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鳳並沒有響應他的要求,只是靠近了一下他,又疏而遠離到原來的位置。
“凰,剛纔我看到凰了。”
另一頭,馬匹聲近,毓世驚喜地朝男子大喊,然而,當她看到圍繞着他旋轉的鳳時,眼睛睜得更大,“天啦,鳳凰雙雙臨世。”
洛九歌沒有心思搭理她,只是在鬱悶。
爲何鳳想接近他,卻又躊躇不決呢?
“它們是在尋找主人。”
毓世來到身邊,忽然語氣低了下來,“可惜凰看都沒有看過一眼。”她看看他,又看看鳳,“快啊,快成爲鳳的主人。”
忽然想到了什麼,她立即噤言,目光一陣發怔,“女帝是凰,鳳必然是她的夫君了,所以……”
所以,鳳該是修凌!
洛九歌眸色黯淡了一下,苦澀一笑,“去吧!去找你真正的主人。”
鳳還不願離開,發出一聲鳴叫,夾雜着蔚藍和赤色的眸子仍是不確定的情緒,忽然一展翅翼,向前方飛去。
金色光芒拖曳過黑夜,越來越遠。
洛九歌看着鳳離開,神色一陣失落。
即便他是鳳命又如何,凰是別人的妻子,鳳也只能是別人。
忽然想到那似乎投注到身上的眼神,洛九歌手不經意間一握。
那是遙送修凌的目光。
鳳凰心意相通,便是如此的吧!
甍壺長道,馬匹駛過蜿蜒曲折的小徑,忽然停了下來,揚蹄發出驚喜的嘶鳴。
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修凌也隨即警惕了兩分,微頷首,光芒逐漸映入眼簾,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一隻金鳥從對峙懸崖的縫隙間緩緩降臨。
這是人世間最美,最有號召力的物類,任是清寂沉靜如修凌,情緒也起了不小的波動。
鳳,是鳳啊!
天地雄性之尊,在九重天,也有崇高無上的地位。
由於甍壺長道狹窄,鳳只是停留在懸崖壁上,自上而下地俯視馬背上的玄衣男子,彷彿是在檢視。
男子已經沒有了心,只有一副功法支撐着的軀殼,以及令人琢磨不透的靈魂,一時間的親密感比不得藍衣的九淵太子殿下。
修凌脣角微勾,“凰,是去往風澤域了麼?”
鳳發出一聲鳴叫,眸子流光溢彩,似乎在做肯定的回答。
“那麼。”修凌淡淡道,“我就是你的主人,或者,你是我的主人。”
霸道,決絕,不容悖駁。
這是尋找主人的物類最無法抗拒的,方纔九淵太子就那樣輕而易舉地放棄,不得不說鳳對他更親密的感覺打了折扣。
鳳的眸中光芒更加熾盛,像是終於尋求到畢生最重要的人,緩緩地下沉一些,直到位置不能再低,方纔停了下來。
修凌掠身而起,站在鳳的脊背上,望着落焰大陸的方向,“去那兒。”
他探了一下鳳的功法,澎湃深厚,只要用勁扇一下翅膀,便會天搖地動,恐怕洛九歌身負的雪玉扳指之力也無法與之相抗。
也許此行,某些人不再需要了。
“啊呀,鳳又出現了。”
清脆好聽的女子聲音再次響起,洛九歌的目光落向懸崖之下,只見鳳託着修凌飛快升上來,它的翅膀一動不動,卻憑着念力脫離地心上升,着實強大得令人不敢想象。
不甘麼,遺憾麼……
這些情緒,都是有的,然而,他有什麼資格去爭取?
洛九歌澀然一笑,鳳在手,幾乎等於霸業既成,恐怕今後他要與女帝和修凌爭鋒,着實太不容易。
認了主人,等於達成了契約,鳳再也不看九淵太子一眼,展翅向前飛去,雖然只是徐徐扇動,速度卻極快,所經之處,空氣紛紛如浪翻開,在夜色中也感覺得到一股氣流在翻涌。
“笨啊,你爲什麼不爭取?”
毓世在一旁跺腳,雖然也懊惱,但心中亦有一點欣慰。
如果鳳認了洛九歌爲主人,一定免不得和女帝更親密地並肩協作吧,她可不願看到那樣的情況。
洛九歌看着鳳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調轉馬頭。
“是要回風澤域了嗎?”
毓世一陣竊喜。
“你可以回去!”
