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炎鼎相助,煉藥自是事半功倍,不過三五個時辰,孟孤染所需要的藥已悉數煉成,溫暖將藥取出盛在翡翠盤中正欲裝瓶,回身卻見孟孤染不知何時正站在自己身後,險些驚得將手中的翡翠盤掉了下去。
孟孤染視線掃過盤中如櫻桃般紅豔的藥丸,伸指拈了顆放入口中,末了評價道:“不愧是炎鼎煉出的藥,吃着口感着實大不相同。”語罷,瞧也不瞧溫暖滿面黑沉之色,禁自端過她手中的翡翠盤行至軟榻旁斜臥,指尖拈着盤中的藥丸糖豆般一顆顆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孟孤染,這是我的地盤。”溫暖忍了忍終是沒忍住,握拳警告。
“所以?”他脣畔含笑,斜挑的眉眼微擡,勾魂攝魄的看着她。
“所以你不請自來也就罷了,如今還這般閒然自若的躺在我的榻上吃着我煉製的毒藥,你是否應該反思反思你的行爲有何不妥之處?”溫暖瞧着他這無辜又魅惑的神色頭暈了兩暈的同時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孟孤染將藥喂至脣邊的指尖微微頓住,瞧着將怒未怒的溫暖默了默,再垂眸瞧了瞧盤中已剩爲數不多的藥丸,終是將身子往裡挪了挪空出半邊榻來,贊同道:“閣主說的的確在理,閣主勞心勞力爲本座煉藥,本座卻獨自享用確然有些不妥,閣主請上榻來歇歇,這藥,”他頗有些不捨的將脣邊的藥遞給溫暖,“本座就大方的送一顆於你吃。”
神經病纔會喜歡吃毒藥!
溫暖被他氣得太陽穴突突的跳,這妖孽她有自知之明她絕對打不過,且他根本對毒不懼,最重要的是這是她的藥房,她可不想在這裡與他動手毀了她的心血。爲了免於繼續呆下去被他氣得失去理性,她收了炎鼎轉身大步向藥房外走去,頗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隨風涼涼傳來,“小心物及必反,到時真把自己給毒死!”
孟孤染拈在指間的藥丸霎那化成粉末,眸底似有濃烈恨意翻滾化作凜冽寒風呼嘯漫天霜雪飛卷,然不過眨眼間又是一派慵懶媚惑之色,仿若剛剛一切不過是種錯覺。他垂眸看看翡翠盤中色澤鮮豔欲滴的藥丸,眉峰微蹙,隱隱露出抹嫌惡之色,剛剛還覺美味可口令人食指大動的東西,突然間就沒了食慾。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他將翡翠盤隨手扔在一旁的矮几上,眼瞼微瞌,打算困睏覺。然他不過躺下的瞬間,已豁然起身,瞧着幾步外的軟榻,一抹怒氣劃過眼眸。這榻上雖仍是女子的氣息,但卻絕不是她的。他巴巴的從醉仙樓跑來她的明月閣,無非就是想睡個好覺,卻未曾想,覺未睡個好覺,倒沾上了這等另人作嘔的氣息。他掌間內力如旋風流轉,“轟”然一聲,不僅軟榻被震成了碎末,就連軟榻旁的牆都倒了半邊,整個明月閣亦都跟着門窗震動,發出了細微的嗡嗡聲。
“孟孤染,你……”溫暖急步趕到藥房,看着眼前狼籍一片的景象,只覺指尖在隱隱發抖,是被氣的!她沒想到,她忍了又忍,最後她的藥閣仍是被他給毀了,那她還忍他大爺的忍!
