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扶着自家老爺子走回榮寶堂的江大郎,剛剛一走進榮寶堂的院子,就大感不對啊今天這氣氛根本就是非比尋常,這氣氛着實壓抑的厲害啊而且,而且怎麼捆綁了那麼多人
最最重要的是,這個個被綁上粗繩子,封堵上嘴巴的傢伙,怎麼看着就那麼熟悉呢?這些人,這些人,不都是三郎掌權的時候在家族裡培養出來的嫡系人馬嗎?
這,這,這……江臨周、江奇周、江固周、江芥周以及大總管江輔元一個個都卡點一般地出現在了榮寶堂的堂口,這,這這……真的是逼宮嗎?
江大郎這下終於回過味來了,這些人全部都聯合起來,他和他家老爹這次要麻煩了。心中一慌,江大郎扶着自家老爹的手都抖上了一抖。江老爺子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看不慣大兒子這上不得檯面的心態什麼叫做泰山壓頂也不面不改色,就大郎這點壓力就心頭大亂的素質,他們嫡支也就這樣了,若他老江頭沒了,大郎是看不住整個家族的。
想到此處,老江不禁又想起自己那個三兒,那個剛剛跑出家族的三兒,若是三郎還在,若是三郎沒有沉網,若是……這世上有一千一萬若是,可是如今能夠留給他老江頭的,怕也只有失勢了。
江家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龐大而支系茂密的大家族,嫡支這一系若是強大,就會成爲各支系的統領,若是弱勢則整個家族分崩離析,家族勢力由嫡支以及其它分支的各個支系分別選出長老團管理整個家族的族務。
江家的主家就是如此。但是江家並非是只有一個主家的江家,發展了一千餘年,江家的家族構成也由原本的主家一枚,發展到主家和家僕世家一主一從和諧發展,互相依存,相輔相成的地步。縱觀整個大魏的氏族大世家,就沒有一個家族的僕族世家居然能夠發展到這般絲毫都不弱於主族的勢力的龐大家系分支
就連一向自視高人一等的姬氏皇族,養了不少附庸家族,很多很皇室糾葛太深,已經徹底融入了姬氏皇族之中,例如佘採臣所在的氏族,例如龔雲所在的氏族。但是,這樣的家族仍舊只是主族的家奴,跟一直蓬勃發展,甚至跟主族勢力不相上下的江氏僕族完全不是重量等級的。
江氏的僕族所建立的族老團,也常被外人成爲族老會,就跟主族的長老團,長老會是一個概念的,不過他們處理的是僕族的事務。身爲僕族,他們一直都很謹慎,也一直都相當地支持主族嫡支的發展
當年江敘道主持家族事務最艱難的時候,給他最大助力的不是江氏的嫡支各房,不是江氏的分支各系,而是一直默默地經營着自己的勢力圈子,默默地發展的江氏僕族。所以當原本一直立場堅定地站在自己的背後的江氏僕族的代表人物,江輔元居然跟着其它江氏實權族人一道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江老頭就知道今天這事兒怕是難了
極力鎮定鎮定了心神,江老爺子腳步虛浮地走過江輔元的身邊,把另外一隻原本由家僕扶着的手遞送到了江輔元的身前,看着江輔元嚮往日一般溫和地笑着扶住了他,老爺子不但沒有感到輕鬆,反正心中更加心潮激盪“真是人生苦短,一晃幾十年啊”老江忽然變得很是感懷地道“咱三四歲,剛剛懂事的時候,你爺爺也就你這般大,笑得跟你極爲相似,總是將咱抱在懷裡。後來……大魏京中那場變亂,是他替了咱去死說起來……都是咱虧欠了他”江輔元靜靜地傾聽着,這些他早就知道事兒,很寧和地道“都是應該的,江族對得起咱們,咱們也要對得起江族”江敘道老爺子聽了這話,臉上表情未變,心中卻是悚然一驚,冷汗直冒啊
這是第一代世僕江賞江老爺子當年臨死前特意交代給兒孫的話數百年,很少有人再提起這話,若不是江敘道當年通讀家史對於第一代世僕的江賞老爺子很是欣賞,特意研究過他的一生,而且還成感懷過江賞這人的仁義風範,也不會記得這句話。爲什麼???江老爺子真是沒有想到,江輔元會在這個時候跟他說這樣的話……
深深地吸住一口氣,江老爺子忽然低聲似自語一般地說道“輔元啊,你怎麼也跟着湊這個熱鬧呢??”“怎麼能夠不來呢?”江輔元長嘆一聲道“老爺子,他們都說要處死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草率行事呢?這些人雖然在江家是公認的三爺的心腹,但是他們也是江族的人啊這其中有嫡支的人,也有旁支的人,更多的則是僕族的老人”說道這裡,江輔元再次嘆息道“老爺子,雖然咱不能保證所有的僕族老人都不曾做過叛族的事情,但是,今日三爺的事兒,您是知道的。是不是與他們有干係,您也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叛族可是大罪??這責罰,真的都該他們背上嗎?老爺子?”
