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酒店外,周教授一個人站在法壇前。
原本是皎潔的月光,現在卻被烏雲遮蔽,同時月亮的附近籠罩着一圈紫光,在空中若有若無地閃現。
周教授擡頭望去,今晚竟然會出現這種異象,《山海經》有記載,紫金包月必會有異象,這可不是好兆頭。
只見周教授右手掐着手指頭,隨着五指掐算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紫金包月的出現,是道中凶兆,容易引發各種意想不到的異象,所以不利於開壇作法,道法之中也有註釋過,倘若遇上這種異象,即使強行開壇,那最終效果也會縮減大半,如果是要佈陣,威力也同樣減半。
突然,周教授還在掐算的指頭嘎然停止,暗叫不好:“他們有危險!”
天空的月色愈發明亮,這種明亮是紫金色的明亮,是月亮邊緣發出的。
周教授擡頭望去,見到愈發怪異的天象,隨即,他迅速從法壇上抓起一張紙符,紙符的表面鋪了一層薄薄的金箔,在金箔的上面寫了一些奇怪的符文。
紙符剛起,周教授的另一個手也不閒着,立馬從桌子上抽起銅錢劍,只見金符一揮,銅錢劍往上刺去,一點寒芒先到,隨即劍出如龍,劍尖不偏不倚地刺中符頭。
周教授盯着紙符,口中喃喃細語,左手掐着口訣的同時還利用餘光觀察上空的天象變化。
就在這時,被刺穿在銅錢劍上的紙符冒出了搖搖曳曳的火苗,幾秒過後,火苗迅速往上蔓延,頓時成了一團火熊熊燃燒起來,金符頃刻化爲灰燼掉落在提前放置的布袋裡。
周教授再次擡頭,發現籠罩在月亮的紫光開始向周圍蔓延,逐步地把月亮散出的光芒給吞噬,那場景就相當於一個月餅被成千上萬只發亮的螞蟻給包裹着,然後逐步進行蠶食。
周教授緊皺眉頭說道:“異數出現了!”
還沒等他說完,這時候的草地上,突然颳起一股凌厲的陰風,法壇上的紙符被一塊黑色的木塊壓着,但在這股陰風的肆意衝擊下,紙符還是被吹了起來,才一眨眼的功夫便被吹得四處散落。
周教授顧不上法壇上的陰風作亂,只見他右手握着銅錢劍,左手撐着身體,從法壇處一個翻身跳起,頭也不回就朝着江北酒店的大門口衝去,從他的步速上判斷,此時的他比誰都着急,比誰都擔心酒店裡面的我們。
教授前腳剛走,陰風便馬上在他身後尾隨,但它跟到大門時就戛然而止隨即散去,而法壇上的各種案板竹香符紙,都被這股莫名其妙的陰風吹得七零八落。
………………
此時江北酒店內的走廊,鬼差們徑直朝我走來。
明華鋒的手出現不同程度的顫抖,但無論怎麼顫抖,他都緊緊地捂住我的眼睛。
周圍的空氣愈發極點,再次變得冰冷,就像剛纔在鬼打牆裡一樣的冷,我能感受到自己手臂上被蒙上一層冰霜,毛孔同時也在收縮,冰涼的感覺此刻也穿透我的全身,不用說,肯定是鬼差已經來到我面前,就站在我旁邊,不足一個拳頭的位置。
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進行,走廊裡還是那樣的寂靜,周圍的氣溫也降得厲害,已經不是那種普通冰冷的感覺,而是那種冷得你除了身體顫抖之外,彷彿體內的血液也被凝結了要準備漲裂,那種撕裂感是從手臂上,大腿上甚至是心臟位置傳來。
因爲我右手食指被明華鋒用匕首割了一刀,現在雖然止住血了,但凝固在傷口邊緣的血液開始出現碎裂脫落,一團寒冷刺骨的氣體縈繞在食指的傷口那裡,刺痛感伴隨着鑽心的癢,由手指向整個手掌蔓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心中在默默地數着,但幾分鐘過去了,冰寒的氣溫依舊纏繞在附近,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我能感受到,鬼差還停留在旁邊並且在俯視着我。
鬼差們散發出來的氣體不斷地遊走全身,冰寒刺骨,而這時,明華鋒的手掌把我眼睛唔得更緊,因爲他們的存在,導致整個走廊裡寂靜得可怕,氣氛也變得無比壓抑。
我自己也緊閉着眼睛,心中打着冷顫再次祈禱鬼差能快點離開,畢竟這種等待是最折磨人的。
就在此時,突然間“砰”的一聲走廊的盡頭傳來了玻璃的碎聲。
“堂堂的鬼差大人,你們公務繁忙,何須在這浪費時間來爲難這兩個毛頭小子。”洪亮的聲音從走廊盡頭那裡傳來,久久迴盪着。
我先是心中一驚,在這裡還能出現第三個人的聲音,這到底是誰!在停頓了幾秒後,心中猛然一喜,這不就是周教授的聲音嗎。
周教授的聲音再次在走廊裡響起,雄渾中又帶着一絲命令式說道:“現在外面已經出現了紫金包月的異象,你們若是再不走,以後就沒機會回冥府!”
異象出現?聽到周教授這麼說,我心裡就納悶了,紫金包月是什麼天象,怎麼這種異象我都沒聽過?