然還不待她發怒,孟孤染卻先笑中帶冷的看着她,“若再讓本座在你的榻上嗅見她人的氣息,本座定將那人碎屍萬斷。”他至袖中拋出顆夜明珠給他,“這就當做是本座毀壞你藥房的補償,如若不夠,自己到醉仙樓來拿。另外,這藥中再加味蜂蜜,本座突然想換換口味,試試甜味的。”
溫暖木然的看了看手中本能接住的超大個的夜明珠,再看看至毀壞的半邊牆揚長離開的孟孤染,好半晌,被他氣暈雷暈的腦子纔開始恢復運轉。她的榻上不許有她人的氣息?還要甜味的毒藥?他當他是她什麼人?真當毒藥是糖豆?溫暖胸口急劇起伏,突然不知自己究竟是該怒還是該笑。
“閣主,是否要屬下帶人去追?”弦月面色冷然道。這人竟然跑來明月閣囂張至此,難不成真當她明月閣沒人了。
“罷了,去也是送死。以後你多派些人看守,防止阿貓阿狗隨意進來。”溫暖深吸口氣,不忍再看這令人糟心的場面,轉身離開對弦月道:“這裡善後事就交給你了。”
“是。”弦月眉峰緊擰,心下對那紅衣人卻是上了幾分心,連閣主都忌憚之人,她定不能掉以輕心。
單城,這座平日裡縱情享樂的浮華之城,此時正被顧辰羽的大軍團團包圍,響徹天際的殺聲中,破城錘重重撞擊在厚重的城門上,箭駑將城頭守軍一*射下,殘陽如血,而血色瀰漫的單城即將被顧辰羽的大軍攻下。
“大人,你這是要去何處?”守城將領葛陌來回奔走督戰,轉眼卻見肥頭大耳的城守正抱着腦袋鬼鬼崇崇的開溜。
“本官,本官去搬救兵啊。”城守李寶寶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細小的眼珠子轉了轉,跺了跺腿滿面急色道。
“現下單城被困,不知大人打算去往何處搬救兵?”葛陌冷冷盯着李寶寶。
“這…。這……”李寶寶急得腦門上的汗直流。
“若大人無甚救兵可搬,還請大人隨本將前往城頭督戰,鼓舞士氣,以便撐到援軍趕來解單城之危。若實不能撐到援軍趕來,你我也應爲保衛單城灑盡最後一滴血,爲單城而死。”葛陌拽着李寶寶的胳膊不由分說向城頭走去,這個李寶寶整日裡沉迷酒色,毫無作爲,他如今想做什麼,他怎會看不出來。
誰要跟你守城,誰要跟你爲單城而死,單城眼看即將被破,此時想方設法逃命纔是王道,蠢貨纔想着在這裡死磕。李寶寶心頭鬱卒惱怒不已,但他平日裡嗜酒喜色,身體既胖又虛,哪能和一介將領抗衡,縱然奮力掙扎,也不過是徒勞。眼看幾階上就是城頭,他這肥胖的身軀正是上好的箭把子,兩股顫顫險些腿軟跌了下去。許是天無絕人之目,四下亂描尋求生機的李寶寶恰好瞧見縱馬而來的映文。心頭瞬間狂喜的險些淚流滿面,他怎麼忘了府裡昨日裡住進了位奉太后之命前來協助鎮壓叛亂的先生。
雖然不知這位看着身子單薄弱不禁風的先生究竟能不能力挽狂瀾,但他是太后派來的,此時危機關頭趕來,於他,總是一線生機。
再邁兩階便是城頭,李寶寶立即將龐大的身軀一屁股墩在臺階上,扯着冷不防被他突然墩下身子帶得腳步踉蹌的葛陌道:“將軍,快看,太后派來的救兵。”
葛陌緊皺的眉眼隨他顫抖的指尖瞧去,恰見映文勒馬,馬聲嘶鳴雙蹄高擡直立而起,而她端坐馬背雙目冷冽掃向他。
“你是葛將軍?”她從馬背利落跳下,幾步來到他身前沉聲問道。
“是,請問閣下是?”葛陌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她。
“在下賽諸葛,奉太后之命前來助將軍剿滅反軍,現下情況緊急,還請將軍立即護我登上角樓。”
“好。”葛陌鬆開李寶寶的胳膊,執劍將她護在身後向角樓而去。他閱人無數,這賽諸葛,氣勢沉穩,臨危不懼,眉宇間隱含三分傲氣,或許,此人能給單城帶來生機。
角樓上,將下方戰況一攬無遺,紛飛戰火中,敵軍強勢的攻擊不斷推進,雲梯上士兵前仆後繼,守兵已明顯抵抗不住,而破城錘更將厚重的鐵門撞得搖搖如墜,似隨時都會轟然倒下。
“賽先生,可有末將能夠效勞的地方?”
“有勞葛將軍護我周全。”
映文交待後不再多言,手握令旗高舉急速揮動,不多時,原本殘陽半懸的天空竟然烏雲密佈,轉眼間電閃雷嗚,整個天地間烏壓壓暗沉一片,一道道似要將天幕撕開的閃電不斷劃過,映照出兵士們莫名且驚恐的臉。
“老大,這個雷電來得似乎太過詭異。”水玉在顧辰羽身旁低聲道。
然她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當空砸下,如珠的雨幕直讓人連眼都難以睜開。
瓢潑大雨中,兵士們渾身厚重的鎧甲被雨水浸透異常笨重,再加之眼不能睜,沒有後退的命令,又無法進攻,只能生生的待在原地。守軍雖也無法睜眼,但閉眼拉箭上弦亂射一通,亦傷了不少兵士。
“老大,現下怎麼辦?”水玉抹了把臉上不停流下的雨水對顧辰羽問道。
顧辰羽閉眸不語,稍許,足蹬馬背旋而起,指尖拉弦放箭動作一氣呵成,三箭齊發,“哧”,劍穿肉而過的聲音。
映文看着身前揮劍替她擋去兩箭,最後一箭來不急擋,直接以身相護的葛陌嘴裡涌出大口鮮血,人晃了兩晃,身子後仰差點從圍欄上翻了下去,她忙眼急手快的將他抓住,費力撐着他道:“將軍,堅持住,我這就帶你下去找大夫。”
“不。”葛陌緊扣住他的手,拼着最後一口氣道:“能爲單城而死,是本將爲軍之榮,本將懇請先生,一定要拼盡全力,守住單……單……城……”他的手無力垂落,至死仍不忘他作爲一個軍人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