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錦又不是個傻瓜,關爾雅話裡的炫耀和對她的可憐,花似錦何嘗聽不出來。她炫耀完自己的美貌,又炫耀一番蕭貴妃對她的愛重。
花似錦臉色安靜詳和地聽着,繼而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茶,淡然地笑着,依然沒有作答。
她沒有告訴關爾雅,她其實是個受過冊封的伴月公主,而且趙煊已經邀請過她了。她更加沒有告訴關爾雅,自己晚一點也會跟着趙煊到宮裡去參加中秋盛宴。
她沉默笑看着關爾雅的炫耀。既然關爾雅想要炫耀,以炫耀爲生命,她卻去剝奪關爾雅炫耀的機會,那不好。
下午時分,花似錦纔跟隨着趙煊坐着馬車進了皇宮。
既然是皇室家宴,自然非常隆重,排場大得不在話下。
殿外搭了個大戲棚,棚下一溜兒的飯桌,方便大夥一邊飽食一邊看戲看錶演節目。
席間座位是有講究的,位份高的坐前面,位份低的坐後面。
花似錦跟一幫位份低的女眷坐在了一起。
剛坐定,就有太監扯着嗓子喊道:“太子殿下駕到。”
於是所有人位份比太子低的人都站起來致意。
獐頭鼠目的太子昂首闊步地來到了宴席之中,親切地擺擺手,讓大夥都免禮。
太子在擺手的時候,眼睛無意中一瞥,一眼就瞥見了花似錦。然後太子就愣了愣,只見花似錦標緻清麗,面若桃花,不笑左頰也出現梨渦,一笑則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貝齒來,身材玲瓏有致,纖腰不盈一握。
於是太子心底某處蕩了蕩。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他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頻頻朝花似錦身上瞄去,心想大半年沒見,這丫頭倒是長開了,越來越迷人了。
太子出場時的每一點細微反應,包括他看向女眷那一桌時,眼底閃過的那抹淫、光,都被坐在他旁邊的趙煊看在眼裡,趙煊知道,他是在看花似錦。
花似錦美而不自知,其實那一桌女眷,雖然她的身份最卑微,顏值卻逆天似的最高。
趙煊冷眼旁觀着太子的一舉一動,太子那雙天生猥瑣的小眼睛,帶着淫、蕩的意味,時時地掃向女眷那一桌的花似錦。趙煊在心中暗暗地冷哼一聲,他今天非帶着花似錦來,是爲了讓花似錦也熱鬧一下,感受一下天家過中秋節的隆重氣氛,他帶花似錦來,可不是爲了讓太子欣賞大飽眼福的。
飯前開胃菜是醃黃豆。
趙煊似不經意地拿起筷子,在碟子裡夾起兩顆黃豆,漫不經心地往嘴中送去。實際上,他吃掉了一顆,筷子縫裡夾着一顆。
就在衆人都紛紛擡頭伸長脖子,去看臺上的精彩表演時,太子的目光卻不在臺上,而是時不時地瞟向花似錦所在的方向。
驀地,太子聽見“啪”的一聲,同時他的額頭上一陣劇痛。
“哎喲——”太子瞬間只覺得眼前黑了黑,他隨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他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好像是被蜜蜂給蜇到了。
衆人聽到太子慘叫一聲,連忙或真關切或假關切地把目光投了過去。
“太子怎麼了?爲什麼慘叫呀?”有人低聲詢問。
“不知道呢?”
“……”
衆人都大惑不解地看着太子,看着太子痛苦地捂着額頭,卻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太子忍過初時的黑暗暈眩和劇痛,眼前終於恢復了光明,他緩緩地放開了捂着額頭的手。
然後就有人忍不住“哧”的一聲笑了,笑聲很低很壓抑,好在太子殿下沒聽到。
太子的額頭,竟然腫起了一個大包。
“該死的,哪來的蜜蜂,蜇得本太子的額頭好疼。”太子憤怒地罵了起來,“今天值班的宮女和太監是幹什麼用的,竟讓宴席上出現了蜜蜂!”
太子一邊罵,一邊又去摸自己的額頭,一摸之下,他自己被嚇了一跳,“哎我的媽呀,本太子的額頭好腫啊。御醫,快給本太子傳御醫。”
侍候太子的那幾個宮女手亂腳忙地跑去叫御醫了。
太子捂着額頭,忍不住又是一頓罵。
趙煊手中端着茶杯,冷冷地瞧着太子頭上的大包,眼中迅速掠過一抹嘲諷的笑,他那被茶杯遮住的嘴脣,脣角也嘲諷地上彎了起來。他眼角瞄向擺放在桌上的醃黃豆,心中暗想,太子額上那個大包太好看了,還要不要給他再來一個呢?
不多時,老皇帝和解皇后姍姍來遲。
解皇后見太子額上腫起了一個大包,不由得吃了一驚,“太子,你額頭上怎麼了?”
“回母后,應該是被蜜蜂給蜇到了。”太子回答道。
“御醫還沒到嗎?”解皇后眼見那個包挺大的,她不由得着急起來。
“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見到有蜜蜂飛來,難道你連躲都不會麼?”老皇帝頗感掃興,他覺得太子本來就長得醜,獐頭鼠目的,如今頭上再長了個大包,使得他看起來更醜了。
老皇帝眼睛向全場掃了一圈,忽然發現了花似錦,不由得眼睛一亮,笑着朗聲說:“花似錦,朕的伴月公主,你是個大夫,太子額頭腫成這樣,難道你不給看看嗎?”
花似錦本來在極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因爲上次太子強要納她爲太子良娣,她心中對太子本來極其反感,而且方纔太子出場之後,一雙討人厭的眼睛像沾了膠水似的,老往她身上瞟,令她感覺非常憎惡。
太子額頭忽然長包,她剛纔還在心中暗暗叫好呢,怎麼可能主動去給他醫治呢。再者說了,太子說他是被蜜蜂給蜇的,可以花似錦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根本就不是蜜蜂蜇的,那個大包,是有人用小暗器攻擊太子造成的。倘若她去給太子治那個包,那豈不是間接跟那個使暗器的人爲敵?
雖說醫者父母心,但是太子實在可惡,她對太子真是提不起一丁點的醫者父母心來。所以她一直默不作聲,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老皇帝卻點了她的名,她不得不站了起來,對着老皇帝先施了個禮,方纔微笑着,不緊不慢地說道:“皇上不用擔心,太子額頭上的大包,只需用棉花醺一點他面前茶杯裡的濃茶水,稍稍擦拭一下就可以消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