洛九歌語氣無溫地吐出一句話,策馬,馬匹飛奔中,他的藍衣被風拂起,玄發舞動,風華絕倫,還透着一股蕭瑟和寂寞。
毓世怔了怔,原來,九淵太子也會有落寞的心情呢,先前所見的他,指揮佈陣和忙碌時殺伐決斷,高華雍容,閒時面顏溫潤輕淡,一個人也自得其樂,看上去有些放任自流,玩世不恭。
她明白他是撤回甍壺口,再從甍壺長道向海岸前行,也趕緊上了自己的馬,“喂,等等我。”
凰臨風澤域,將士們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操練,仰首看着臨空的凰,有的甚至激動得暈厥了過去。
金光灑在帳篷和荒原上,那麼的祥和溫暖,充滿力量,它的眸子一派平靜,緩緩流動着赤藍的光芒,身軀一動不動地俯視下方,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藍鳳祭服了一貼藥,感到小腹有些疼痛,便一早躺下了,手中還翻着一本話本子打發時光,察覺外面氣氛有些詭異,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眼睛一亮,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
凰長鳴一聲,俯衝下來,環繞着她飛舞。
散發的金光點點進入她的體內,疼痛感竟奇蹟般地消失了。
衆聲譁然。
“天啦,女帝果然是鳳凰之命,凰竟然親自找上來了。”
“凰降臨煌離大陸,此戰必勝。”
“鳳凰從來是成雙成對,既然凰出現了,鳳肯定也出現了。”
“就是不知道鳳會選擇誰做主人,不過,應該是修凌尊主吧。”
“……”
藍鳳祭心中洋溢着別樣的情緒,看着凰,脣角微揚,“我不會虧了你。”
不知九歌,是否已被鳳選中,或者是……
那麼,也沒關係的。
凰伸出頭,在藍鳳祭肩頭磳了兩下,表示臣服。
一連三天,烈性的打胎藥吃了不少,藍鳳祭肚子都沒有動靜。
也許是該痛一下的,但凰的祥瑞之氣洗滌了她的痛苦,然而,沒有任何異物排出,也太過蹊蹺。
鍾歿太子診了之後臉色凝重地道,再等兩日看看。
這一天有飛鴿傳書而來,是修凌的信,說他已經到達煌離大陸最西部,而且,成爲了鳳的主人。
是他已經到了,而不是“他們”。
藍鳳祭擔憂的問題還是出現了,修凌不願與九歌合作,九歌單獨後行,還拖着一個功法一般的毓世公主,但願不要出什麼亂子纔好。
兩匹馬小心翼翼地經過勾棧蒺藜鐵牆中央的窟窿,然而,前方不遠處,一道被撕開的海峽呈現眼前。
馬匹是不可能過得去的。
“該死的修凌。”
毓世氣惱地罵了一句,“跟這種喜歡猜忌的人同行,真是苦了你了。”
洛九歌沒有搭理她,目光落在岸上起伏的丘陵上,忽然有了主意。
掌風呼嘯,一股強大的力道收向山巒,隨着數道破空的聲音響起,一堆長藤和斷竹堆在眼前。
毓世捂嘴笑,“洛殿下,沒想到你還會做舟呢。”
“不比你愚笨。”
這是大半天以來,洛九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然後蹲下身,利索地把竹子並排好,捆紮上。
毓世也蹲下,手忙腳亂,一不小心手背上被竹口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
她看了一眼只顧低頭打結的男子,偷偷地將手藏到身後,站起身來,退到一邊,“你自己忙了啊,我就不幫你了,這種沒有一點技術含量的事,我纔不做呢。”
洛九歌已捆紮好一個竹筏,看向她,“過來。”
這彷彿是一種致命的召喚,毓世又慢慢挪了過來,血在她經過的地方滴成了一條蜿蜒的痕跡。
洛九歌大步流星,從馬匹上取來金創藥,扔向對面的女子,“擦上。”
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毓世只好從竹筏上摘下一片乾枯的竹葉,將已經很少的血擦拭乾淨,又上了金創藥,心情鬱悶地道,“好了啊。”
“不包紮麼?”對於她這樣將就的行爲,洛九歌表示驚訝,傷口暴露在外,又逐漸接近熾熱的落焰大陸,很容易發生感染。
“我不會。”毓世含着某種期待,順便掃了一眼他藍色的大氅,眼下沒有布條,也只好勉強他了。
洛九歌掌風一動,利光如刀劃過,一條布條從她的裙褲下撕下來。
“哎,你……”毓世瞪圓了眼睛,這可是她嘴寶貝的一身衣服,況且,怎麼可以這樣做?
洛九歌挑眉,眸子沒有一點溫度,“你的傷口,難道還用我的衣服包紮不成?”
毓世氣得直跺腳,“像你這樣的,永遠不要找老婆了。”
“你應該多擔心一下自己。”
洛九歌不鹹不淡地道,將竹筏扔到海里,將兩匹馬也扔了下去,然後催動竹筏往前移動,不一會兒,竹筏靠到對岸,馬匹又被他託了起來,安頓在遙遠的對岸。
毓世咬牙切齒,又忍住了一口氣,“嫁不出去的話,就耗定你了。”
“那就要看公主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洛九歌臉上明顯是玩味又嫌棄的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