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緊張的時刻,夜琳琅趁人不備,忽然襲到夜驚鴻身後,只見她毫不猶豫快速利落地拿起身上的匕首橫臥在夜驚鴻頸下,那雪白的頸面頓時流出一抹血紅。
“慕容雪——把雲荒劍交給北冥秋紅。”夜琳琅口中的字字句句毫不遲疑,一雙眼猶如狼一般地盯着慕容雪。她並不害怕,她明白就算世人背棄了北冥秋紅她夜琳琅也不會。因爲她要證明給別人看,夜驚鴻背叛了北冥秋紅但她夜琳琅不會。
“琳琅……你怎麼可以這樣?”
“驚鴻……你我本不該同時存在於這世上,更不該相聚在這無雙宮內,倘若並非如此,你我或者還能是好姐妹。”
“琳琅……我從沒想過你會這樣對我。”
“錯了,你應該想到,有朝一日我會這麼對你。”
“你……就這麼恨我嗎?”夜驚鴻說着一滴眼淚頓時從眼角滑落,生生地落在了夜琳琅握匕首的手面上。夜琳琅的心裡開始動容,她有些心痛,是因爲想起曾經姐妹二人彈琴歡笑的時光,她有些難過,是因爲想起她們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這一切,隨着她們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已經不復存在。
“放開她!”慕容雪傳出近似狼般的吼叫。
“把劍交給他!”夜琳琅也不甘示弱。
二人相互僵持,慕容雪最終妥協,伸手將劍交給北冥秋紅。就在此際,清風局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二人身後去了,只見他左手揮出一把毒粉,右手順勢搶走了那遞過來的雲荒劍。
他將神劍抱在懷中,哈哈大笑:“什麼雲荒傳人?全是騙人的笑話,這劍是我的,是我的。”
“弟弟——快放下那把劍。”
清風竹大叫着衝他跑了過去,大家只見那抱着神劍的清風局忽然發狂地大叫起來,他手裡的雲荒劍突然燃起熊熊火焰來,紅着的火焰吞噬着清風局的身體。衝過來的清風竹想要救清風居,毫不猶豫地一把奪過那雲荒劍,只見他奪過雲荒,然後又一把推開了雙手燃着火焰的清風局,清風局被他一掌推開逃過一劫,但清風竹卻無法再從雲荒嗜火中逃出,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那一身白衣的清風竹,懷抱着神劍瞬間燃燒成一片灰燼。
不一會兒功夫清風竹就化爲烏有,那劍咣噹一聲落在地上,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一時之間不敢說話。只見那清風局舉着被燒傷的雙手噗通跪倒地上,然後呆呆地說了兩個字“哥哥”。眼前的一切皆化爲灰塵飛走,他曾經如此憎恨的哥哥,他從未好好懂得的親情,一瞬間化成了暖流流進了心底,一切冰封都開始融化,他才知道他此生最恨的人既然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此生一直在逃避的既然是他最最想要得到的,而他已得到的卻是世上許多人未曾得到的。
“阿彌陀佛——清風竹施主能爲了他的弟弟捨身成仁,而你們這對兄弟居然爲了一把神劍相互殘殺,我想這是琰帝最不願看到的。”山河忽然睜開眼說。
一閉眼的功夫便又死了一個人,這世道,這些人,終究爲的又是什麼?
雲荒劍離開了慕容雪的手,他忽然又做回了自己。此刻,他才發覺做自己的好,可以自由自在不受誰控制,他寧願不要那天下無敵的劍,也不想終身被囚禁,他只願和夜驚鴻一起找個世外桃源隱居,做對逍遙自在的夫妻,一起安度殘生。
“劍——”
“劍——”
“劍——”
然而,人們心中的貪念似乎比一切覺悟都來得快,在清風竹失去的一瞬間他們便明白了一個重要的事實,這雲荒劍就落在他們眼前,他們追求許久爲的就是這劍而來。一羣人蜂擁而上,不要命地去爭搶那把神劍。
“滾開——劍是我的!”夏侯雲城似乎是第一個跑過去的人。然而他還沒碰到那劍,就被身後的夏侯雲烈一把推開,不過夏侯雲烈也沒有機會握到那劍,因爲他身後的莊尚劍也毫不顧翁婿之情,一掌打向了夏侯雲烈身後。
夏侯雲烈回過頭來看着莊尚劍時,莊尚劍已經拋開身上長衫裹住那雲荒劍,準備離開。
“把劍給我——”北冥秋紅依舊不死心,這劍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他一定要奪回來。這劍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喚醒的,絕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人。
“驚鴻,你怎麼樣?”趁着人們蜂擁奪劍,慕容雪連忙向夜驚鴻走來。
夜琳琅早已去幫北冥秋紅奪劍,夜驚鴻已經脫險,他看着慕容雪說:“我不相信琳琅她會殺我。”
慕容雪點點頭,伸手撫摸着她額間散開的髮絲,淡淡地說:“剛纔,我忽然失去了自己……那個時刻我好害怕,我以爲我會遁入魔道被那魔劍控制,從此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你會感到害怕,我還以爲雪郎你的心裡從來不會害怕呢?”
