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新娘子,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的聲音打着哆嗦,問道:“你夫君是誰?”
新娘子忽然扭了扭身子,雖然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是能感覺到,她正在做嬌羞之態。如果這是一個活人,忽然害羞起來,那自然好看。但是這傢伙是厲鬼,故意做出這番模樣來,就加倍的可怕了。
她的聲音輕柔而羞澀,但是我聽在耳朵裡面,卻有些腦仁發疼。
因爲她說道:“我還沒有過門,其實他是我的未婚夫。他叫薛倩。”
我看了看周圍的槐樹,又看了看街上的蠟燭,心想:“這不是一年前我經歷過的事嗎?難道陰鬼婆沒有玩過癮,想要繼續折騰我們一遍?”
新娘子見我站在地上,一言不發。有些不快的問道:“公子,你到底肯不肯幫忙?如果不肯的話,早點告訴我一聲,免得誤了吉時。”
我乾笑道:“如果我不肯,那現在是不是就能走了?”
新娘子的聲音忽然變得極爲冰冷,她藏在蓋頭下面,冷冷的說道:“爲什麼要走?難道你不想喝一杯喜酒嗎?”
我知道事情不對勁,但是我還是大着膽子說道:“喝酒傷胃,我早就戒了。”
新娘子冷笑一聲,說道:“有句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話威脅的意味太濃了,而且無論是音調與口氣,都與陰鬼婆一模一樣。我的心臟砰砰的跳着,我有九成的把握就是她。
於是我堵了一把,儘量帶着玩笑的口氣,說道:“陰鬼婆,咱們都有正事要做,你今天這一出可不好笑。”
我叫出陰鬼婆的名字之後,她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隨後,她疑惑的問道:“你認識我?”
我乾笑道:“何止認識,咱們很熟悉。”
陰鬼婆嘟囔了一句:“讓我看看你是誰。”
隨後,她伸手把蓋頭掀起來了。
藉着燭光,我看了看蓋頭下面的臉。頓時驚得魂飛魄散。
蓋頭下面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她的頭髮已經花白了。臉上的肉貼着腮幫子,嘴巴也向裡面縮着,很顯然,牙齒也掉光了。
她看了我兩眼,就把蓋頭放下去了,然後嘀咕道:“我認識你嗎?看你面生的很吶。”
我打了個哆嗦,說道:“你怎麼變得這麼老了?”
說了這話,我忽然意識到我闖禍了。我當着陰鬼婆的面說她老,萬一她生氣了,還有我的好嗎?
然而陰鬼婆卻毫不在意,她淡淡的說道:“生老病死,自然界的規律嘛,再美麗的女子,也總有一天會變成老太婆。不過,只要掌握了天地間的規律,就可以利用它,甚至可以逆天而動,返老還童。比如我現在要做的,男女結爲夫婦,陰陽*,煉化採補……”
她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了,向我擺了擺手,說道:“這種大道理,你沒有必要聽,聽了也不一定能懂。”
我心想:“你所用的方法我不是很懂。但是這道理我卻明白得很。不就是榨乾薛家人的魂魄嗎?你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聽見陰鬼婆說道:“你這個人倒是有些意思啊,見到我之後,似乎並不害怕,反而和我很熟絡一樣。怎麼?難道你真的認識我?”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認識。”
陰鬼婆指了指我的自行車,說道:“把它扶起來,載我過去吧。”
我答應了一聲,就坐在了車座子上。陰鬼婆跳到了後座上,伸手環住了我的腰,說道:“我們走吧。”
我騎着自行車,吱吱扭扭的向前走。
我感覺自行車變重了。而且車把冷冰冰的,我不得不用袖子裹着它向前走。
這一切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樣。我心中惴惴,各種不好的念頭涌了上來。
爲了消除我心裡面的緊張,我問道:“你蓋頭上繡的人臉是誰的?應該不是你自己把?”
陰鬼婆笑道:“想不到你還挺有見識。不錯,這張臉不是我自己。每一次成親之前,我會找一個最善於刺繡的女子,請她幫我縫一身嫁衣。等縫到蓋頭的時候,我就將她的臉剝下來,印在上面,圖個吉利。”
陰鬼婆說的輕描淡寫,我聽得頭皮發麻,我乾笑了一聲:“剝下別人的臉貼在蓋頭上,這個吉利嗎?”
陰鬼婆笑道:“你不懂,女人有了男人的疼愛。就像是鮮花泡在水裡面一樣,容貌越來越嬌豔。我的蓋頭上印了美貌女子的臉,就是要祝願自己婚姻美滿。”
我心想:“婚姻美滿?剛結婚就殺丈夫,有什麼美滿可言?”
我騎了一會,就到了河邊。那幾個轎伕把轎子放在地上,就那樣木愣愣的等着我們。
經過那幾個轎伕的時候,我看見他們長着相同的臉。他們的臉都麻木呆板,而且慘白慘白的,分明是四個紙人。怪不得他們不敢經過這條河。
我已經騎到了河邊,感覺熱浪一個勁的竄上來。我有些緊張,伸出腳拖着地,把自行車停了下來。
陰鬼婆不快的問道:“怎麼不走了?”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前面是一條河,而且沒有橋,如果掉下去了,豈不是會燒死?”
陰鬼婆說道:“這團火對小鬼來說,致命的很,可是你是活人,有身體做保護,有什麼好怕的?快過去。”
我答應了一聲,向前騎過去了。
我穿過了那條河。自行車在河邊凌空而起,飛過了火焰,落到了對岸。這個過程甚至沒有什麼顛簸。
我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只是障眼法罷了。”
薛倩家就在前面了,陰鬼婆從車上跳了下來,急急忙忙的向薛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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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大急,叫道:“你等一下。”
陰鬼婆果然停了下來,她奇怪的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忽然恍然大悟,說道:“你想要紅包?”她指了指我的自行車,說道:“嫁妝我都交給你保管了,如果你想要紅包的話,就從裡面自己拿。”
我回頭看了看,發現車後座上多了一個紙箱。不用打開我也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眼看陰鬼婆就要進門,我大喝了一聲:“你別走。”然後從車上跳了下來。
自行車沒有人攙扶,咣噹一聲,倒在地上。箱子裡面的紙錢也散落出來,隨風飛舞。其中夾着一張請柬。
陰鬼婆面色陰沉的看着我:“年輕人,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多造殺孽。如果你再這麼不知死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我站在薛家門前,將她擋住了。我問道:“你進了這大門之後會怎麼樣?殺了薛倩,用他的魂魄讓你返老還童嗎?”
陰鬼婆挑了挑眉毛:“你還懂這個?”
我說道:“如果是的話,有我在這,你今天進不了這扇門。”
陰鬼婆哈哈大笑:“果然是有膽識。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攔住我。”
隨後,有一陣狂風向我吹過來了。
這陣風颳得飛沙走石,鬼哭狼嚎。我身後的大門一開一合,不住的亂響,頭頂上的燈籠晃晃悠悠,暗到了極點。這實在有些可怕,但是我畢竟不是一年前的趙莽了。
我能看見陰風之中,陰鬼婆的影子。於是我伸出拳頭,向她打了過去。
陰鬼婆咦了一聲,叫道:“原來是個道士,怪不得這麼大的膽子。”隨後,她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另一隻手,穿過了我的胸膛,從我的後背上透了出來。
透心涼。
我的身子被打穿了。
我滿腦子都是一個成語“不自量力”。即使是呂先生都鬥不過的陰鬼婆,我居然大着膽子和她打鬥?可真是不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