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二伯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嶽青山從未想過自己的二伯居然還揹着自己做過這等事,這不是把蘊娘往死裡逼嗎?被自己的至親背地裡下狠手,傷害的對象還是自己心愛之人,嶽青山覺得自己快要被揪通和無力感撕裂了……,怎麼會?怎麼會……
看着嶽青山那一副根本不知情,無措而有慘然的表情,姚蘊忽而火冒三丈“你二伯親自來的青州,你敢說你四十年來一直都不知情?你是什麼啊?你是京都岳氏的少族長,長房嫡長子,自幼便作爲家族繼承人培養的宗子你,你怎麼能,你怎麼好意思在咱面前擺出這樣一副嘴臉”姚蘊這個氣憤,嘴皮子越說越快心中真是狠的咬牙切齒,你說你嶽青山,當年也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一號人物,你好意思說你連自己個兒的家族都完全失去掌握?再說岳二伯一樣忠於岳家,在岳家極有名望,若非處於你嶽青山的授意,他怎麼跑到青州去??
姚蘊心中早有個小黑人拿着一把大砍刀把個名爲嶽青山的傢伙切成零零碎碎,尚切不解恨,若非自家夫君在場,老姚很可能直接跳起腳狠狠地給那嶽混賬一個耳光子
“蘊娘,咱真的不知道二伯到過青州,也不知道二伯曾經跑到姚家退婚~”他真的不知道,二伯……,這究竟是什麼回事?再白目,嶽青山也知道自己被算計了,是誰,是誰這樣陰狠地算計他嶽青山擡目四顧,雙眸腥紅猶如野獸,倆眼直接略過絕對不可能欺騙他的蘊娘和身子骨孱弱總是需要人保護的妻子白氏,最後落到了鄭笠的大臉蛋上。“是你,是你對不對?是你耍的陰謀對不對?鄭笠,你這人真卑鄙”
鄭笠聽了這話,也火了,這跟瘋狗亂咬有什麼不同“嶽青山,見過蠢傻的,沒有見過你這麼蠢傻的。當年你好歹還是大家貴子,有背景有實力,咱在西疆算什麼,不過是個硬盤中的將小將軍,手下連五百人手都湊不起。試問,嶽大將軍,老子上哪裡去認識你家二伯,又怎麼能指使得動他?
要老子說,你纔是個真卑鄙的。明明是自己做下的孽,偏偏還要裝作一分無辜狀你當年出征之前非拉着蘊兒出府,然後仗着酒醉另她未婚先孕,直接氣死姚老太爺接着你又移情別戀,退婚棄子,又氣死了一直護佑接濟被逐出家族的蘊兒她娘,你逼得她名聲喪盡,有家歸不得,一個弱女子帶着個新生的娃娃飄零在外,你到是說說,是你卑鄙,還是老子卑鄙老子喜歡她怎麼了?老子娶她怎麼了?
老子幾十年就獨愛她一個,你能做到嗎?老子幾十年都把小大當做親生兒子一般疼愛,你能做到嗎?老子知道,你不就是嫌棄老子是西疆破落農戶出身嗎?老子就算是農戶出身也比你強,強一百倍”鄭笠大聲傲然地道,然後拉住姚蘊的手臂道“要不你問問蘊兒,老子和你究竟哪個好~是你這大貴族大將軍好,還是老子這西疆小農戶好?”