他笑笑,握緊她的手:“我也以爲我不會害怕,有了你之後我開始明白什麼是害怕,什麼是想念……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是多麼想念你!”
夜驚鴻溫柔一笑,把頭依偎進他溫暖的懷裡,原來他站起來是那麼的高大,而自己只不過剛好可以依靠在他的肩頭。她忽然明白,她的男人是山,會永遠屹立不動,這麼寬容地接納她,而她只不過是塵世間最微小的一粒塵埃,卻能在衆生茫茫之中遇見他……時光倒回,他們初見的第一剎那,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他在她身邊時散發着安穩妥當的氣息,讓她如同疲倦歸巢的倦鳥一般,毫無顧忌地依靠在他的胸前,把所有的傷痛交給他,讓他幫自己一一撫平。
天龍使者長嘆了一口氣,然後看着他二人說:“一個是無雙宮的左護法,一個是狼月教的教主,你們本是勢不兩立的敵人,而如今卻能相親相愛真是難得。倘若世間的人們能放棄執念着的仇恨,讓自己開開心心地活着那該有多好?五老們本來也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他們本來可以過得逍遙自在,開心自得,可是心中依舊放不下雲荒,重複雲荒的重擔讓他們身在平凡的生活裡卻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滋味,甚至不明白身邊的人才是他們此刻最應該在乎的,那些過去的已成煙雲,又何必來苦苦爲難活着的人呢?琰帝陛下——你應該在九泉之下早已安息,不會願意看見今日的情形的。天龍無法平息這場殺戮,陛下……天龍無能。”
夜驚鴻看向天龍使者說:“天龍使者,你一定可以想到辦法對付雲荒劍,你是雲荒劍的守護者,不可以讓它遁入魔道。”
慕容雪說:“沒錯,倘若讓北冥秋紅拿到那劍,他一定會遁入魔道無法自拔,從此天下蒼生將不會再有太平的。”
天龍使者點點頭:“你們說的何嘗不是?我一生只愛逍遙,從來都不願過問這江湖之事,原本我只是一把劍的守護者,後來雲荒帝國的一場大火讓我有機會明白人生爲何,自由自在的日子的確令人羨慕,沒有任何情仇恩怨掛懷,逍遙如風塵浪子,醉夢人生,這纔是我想要的日子。然而擁有這些平凡生活的人卻往往想要擺脫他們所擁有的,去追求那些力不從心的東西,人活着已經太累了,又何必苦苦強求呢?”
慕容雪點點頭:“既然天龍使者也有這般想法,爲何不出手阻止呢?”
“哈——單憑我一人之力恐怕無法阻止這場浩劫,我也一再規勸五老們……可惜除了山河其餘四老心意已決,勢必要幫北冥秋紅奪劍。”
夜驚鴻搖搖頭:“錯!現在你有雪郎和我的幫助,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沒錯,我們也願意幫忙停息這場干戈。”秦柯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
童貫飛、元方也跑了過來,然後指着廝殺成一團的人們說:“你看他們爲了那把劍全都瘋了,就連同門兄弟都要殘殺,連師父也是一樣,天龍使者,求你救救他們吧。”
天龍使者點點頭,舉手摸了摸那枚青灰色的指環說:“好——既然大家有心,那麼我們唯有滅了這雲荒劍才能平息這場浩劫。”
“滅了雲荒劍?”夜驚鴻驚歎地問。
他點點頭:“沒錯,他們都是爲了這把劍而來,禍由劍起,只有把這劍毀滅掉纔可以平息掉這場殺戮,否則有云荒劍的地方必定少不了世人的追逐和廝殺,如此反覆何時是個盡頭?”
慕容雪點點頭:“好——我們就毀了這該死的神劍。”
“雲荒劍乃是天地神物,想要毀掉它談何容易?”一直沉默不語的山河突然站出來說話。
天龍使者說:“沒錯,雲荒劍是上古之物,天地所生,要想徹底地毀滅它並不容易,不過有一個地方可以毀滅它。”
“什麼地方?”大家異口同聲地問道。
“黃泉之眼。”
“啊——黃泉之眼。”夜驚鴻曾經去過黃泉之眼,自然認得。
“沒錯,黃泉之眼,天生黃泉之水,那是通往黃泉的冥道。”
山河若有所思地點頭說:“寄予北海,天地蒼茫,唯萬物之所生,或許可以試着把雲荒劍封印到黃泉之眼之中,可是它是否真的能夠毀滅呢?”