江輔元口氣說的不清不重,看似沒有暴怒,也沒有憤怨,有的只是平靜地談論,但是,正是他的這番平靜,才更讓江老爺子腦子轉了有轉,心中大大地不安起來。“輔元,你想讓咱恕免了他們?”
“他們有罪嗎?”江輔元跟着就回問了一句,噎得江老爺子無話可說。最後,他無力地道“三郎的事,咱會負責的。不們的事情”江輔元聽到了讓他滿意的答案,便不再言語,一直扶着老爺子走入了榮寶堂,榮寶堂中,衆人紛紛見禮。老家主來了嘛接着諸位再次根據序列入座,先是江大郎江元周,藉着江臨周和平素與他交好的江固周,以及江固周身邊另外一位新出現的面生的青年人,這個青年人一身暗衛特有的黑衣,體型有着少年剛長成青年的削瘦,容貌清秀,咋瞅着都讓人覺得面熟。新青年旁邊是入京之後經常走動到一起江奇周和江芥周,最後是江輔元等能到齊的長老,族長,還有江府中有身份地位的某些中高層。能進榮寶堂都是江族的實權人物,嫡支和旁支在京的實權人物,要是僕族在京的實權人物的十倍以上。能夠在榮寶堂內混上座位的更是大多是江氏主族的人,各個氏族沒有不壓制僕族發展的,江氏也不例外而江氏僕族竟然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主要是因爲江氏僕族不知道是如何收攬的,基因特別的好,代代都出傑出人物。他們只不過是因爲主族的天才太耀眼,而被掩蓋在陰影下一點也不明顯。
“既然大家都來了,就把三郎的事情說一說吧。”江老頭知道這時候是啥也躲不過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推卸責任啥太沒意思了。“最近宮裡的淑妃曹香經歷了一些事情,受了委屈。三郎那孩子死心眼,就……”老爺子真有些不堪啓齒“就自宮了。他打算暗地裡偷偷入宮去保護曹香。咱……實在是拿這個兒子沒有辦法,就……放他走了。”
“老爺子,咱認識你也有年頭了,一直都把你當做是典範一般的崇拜。老爺子,說什麼實在拿這個兒子沒有辦法?說什麼就放他走了?你明明知道他知道多少江氏內部的辛密,你也明明知道他又多麼聰明和危險?他是多麼地瞭解整個江族啊?這樣的人,你就這樣輕鬆地放他走了?他這是叛族而出,你懂吧?你是心頭明鏡一般的人物啊,怎麼就能做出這等事呢?這一點都不像你了。”江敘道看着第一個跳出來指責他的人居然是江臨周,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臨周,咱承認,是咱的不對,不僅放三郎離開,還出手讓暗部的人護送他離去但是,他畢竟是咱的親生子,是你的繼周哥哥,你就忍心嗎?看着他死在你面前”江敘道苦哀哀地說道。江臨周忽然臉色一頓,接着道“你是咱見過的最最虛僞的人當着衆人的面,你不止一次什麼要責重於情,這纔是族長該做的事當着衆人面,你也不止一次地表示對江繼周的失望,說要處置他甚至,你也說過要讓他閉嘴的話,你在皇帝面前還說過要滅口。這是最近幾天你剛剛說過的話,這點你不否認吧?”
