溪頭社、內本鹿之坑頭社、壽社。拉瑪他星星盤據此達十數年,從未有日警進入。1915年拉瑪他星星率領族人遠赴拉庫拉庫溪流域協助阿里曼希堅等人襲殺日警12人,即所謂大分事件。1929年日軍參謀本部陸地測量部實測臺灣地圖因無法進入而使這一帶留下空白,爲臺東廳唯一尚未歸順地區。
“拉馬他星星”以伊加諾萬爲基地,經常出沒八通關越警備道附近及新武呂溪流域霧鹿、薩苦、麻加里碗、麻典古魯等地,並常率族人襲擊高雄州、花蓮廳、臺東廳新武呂溪方面的日警。1921年6月八通關越嶺道完成後,日本警方展開對大分事件抗日份子懲罰行動,計誘抗日份子集中託斯約社,集體屠殺,拉馬他星星之弟在此事件被殺,爲弟復仇,乃於10月,率族人在逢阪襲擊薩苦築路工程搜索隊,槍殺日警原新次郎、備後一馬等人,由於其在霧鹿警備線一帶頗具影響力,經常能左右部落,日本警方顧忌其在新武呂方面的影響力,唯恐妄加討伐,會引起全面性的抵抗,從1922年起,日本警方一直採取懷柔政策,數度與拉瑪他星星會晤,慫恿他移住警備線附近,但拉瑪他星星始終不爲所動,且常以語言反抗日本警方。
1930年關山越警備道完成,日本警方於沿線設置17個警察官吏駐在所、三個臨時警察官吏見張所及兩座砲臺,1932年,更計劃從下馬谷沿大侖溪左岸修築警備道到坑頭社,官方勢力不僅沿新武呂溪主流擴展到高雄州與臺東廳界,且延伸到大侖溪流域,布農族人恐路成之後,官方會加以征伐及沒收槍枝而不安,情勢再度不穩。日本警方預備再度施行大砲試射。1933年6月,坑頭社人塔羅姆以僞造槍枝繳還借用之槍枝被發覺,真槍與僞槍均被下馬谷駐在所沒收,塔羅姆誓言復仇。8月,拉瑪他星星繼室生病,其長子布薩烏薩攜帶準備充作報酬的硝石去延聘巫醫,結果被二見駐在所巡查沒收。拉瑪他星星憤怒異常,決定報復,乃策劃大關山事件,在9月19日下午由其長子布薩烏薩、四子利巴累與塔羅姆等人合作,在檜谷駐在所附近,襲殺大關山駐在所巡查鬆崎重俊等3人。
事件發生後,日本官方極爲震驚,乃在下馬谷駐在所成立包含警察88人、築路工人140人之搜索隊,由裡支廳長佐佐木陽之助擔任隊長,搜索兇手,並修築下馬谷到坑頭社間警備道,企圖一舉解決伊加諾萬的問題。12月16日拉瑪他星星及其長子、四子到麻加里碗社探親,因大侖社頭目薩利達密告而被捕,19日搜索隊首度進入伊加諾萬,逮捕其次子霍利、三子拉霍,年底父子等人同在裡壟支廳被嚴厲處置,據說被處死或投入海。第二年1月,日警再度進入伊加諾萬,燒燬破壞所有房舍與田園,其族人被迫遷居里壟山社。
塔羅姆膽大而性沉穩,富工藝天賦,熟習造槍技術,常受附近族人委託修槍,幾以修槍爲業,曾到臺東觀光,目睹水車而羨慕不已,回社後即仿製一部可運轉之水車。大關山事件後塔羅姆神色自若至下馬谷駐在所窺探案情,而被日警拘捕,與拉瑪他星星父子同時被囚。
大關山事件後,日警在新武呂地區展現強大武力,積極施行“集團移住”。布農族抗日態度逐漸軟化,部落被迫遷至警戒線內,日本統治勢力徹底建立。
“拉瑪他星星”毫無疑問是布農族人心目中的抗日英雄,儘管現在布農族的抗日態度已經不如從前那麼強烈了,但當這位漢人將軍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卻立刻在布農族人的心裡盪漾起了一陣激動
“將軍怎麼知道拉瑪他星星的”尤哈尼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了。
馬德弼微微笑着說道:“布農族的抗日英雄,亦是我中國的抗日英雄,我身爲國民政府駐臺灣最高句長官,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說着笑容收起,表情嚴肅:“不光是我沒有忘記,我第四戰區司令長官、福建省政府主席高飛將軍也同樣沒有忘記。此次我來臺灣之前,高司令長官再三叮囑,一定要來布農族看看,表達一下他的敬意,我沒有辜負高司令長官的囑託。”
一邊連卡瑪壠的面前也都緩和了不少,
尤哈尼對伊斯伊卡蘭斯使了個眼色,伊斯伊卡蘭斯匆忙離開,尤哈尼陪着馬德弼說着話,介紹了下除草節的祭祀儀式。不一會,伊斯伊卡蘭斯端來了一隻碗,裡面盛着不知什麼。
尤哈尼接了過來,恭恭敬敬的遞到了馬德弼的面前:“將軍,這是小米粥的粥湯,也是我們布農族款待遠道而來客人的最高儀式,請將軍喝了,緩解征途疲乏。”
馬德弼接過了碗,一口飲盡,抹了下嘴:“多謝族長厚意。今日我奉國民政府委任駐節臺灣,絕非要來擾民,而是要來安撫臺灣民衆,徹底驅逐倭寇勢力,恢復臺灣之昔日和平寧靜。布農族乃是大族,還請族長及諸位助我”
“將軍客氣了,將軍客氣了。”尤哈尼連聲說道,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麼:“將軍請入座,無論有什麼話都可以和我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