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日下午,溽熱無風,悶悶得要將人窒息,街上能看到的人多半打着陽傘縮在樹蔭下等車。儘管車裡空調冷氣開到剛剛好,讓人覺得無比舒服,可是何小蘿坐在楚懼何身邊,渾身上下不自在到了極點。他一面擺着平日擺慣了的總裁的架子,一面還抽空看她一眼,流露出一種因爲生疏而顯得生硬的父愛。
生硬?那還不如不流露!虛僞,所以我不需要!何小蘿最後一次無視掉楚懼何想要找話題聊聊家長裡短卻未遂的心願,將頭扭過去,看窗外灼熱燦爛的景緻。心裡一面打鼓,自己這種被人騙上車的行爲要是被她的好朋友雪舞知道了,會不會把自己嘲笑至死?
車子逐漸駛離了鬧市區,向南一直開去,大學城就在那裡。車子穿過大學城寬敞的街道,往西一拐,駛入了一片綠草蔥蘢的“無人區”,這帶“無人區”就是傳說中的富人區,是這座城市富人最集中的地方,也是何小蘿最鄙視的地方。她對那些豪華精緻極盡雕琢繁飾的別墅沒有一絲好感,也討厭那些將奇怪的花花草草和名貴寵物養在家裡後院的吃撐行爲,那會讓她想起曾經很多個兇惡的嘴臉……
心中惡念,並不想去多看,目光一轉,卻掃到了終南山上繁茂的山林,心底兀地回憶起小時候跟爸爸媽媽住在簡陋的四合院裡,春日的陽光下去山林裡野炊就像是過節一樣高興……可是那樣的時光卻短暫得令人心痛,驟然就變成了眼前這一片道貌岸然的別墅與景觀和身邊的這個別人的丈夫和父親……
風景真秀麗,別墅區也是分爲不同的部分,待到車子越走越深幽時,已經在路上看不到別墅的影子了,那些不常見的名貴樹木掩映下,偶爾露出一座別墅紅色的屋頂一角,好像山寨的霸王窩!
終於停在一處,何小蘿下了車,楚懼何撫摸着身邊的一棵樹很有感情地說:“這是去年我專門託人從歐洲帶回來的紅楓,別看它現在一樹翠綠,再過幾個月就好看了!”
何小蘿看了那紅楓一眼,淺淺笑了笑沒說話。楚懼何用手掌輕輕托住她的後背,“走吧,婉然,到家裡看看!”
面前是一條曲曲彎彎的小路,小路中段是一座小橋,下面是一泓人工開鑿的小溪,裡面竟然還有鴨子,因爲此間樹葉繁茂,又遠離鬧市,所以溫度稍低一些,很是涼爽宜人,就連鴨子都很開心地游來游去。何小蘿一瞬就想到了聚賓樓的烤鴨,肥肥的油油的多有價值呀!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中國風格的別墅,竟然用飛檐斗拱做了頂,樑柱漆了金紅畫了油彩,還用花梨木雕成了月亮門,裡面鋪着暗綠的厚地毯,門廊下襬了一溜整潔的拖鞋,何小蘿注意到有一雙男式的特別細緻精巧,淡藍的顏色非常漂亮。
汪汪汪——突然從裡面竄出一隻聖伯納犬朝着楚懼何直搖尾巴,楚懼何只是淡淡地拍了拍它的頭,並不十分歡喜。它就發現了何小蘿這個外來客,叫了兩聲跑過去在何小蘿的鞋上嗅來嗅去,嗅了半天竟然擡起頭使勁搖尾巴示好,還拿身子去蹭何小蘿光溜溜的腿,何小蘿柳眉一豎,嘴裡小聲罵了句:“色狗!”結果被跟在後面的司機聽到了,當即掩藏了笑意。
“ANDI,別搗蛋,是爸爸回來了!”裡面一聲嬌叱由遠及近,一個十分嬌豔的身影出現在月亮門口,真是個活脫脫的美人啊,棕褐色的大波浪捲髮用一根粉紅色的髮帶束到耳後披在肩頭,一件粉紅色的價格不菲的小晚禮裙,配上小紅皮鞋,簡直就像童話中的公主一般高貴美麗。她皮膚很白淨,兩隻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眼底流露着幸福的光芒,但看到何小蘿時,愣住了!
“爸爸,這是誰?”從聲音中能聽出不悅來,特別是她的賤狗不停地在何小蘿的平跟涼鞋上塗口水,一面十分歡喜地搖尾巴討何小蘿的歡心。
“嫣然,過來見一下,這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婉然姐姐!”楚懼何笑盈盈地說。
這不是找抽嗎?何小蘿心底的那份不自在更像一團濃墨滴到宣紙上一般暈染開來,好狗血好惡俗好瓊瑤的橋段啊——可是既然已經站在這裡了,自然不能像一個真正的垃圾一般讓人嫌棄。所以只好露出一種驕傲的笑容,對嬌美可愛的楚氏現任大小姐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那樣子好像領導檢閱軍隊一般親切而威嚴。
楚嫣然嘴角蠕動了一下卻終於沒有說話,而是依然保持着呆呆的表情,爸爸給她的這個禮物可真謂是始料不及。何小蘿清晰地知道,她來這裡本身就是一種挑釁,而真正挑戰的卻還不是眼前這位搶了本屬於她的位置的女孩兒,而是後面那個有着膩膩的甜美聲音的女人。
“怎麼在門外站了這麼久都不進來?嫣然,你爸爸這個老東西帶了什麼禮物給你呀……”
噹啷——何小蘿跟楚嫣然的母親的腦袋一起發出強烈的空白音,然後就眼前小鳥亂飛,不過何小蘿斷定楚嫣然的母親比自己飛得厲害,雖然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至少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怕,而那個女人搶了別人的一切,要用一生的時間去捍衛自己的強盜果實,會着實辛苦。
“老何,這,這……這是誰?”
“小乖,這是婉然呀,多年不見,你竟然不認識了?”楚懼何徒勞無功地笑着說,話語間熱切地盼望她們能夠相親相愛其樂融融和諧一家花團錦簇,這讓何小蘿更加斷定了他的找抽氣質。
“啊……”名叫小乖的中年女人,竟然一陣眩暈就要倒在自己女兒的懷裡,呼吸急促地帶了哭腔道:“老何,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在嫣然的生日宴上把她又帶了回來……”
倒死!怎麼又是過生日呀?何小蘿一頭黑線,看着那女人一邊表演成柔弱不勝風的樣子一邊一不易察覺地目光想要殺死自己一百遍。何小蘿一下子來了興趣,呵呵笑了兩聲,就大聲說:“小乖姑姑,沒想到你這麼多年下來依然跟以前是一個樣子啊,連一點都沒有變過,別的女人可不要羨慕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