鄭笠這番自辯真真說得嶽青山啞口無言,白氏和姚蘊卻是同時動容,姚蘊還要好些,雖然早年命運多劫差點將她逼上絕路,但是她最終還是認清了鄭笠的好嫁給了疼愛她一輩子的鄭老頭、鄭大將軍白氏不同,她的心緒跟自個兒的夫君一般的極爲震盪,少女時代的白氏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她和鄭笠合作拆散了嶽青山和姚蘊,她得到了嶽青山,而鄭笠也得到了姚蘊,看似皆大歡喜,卻不想四十年過去,歡喜不在,只剩悲苦
尤其是當她得知自己的情敵居然過得如此幸福的時候,心中的不甘和難過就越加氾濫。爲什麼她就那麼幸福,當年的嶽青山再跟自己濃情蜜意,再說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時候,他心中最記掛的還是青州姚蘊,而農戶出身,上山劫道,臭名遠揚的鄭笠居然能夠白手起家,四十幾年就取得虎據西疆,名成名就的好成績,更讓人眼紅氣憤的是,這傢伙居然一輩子獨愛姚蘊一個,自打成親後就辦點不曾在外面沾花惹草
白氏神情木然,早已在心中泣不成聲就算是萬般皆是命,那她姚蘊憑什麼就能得到倆個男人的真心,而她陪伴了嶽青山一輩子,又得到了什麼?由於兒子早死,岳氏宗族早就對她不滿,由於夫君的小妾們一直無所處,整個京華都在私下裡傳揚她心狠手辣容不得庶子庶女存活,由於夫君一直不肯過繼近支旁支的侄兒們承嗣,岳家即將嫡宗斷嗣奪爵的謠言這幾十年來都沒有停止過一但夫君過身,她僅有一個孫女,還嫁入了皇家,到時候真的斷嗣奪爵,她一個孤老婆子又能託庇於誰來養老送終?就算夫君留下些財貨又怎麼能守得住?莫非最後淪落得個流落街頭的下場?
想到此此,白氏眼睛都紅了,眼淚含在眼圈子裡,強忍着纔不落下,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在那對夫妻面前落淚。一個是她畢生的情敵,一個是她不堪回首的合夥人
“那也不咱,絕對不是咱嶽——青——山——”嶽老頭幾乎是用吼的嘶喊到,“蘊娘,二伯退親的事兒真的不是出自咱的授意無論如何你都要相信咱”嶽青山猛地一拍胸脯,大力道嘴角直接流出了血絲,老嶽頭居然恍如未覺,誰說歲月都能夠化解傷痛,有些傷有些痛,只會隨着年深日久越積越深……
“蘊娘,當年咱得到消息說你去了京城,由於擔心京中姚氏無族人怕你受欺負,咱帶着白氏沒日沒夜地往京中趕,可是當咱趕到京中,得到的竟然,竟然是你人在西疆嫁給了別人那個別人居然還曾經是嶽某曾經同生共死過的袍澤嶽某當年拿你當兄弟啊鄭笠”這最後倆聲,牙根差點沒有咬碎,嶽青山真是恨不得把鄭笠一口一口給吃了。“回京之後,嶽某本是立有大功的待召之身,只要進宮陛下便會官升三極可是蘊娘,爲了證實你在西疆嫁人這個消息,咱把皇帝都扔在腦後,連夜策馬披星趕月一萬多裡呀,蘊娘”說到這裡,嶽青山終於忍不住,淚灑長襟他媳婦沒了,兒子沒了,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幾十年心裡都過不去這個坎,他着誰惹誰了……這份沉重的心傷壓了他一輩子幾十年啊……“更讓嶽某傷心的是,蘊娘你嫁人的時候竟然在婚禮上還抱着一個肖似嶽某的男娃兒。當嶽某的一位袍澤告知嶽某此信之時,嶽某當時恨不得衝鄭宅將你們……”嶽青山當年憋屈得發狂,也恨得發狂,找到鄭笠後二人二話不說就打了一仗,鄭笠雖然不是科班武將出身,打架的實戰經驗卻是一點也弱於嶽青山,倆人不分勝負之後,鄭笠才告訴嶽青山,冷嘲熱諷地說老嶽不是個玩意,背棄盟約移情別戀不說,還打算退婚另娶,姚蘊被傷得體無完膚,毅然決然地抱着孩子嫁給了他——鄭笠~
嶽青山聽完這氣呀,他是要納白氏不假,但是從來就沒有打算背棄婚盟,另娶妻子呀“嶽某在鄭府的大門口傻呆呆地站了三天三夜,蘊娘,你都沒有見咱。”說到這裡,嶽青山這個委屈,眼角飄向鄭笠的時刻更加兇狠猙獰,若不是鄭笠當年橫插一槓子,姚蘊即便是一時誤會了,倆人也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鄭笠啊,鄭笠呀——嶽青山每每念道這個名字,都心頭恨海怒濤,洶涌澎湃“蘊娘,咱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嶽某的爲人你還不知道嗎?嶽某曾經爲了你,連命都可以義無反顧地捨棄。鄭笠對你好,嶽某對你只會比他更好,嶽某能夠給你只會比他更多娶了白氏也不會改變嶽某的一番心意你這麼聰明,當時怎麼就糊塗了呢蘊娘,咱們是被人設計了啊”