就在周教授說完,還沒到一分鐘,我手臂上冰寒的感覺開始減緩,食指處凝固的血液也開始流動,垂直掉落。
環繞在我身體的那股寒流緩緩移動,冰寒的氣息從我的食指處離開,從右往左移動,而氣流移動之時,把我的臉頰颳得生痛,我能感受得到鬼差們是往左邊走,慢慢離開我們兩人,走廊的溫度漸漸回暖,不再像冰窖一樣。
“稍作時候,定當財寶叩謝各位鬼差大人!”周教授的聲音在我耳旁再度響起。
話音剛落,我的頭部被一雙手擦拭而過,並在太陽穴兩側留下一抹灰。
我猛然睜開眼,見到周教授持着銅錢劍,另一隻手的掌心盛着一團紙灰,他正在擦拭着明華鋒的額頭。
明華鋒此時早已經睜開了眼睛,他望去鬼差離開的方向,當見到鬼差徹底走了才深吐一口氣,看樣子他那心中懸掛着的石頭放了下來。
粘在我太陽穴兩旁的紙灰顯得有些發燙,我就用手指伸向額頭沾了一些下來看了看,問道:“爲什麼要往我的額頭擦拭這種東西。”
明華鋒見狀,趕忙制止我喊道:“別碰那灰!”
聽到他這麼一喊,我先是愣了一下,手指停留在半空中望着明華鋒,接着便把快要接觸到額頭的手指放了下來,放下來的那一瞬間,周教授見到我食指有被劃過的傷口,問道:“乙闕,剛剛在走廊裡,你是不是用手指去指着鬼差?”
對於激怒了鬼差的事,我也不隱瞞不逃避,回答道:“是!”
我剛說完話,明華鋒就轉過身來,從腰間抽出匕首,盯着我說道:“就你事兒多!早知道把你這手指切下來!”
“爲什麼?”我看到他手中的匕首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着白色的寒光,連忙後退一步。
明華鋒用衣袖擦拭着刀尖,說道:“你說你的手是不是犯賤啊!剛剛鬼差來的時候,就你這熊樣也敢用手指去指着他們,我看你是活膩了,幸虧現在教授來得及時,那才幫我們兩個解圍,而剛剛他用符灰在你額頭畫了符文,你又想伸手去弄掉它,你說你的手指是不是犯賤,該不該剁掉啊!”
被師兄當着周教授的面這麼一連串地點名批評,我尷尬地低下了頭,連連說了幾個對不起。
周教授見到我被懟得無話可說,也沒有搭嘴,他將手中剩下的符灰灑落在地上,並且在走廊的地毯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符文。
符灰灑落在深紅色地毯的那一瞬間,整個走廊的地毯都出現了一絲晃動,不過是僅是一秒鐘的事,隨即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就是那一瞬間的晃動,牆壁上的所有壁燈嘩啦一聲全部重疊成一盞燈。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周教授一邊畫符一邊說道。
“怎麼了!”明華鋒臉色凝重地問道。
“爲什麼時間不多!”我也覺得很是奇怪,追問周教授。
周教授並沒有回答我們,只見他右手緊握着銅錢劍,在撒完最後一點符灰後,左手緊握住右手,雙手共同握緊劍柄,劍尖往下,劍柄往上,在薄弱的燈光下,銅錢劍的邊緣散發出一層金色的光圈,只見周教授大喝一聲,雙手同時用力往地毯插去!
“砰!”一聲,在劍尖接觸到地毯的那一刻,劍尖與地毯發出了刺耳的撞擊聲。
銅錢劍穿透地毯,直接插入地板,劍身已經是插進一半,而露出地面的那一半在寂靜的走廊裡發出“嗡嗡”的晃動聲,由於剛剛的那一刺,周教授幾乎使出了全部力氣,額頭隨着急促的呼吸聲而暴起了幾條青筋。
周教授見到銅錢劍插進去後沒有出現斷裂,心中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做任何停留,而是馬上轉身喊道:“走!快離開這裡!”
我和明華鋒聽到周教授的喊聲後,沒有遲疑,直接拿起自己的東西轉身,跟着周教授沿原路返回。
返回途中,我見到地面上的地毯破爛不堪,碎紙一樣的油畫凌亂散落,特別是那張人像的油畫,雖然已經碎成無數張碎紙,但它並沒有死去,它的眼睛在地上朝着我眨了一下,我見狀,瞬間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真害怕剩下那些油畫中會突然間自動拼湊成原來的模樣,然後再次脫框而出,伸出舌頭緊緊地拽住我。
三人的隊伍匆匆地從江北酒店走廊盡頭穿過壁畫,然後來到電梯井旁邊,現在是往大門前臺的方向跑過去,我跑在前頭開路,明華鋒在中間,周教授在尾隨斷後。
在路過電梯井的那個岔口時,我們都聽到裡面的哀怨的哭泣聲變成了刺耳的咆哮聲,而且在漆黑的電梯口裡開始涌出了血液,那血液在光線的折射下,呈現出黑金色,顯得詭異無比。
儘管電梯井裡出現各種奇異怪狀,但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也沒心思停留在這裡,因爲剛剛從周教授的語氣中可以判斷出,待會這裡肯定會有一場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而且場面程度會很嚴重,所以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去。
經過十分鐘的狂奔,我們終於走出了江北酒店。
周教授在空曠的草坪上擡頭望去,見到天空中的月光已經是徹底消失,而籠罩在月亮的烏雲變成紫黑色,朝着江北酒店的方向投射出一束紫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