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守仁大白天沒啥事,就偷偷從大營跑來家來抱兒子,這新生的小兒子,甫出孃胎幾天,卻不像一般孩子那樣軟弱,繼承了爹孃的深色膚色,虎頭虎腦。小眼神特別低憨厚。那模樣像極了五弟小時候,越讓鄭守仁看着就越是愛煞。鄭守仁心裡其實還是挺美的,孩子嘛!憨厚點好呀,想來張大了要是再像五弟一樣學武專心一意,鄭家當成再出一員虎將。老爹一下子折了十一個孫子,他也折了個庶出兒子,這北疆一戰鄭家的損失太大了。這新生的男孩兒就是全家的希望!
鄭守仁有把大兒子往上拋了又拋,順勢掂了掂分量,感覺一下是不是比昨天有長了。那啥,他也不是那麼精細的人,偶然做這樣一下,也是察覺不出來啥。未能滿意地鄭守仁嘆了口氣,對着還不會認人只知道對誰都傻笑的兒子道“兒子呀兒子,無論你將來長成什麼樣,就是不能像你大哥一樣!你大哥那性,過不了多久就得把你老爹氣死。等你長大,估計你老爹都不在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你到爹墳頭好好祭拜祭拜你老爹!然後再去找你大哥,給你老爹報仇!”鄭守仁想到好笑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主子,派出去跟着大公子的人回來了。”竟然是鬼面親自過來了。鄭守仁的眼,一瞬間閃過慌張,又再次冷凝下來。“出了什麼事。”
鬼面說不出話來,腿一軟,跪到了鄭守仁面前,一頭點地,深深地將身體伏下。
鄭守仁抱着兒子的雙臂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懷中的嬰孩被搖晃得咯咯地笑了起來。“是生,是死,總要讓我知道因果。”鬼面仍舊一頭點頭,不敢擡頭看鄭守仁的臉,是他有負所託。今兒一早,元熙帝就下令派兵圈禁江府,靳海雲就跟了過去。鄭守仁不放心就打聽鄭少彥跑到哪裡去了,結果鄭少彥真的不在府中也不在營中竟然是出府和幾個新認識的好友出門子吃酒去了。
鄭守仁擔心一不小心朝廷中的事連累到自己那政治白癡,認爲天下人都是好人的兒子身上,馬上讓鬼面派出得力的人去尋找兒子並追他回府。鄭少彥可不相信這天子腳下能發生什麼不公平的事!最近只要是他遇到的不平事,都被他帶人擺平了。【鄭家出了個好義公的事在京城百姓中也是廣爲流傳。】鄭少彥不肯走,就讓來人都守在暗處,吃完酒就馬上回府。畢竟老爹的吩咐還是要給點面子的,反正酒宴也要散席了。
就在這時,酒樓的後院、門臉同時衝進來不少兵勇,見人就打就抓。這百姓就不是人了嗎?跟鄭少彥一起吃酒的都是有幾分好義大公的人,大家看着不順眼就出手阻攔了那些強來的兵勇。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越來越多的兵勇衝了進來,整個酒樓前院後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大家都覺得不妙,馬上嚷嚷着要人住手,大家解釋一下。
只是即使都在近衛軍中,大家也不見得有多熟悉,看着臉熟的大有人在,再說人家跟着太子辦事,可是害怕擔心着擔責難呢!你丫的不僅妨礙公務,反抗拒捕,還想見好就收,打完就走,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原本有氣的沒有抓到刺客,立不了功的兵勇們對他們一夥也沒啥好口氣。
就在這時候,太子忽然駕臨。那羣兵勇怕怕挨訓或是罰沒了小命,一時心狠,就連下毒的陰毒手段都用上了。鄭少彥也是厲害的,硬是在毒霧中堅持戰鬥,本來你要是這麼能打,差不多您就跑了得了。可這鄭少彥不僅沒有跑,還在聽到太子駕臨的時候身形滯了一滯!以至於被太子當場俘獲。太子說鄭少彥是反賊,鄭少彥極力地喊冤,還想解釋。太子卻猛然一劍刺出,按說以太子絕對不應當做出此等孟浪之事。對方已經報了家門。你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打崽子自然得先看看老子!您到好,二話不說,一上來就要命!
那鄭少彥更是要不得的,你平日再傻吧,再小白,也該知道就憑自己內功,稍微閃閃,太子哪裡殺得了你呢?你這樣不躲不閃地硬挨太子殿下一劍斃命,下面的人全部都跟着你不帶得好的。
聽到兒子並沒有閃躲太子的金劍,也沒有用內功抵抗,鄭守仁抖着脣瓣吐了句“君要臣死,死不得不死。”這句你到是記得牢固。可是,兒子,那個人他配爲君嗎?
鬼面平靜客觀地將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敘述了一遍,不帶一絲情緒。“是誰負責跟隨大公子?”鄭守仁問着鬼面,鄭家的暗衛安排都掌握在鬼面手中。
“是十大暗衛中的赤鬼,老爺子擔心您的安全特意讓他過來的。”鬼面依舊伏地而述,謙卑而愧疚!他是暗衛首領,居然能讓看護中的大公子折的這樣不明不白!
鄭守仁也不看鬼面,更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我不怪你。暗衛的首領之前是父親最信任的親衛,那人離開後就轉給了少年多才的阮青峰。青峰出走後,我曾經代了一段時間,你出現之後父親才轉給了你。這樣幾次易手,你再是纔多,也不肯能掌握得面面俱到。”是的,鄭守不仁不怪鬼面,但是,並不代表他承認鬼面沒有錯,也不代表他承認鬼面沒有錯!
“傳赤鬼來見我。”鄭守仁木然地將新生兒子放到炕上。孩子那依依呀呀的兒語聲看得他臉皮一抽一抽的,終於忍不住了。鄭守仁眼中的淚水像山泉一樣流出來,不休不止。那大大的淚點子潤溼了一層又一層袍子。
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悄無聲息地跪到他腳邊的,那跪姿一如鬼面,只是他更規矩,更習慣。
“混蛋,混蛋。你傻了,你怎麼能看着他死在你眼前?”鄭守仁忽然一躍而起,抓住青年,拔出一隻插在身後的馬鞭子,就那樣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着黑衣青年,打呀,打呀,打累了,就停下來喘口氣,然後接着再打。也不管男子一聲不吭地,也不管男子身體被抽得直打冷顫,也不管男子身上嫣紅的血,順着鞭子的印記渲染大片黑色的衣衫。
“他是你弟弟呀,鄭少冉!”
那男子眼中早已哭出了血,無聲的,滿心哀傷與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