姚蘊聽了這話,尚不待嶽青山再多一句,直接一個耳光當着白氏的面啪地一聲掃到了嶽青山的臉上。“這一巴掌,當年就想扇你,可惜四十多年前,咱姚蘊年紀太輕,抹不開面子。”
嶽青山直接被打傻了,整個人木呆呆地看着姚蘊,不知所措。“嶽青山,你個老不要臉的,這麼多年一點長進也沒有。沒錯,咱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還很早就訂了親。想當年,你也真是差不點就爲了咱死在歹人手裡。當時,咱領你的情,所以即便是當年未婚先孕,慘遭世人詬罵侮辱,咱也從來沒有悔過。當時只想着,萬一青山你有個三長二短,總得有個後人承繼香火所以,捱罵,咱認了,逐出家族,氣病了阿爹,咱忍了。
聽說你身受重傷,阿爹擔心咱下半生無所依靠,強撐着病重之身派人三番五次地去西疆尋你。後來傳出你下落不明的消息,阿爹逼着咱打掉腹中的孩兒,沒有其它辦法之下,咱獨自一個人從青州遠赴西疆尋你,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因爲咱離家出走,終於將重病在牀的阿爹氣得嚥了氣。”姚蘊也哭了,累死了阿爹是她一輩子追悔莫及的遺憾,都怪她當年太年輕,太自負,總覺得自己很聰明,什麼都可以做,卻忘記了至親之人爲了自己擔驚受怕、操心揉膽的這份心,因爲對不起阿爹,她四十幾年都不敢帶着夫君回門,因爲對不起,因爲對不起,連說一句都來不及
“可是當咱懷着身孕,一個孤零弱女子在西疆飄零尋你的時候,你在做什麼?當咱沒了阿爹,萬分痛苦自責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你還記得翠房湖嗎?當咱千辛萬苦地抱着甫出生的兒子尋你尋到湖畔的時候,卻見到嶽大將軍,青山哥哥,你抱着小鳥伊人的新寵僱着畫舫蕩波湖上
嶽——青——山——,你對得起姚蘊嗎?”姚老太君也終於爆發了,面對着一直都說着自己無辜,一直都不肯低頭認錯的嶽青山,姚蘊暴走了“咱沒了爹,死了娘,什麼陰謀,什麼算計,咱都看不到,也不想去看。咱就看到你,嶽青山,移情別戀另覓新歡嶽青山,你這老混蛋,姚蘊跟你是訂了親,可是訂了親不等於就賣給你家了。咱尚未過門,你就另外有了人,還打算娶做平妻,你見過誰家準夫婿妻子未過門的就這樣打臉?
更何況,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只有你嶽青山對不起咱,欠咱的;絕對不沒有咱對不起你,欠你的時候”
嶽青山被姚蘊數落得失魂落魄,人軟軟地癱坐在地上。
白氏也眼色奇異地偷瞅着那位名爲姚蘊的情敵,真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般的女子,嶽青山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偉岸的,是偶像,是守護神,像做座大山一般護佑着她,即便有的時候惹她不高興了,白氏也頂多壓在心裡,回頭想法子曲線救國,達成所望而姚蘊,則把嶽青山完全看做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負了她,多年來一直都不肯認錯低頭的男人所以她敢於直面數落他,一點都不嘴短
更讓白氏心頭酸水直冒的是,強橫、驕傲如嶽青山,被姚蘊如此不留臉面地數落,居然乖得跟大貓似的,一句都不敢還嘴這還是她那天神一般的夫君嗎?……
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淚流不止,嗓子發乾的嶽老爺子,終於還是低頭了“對不起”這一聲,遲到了四十四年,姚蘊掩面痛哭,撲入了鄭笠懷中。
“阿爹,出大事兒了,聖旨下,婉蓁賜婚給皇六子姬毓寧爲嫡妃”鄭三,鄭守禮沒頭沒臉地撞了進來,撞破了四隻年紀加起來超過倆百歲的老人家,全部都眼淚漣漣,鄭三臉上原本的表情頓時石化,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麼回事?”鄭笠親自進宮見過姬幸和那小子的呀,怎麼這一會兒的功夫就變卦了,這變動也太大了點吧,“莫非聖旨被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