江老爺子張了張嘴,江臨周從來都沒有用這種質問的口氣跟他說過話,這是開始在心裡怨恨他了嗎?江繼周繼續說着“但是你又一次次心軟,妥協。一次次地放過犯錯的江繼周。族長大人他是你兒子不假,可是同時也說過族長要把全族的子弟看做是親生的子侄一般疼愛的也是你吧?江氏的暗衛,整個京畿地區一共有一萬零八百五十四人,這其中你兒子知道根底的有大半大半是什麼概念呢?就是說你的兒子,那個都快四十歲的江繼周,他知道江氏大半暗衛,至少五千多人的家庭情況,父母妻兒都是誰這樣的人,你怎麼能讓他活着離開?他本應該連屍體都只能留在江族的咱說的可有錯嗎???”
江老爺子一被這樣質問就哭了,哭得稀里嘩啦的。他怎麼不知道呢?他就是知道這個兒子知道太多的江族核心機密,所以才一直有殺他的念頭,但是,卻總是一次次地下不去手殺他是錯,不殺他也是錯。他們這幫子人究竟知道不知道他又多難啊?
“不要再哭了。”卻不想這一次江臨周不僅沒有妥協、緩和口氣,反正越加激動憤怒地道“江氏暗衛中的嫡系精英暗部的所有成員的根底他都知道,他都知道的。原本他有一個心腹一直跟着固周身邊,固周不愛管理,那人就偷空子把所有人的密檔送給了江繼周混蛋,混蛋”
“這,這,這不可能”聽到這話,江元周不能置信地大叫出聲。不會的,這不可能,怎麼會?“是的,就是他就在你同情、可憐、放縱你那親親三弟的時候,他卻把江族的機密一本一本地都套到了手。世人都知道江繼周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你好意思說他看過一遍也記不住嗎?”
江元周被他說得臉紅大臊,接着又青白的可怕。“繼周他不會……”
“你白癡嗎?江繼周那麼一個大活人,又是淑妃娘娘的前情人,你覺得沒有皇帝的默許他能進得了宮嗎?”江臨周冷漠地怒斥道。江元周整個人一呆,無語。“必然是他出賣江族一些頗有價值的秘密,皇帝纔會像釣魚一樣把他弄進去,沒事就拋拋餌,用淑妃威脅威脅他,自然可以釣出全部的江族機密。咱說可有錯?”
江元周身體再抖了一抖,帶着失措地叫道“阿爹”“你放啊,叫你再放啊當時你不是死拉活攔的嗎?現在叫喚還有什麼用?”江敘道冷諷了一聲,暗道:沒用的東西。“那現在該怎麼辦啊阿爹?”
“只能從新拆換,大調整。把旁支的暗衛調整到京中,把京中的暗衛精銳調整到各旁支,然後將他們的根底全部調整出去,暴露的密樁和暗線全部放棄,撤回全部人手其它的有價值的核心機密……”江敘道老頭子頭頭是道的一一安排着,顯露出強大組織和控制能力、以及臨時應變的反應能力
只是,這樣就算了?無論他們現在如何補救,有些事,有些人是補救不了,密樁和暗線也不是說撤退就能撤退的,有些人的身份特殊,暴露就是死,根本沒有退路。江老頭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所說的這些,也只是在做盡可能的挽救,損失是一定的,很且很大。
“另外,堂外那些被綁束的人全部都放了吧三郎已經不是江族的人了,你們有相關的就好好勸導勸導他們。僕族的人統一交給輔元處置。”
“不行。”江奇周猛地衝出來說到“咱絕對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