“我自有辦法。”天龍使者點頭說。
“那好,我去奪下那劍把它帶到黃泉之眼去。”慕容雪說完正要轉身離去,身旁夜驚鴻連忙抓住他說:“不行。”
“爲什麼?難道你不想麼?”
夜驚鴻搖搖頭說:“我當然想雲荒劍毀滅,可是黃泉之眼已經被覆蓋,此法如何實行?”
“哦?此話怎講?”天龍使者也頗爲不解地問她。
夜驚鴻這纔將她與清風竹如何到黃泉之眼取回黃泉之水的過程給大家講述了一遍,大家這才知道那黃泉之眼後來經過地殼變動噴出火焰後被山洞給覆蓋住了。
“黃泉之眼本是活的,要想再度喚醒它並不難,我想雲荒劍可以喚醒沉睡的泉眼,到時候我等作做法將劍封在那無底之泉裡。”
聽天龍使者這番話,幾人點點頭,拿定主意去奪那雲荒劍去了。
天地間的浩劫皆因一把神劍引起,話說多年前的雲荒帝國便是因爲這把劍而覆滅,如今多年過去了又要重蹈覆轍。爲了避免歷史重演,慕容雪等人決定聽從天龍使者的建議毀滅這把擁有神力的神劍,雲荒劍雖然擁有至高無上的能力,但它的毀滅能力也是無法預計的,爲了平定這場永無休止的廝殺,六人決定勇奪神劍,在所不惜。
高手過招,重在謀略。風起雲涌之間,只見慕容雪等六人已經殺入重圍,直逼北冥秋紅手中的雲荒神劍,四老護法,左右夾攻,夜琳琅又從旁協助,六人只好分頭行事,由慕容雪對付北冥秋紅,天龍使者、浮雲宮三弟子則對付那雲荒四老,而夜驚鴻便持劍纏住夜琳琅。
夜驚鴻對夜琳琅說:“琳琅,你是打不過我的,還不束手就擒?”
夜琳琅冷冷一笑:“就算我武功不及你,但你們也休想從宮主手裡奪到雲荒劍。”
“那好,我們只有刀劍底下見分曉了!”夜驚鴻不再遲疑,劍劍直逼夜琳琅要害。那夜琳琅節節戰敗,卻退路無望。就在此際,北冥秋紅忽然持劍刺向夜驚鴻,那夜驚鴻也不甘示弱,仍舊迎頭而上,勢奪神劍,拯救蒼生。
慕容雪自然不能放過這般機會,趁二人正面糾纏之際,連連偷襲北冥秋紅。
“宮主,那劍已經是把魔劍,只有毀滅掉纔可以讓天下太平。”
“驚鴻,天下本無太平,這劍是我一生心願,我又怎能放棄?你倘若還念我對你的恩情,就不應該同我作對。”
“宮主,是你給我機會讓我明白何謂人生,何謂自己的心願,驚鴻願以性命來換取你手中之劍,只求你顧及天下,放棄此劍。”
“此乃婦人之仁,井底之蛙又怎知我鴻鵠之志?”
北冥秋紅說完,一劍而下,已出殺招。
“驚鴻——小心!”慕容雪見狀連忙上前相助。
北冥秋紅臉上露出一絲陰險的冷笑,有顧及便有突破。他明白慕容雪此刻的軟肋在哪兒,便不再放過那夜驚鴻,招招直逼夜驚鴻,毫無留情之意。
慕容雪大吼一聲,一招狠招直逼北冥秋紅臉上,只見他左手上戴着一副鐵爪,一把抓在了那北冥秋紅臉上。夜驚鴻見狀連忙出劍直取北冥秋紅右手神劍,那雲荒神劍被她手中劍擊中,咣噹一聲落地而去,她一個就地翻滾拿到那劍,然後用腰間黑帶纏住負在身後,高喊一聲,喚出隨身坐騎,騎馬而去。
北冥秋紅等人慾要再追,卻被天龍使者所造的***擋住去路,等煙霧散去之後,衆人再尋,已經見不到夜驚鴻連同慕容雪的影蹤。
“你們放過了那個邪教教主,將來將後悔莫及。”負傷的莊尚劍大怒,斥責着三位弟子。
那夏侯家三兄弟也虎視眈眈地看着浮雲宮等人,剛纔爲了爭奪神劍彼此之間早已倒戈相對,如今已是敵對關係。那北冥秋紅因無雙宮被滅,手中神劍又被自己的愛徒奪走,一時之間再無勝算,便帶着右護法夜琳琅連同雲荒五老離去。
此刻場地上只留下了那天龍使者和二老山河,以及尾隨前來的丁俊、笑孜二人。他二人一臉茫然地看着眼前變故,只覺不知如何自處。那霍夫人早有打算,見神劍已經不在,便帶着貼身隨從小荷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