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寫出那封勸降信後,柳副官一直心神不寧,任由良子風情萬種,百般引誘,他也只是匆匆應付了事,絲毫提不起任何興趣。三天過去了,冢田司令官始終沒再見他,也不知那封信發出了沒有,真是如坐鍼氈。他了解姐夫汪師長的爲人,表面上雖粗豪不羈,實則城府極深,外人很難猜透他內心的真實意圖。
以姐夫做事風格,收到信後肯定會撕得粉碎,緊接着就會將他祖宗八輩問候個遍,說不定還會開上兩槍解解氣。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關鍵是姐夫表面大義滅親後,暗地裡會不會派人和自己接觸呢,這纔是他坐立不安的真正原因。
老吳引爆手榴彈自殺,夏少校不知所蹤,估計是逃回31師了,長治的情報站也不復存在了,自己眼下是安全了。可他卻仍然躲在這裡不肯出去,是在等姐夫的那邊的消息,如果有人來接頭,那就說明姐夫還是不想讓他死的,反之就難說了。
冢田司令官沒有說出勸降的條件,但估計不會很低,姐夫原本就是師長,要是真能把隊伍拉到日本人這一邊,最起碼也得給個軍長乾乾,那自己少說也能當個師長,可比在國軍中當少校副官強多了!
縱觀目前國內國外的局勢,日本人的軍事力量正處在最強盛的時期,國內戰場就不需贅言了,國軍能堅守大西南就已經不錯了,根本就沒有反攻的可能,只是在苟延殘喘而已;再看太平洋戰場,麥克阿瑟隻身逃到了澳大利亞,雖揚言要重返菲律賓,但那也只是爲了保顏面的大話罷了,他現在那點兵力,想保住澳大利亞都困難,那還有能力反攻回菲律賓呢!
另外,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自珍珠港事件後,元氣大傷,能作戰的艦艇少得可憐,只能一直在中太平洋上游動作戰,絲毫不敢和強大的日本聯合艦隊正面交鋒,變成了一隻縮頭烏龜,那還有一點大國海軍的尊嚴,相信日本聯合艦隊很快就會雄霸太平洋的。
就眼前的局勢來說,自己投靠日本人是沒錯的,良禽擇木而棲嗎,何必非抱着國軍這個死樹不放呢,最後也難逃被日本人消滅的厄運,到時後悔可就晚了!
柳副官想到這裡,多日來煩悶的心情也漸漸開朗了一些,當下便要求良子給他煮茶喝。早聽說日本的茶道很出名,只不知良子煮茶的技藝如何,今天正好可以盡情品嚐一番。良子精心燒煮了一壺茶,跪坐在地上伺候柳副官品嚐,味道的確不錯。
剛喝了兩杯茶,冢田司令官的親信便來了,說是冢田司令官有請,還同時帶來了一套嶄新的皇協軍軍服,軍銜是上校。柳副官穿上新軍服後顯得非常得意,一連在屋內轉了好幾圈,興奮的就差跳起來了。從少校的上校,一下連升兩級,如果自己再能說服姐夫投降過來,那換個將星帶帶也並非難事!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拿破崙的這句名言也同樣適用於軍官,不分國別。
柳副官高興地抱起良子,連親帶吻,喜不自勝,若不是冢田司令官的親信在外等候,他現在就想和良子歡愛一番。
轎車在院門外等候,一共三輛,規格不低。柳副官在保鏢的簇擁下,得意洋洋地走出大門,鑽入中間那輛轎車內。車隊出發,直奔守備司令部開去。
今晚一定要和良子縱情纏綿,直到她求饒爲止!柳副官在車內點上一支菸,笑容滿面地想着。
冢田大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接見了柳副官,臉上的笑意說明他的心情也不錯,肯定是好事,沒準是姐夫的回信到了。柳副官坐下後,冢田大佐這次沒再說什麼客套的話,直接了當地對他說:“柳旅長,汪師長派來的人已經到了長治,一會你去見見他。”
他沒有再叫柳先生,而是直接稱呼他爲柳旅長。
“旅……旅長?”柳副官疑惑地望着冢田大佐,問道。
“對,是旅長,”冢田大佐笑道,“你現在已經是長治皇協軍第一旅的旅長了!怎麼,不滿意嗎”
“不是!”柳副官馬上起身敬禮道,“多謝冢田司令官栽培,卑職一定爲皇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不不,”冢田大佐搖頭道,“說死不吉利!我們都要好好地活着,看到大東亞共同繁榮的那一天!”
“是,謹遵冢田司令官的教誨!”柳副官立正道,“但卑職有一事不明,想請冢田司令官明示。”
冢田大佐擡擡手道:“柳旅長,坐下說。”
柳副官坐下道:“據卑職所知,長治只有兩個團的皇協軍,並沒有旅級編制,不知我這個旅長去那裡當呢?”
冢田大笑道:“就在長治當,兩個團合併爲一個旅,你是首任旅長,明白了吧!”
柳副官道:“明白,卑職一定知恩圖報,盡心爲皇軍做事。”
冢田大佐喝口茶,轉入正題說:“汪師長派來的人只帶了口信,說同意先接觸接觸,但沒有說具體的時間和地點,並執意要先和你見見面。這個人自稱是31師的副參謀長,可姓很怪,姓苟,你認識嗎?”
柳副官點點頭道:“認識。原來是苟副參謀長,我們的關係不錯。我姐夫能派他來,說明還是有誠意的。”
冢田大佐頷首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一會你見了他準備怎麼說?”
柳副官道:“還請冢田司令官示下。”
冢田想了想說:“雙方是第一次接觸,我想試探的成分比較大,你可以先聽聽他們的意思,任何條件都可以商量,只要他們肯投誠。如果汪師長不願背上漢奸的罵名,也可以先以接受南京汪精衛主席改遍的名義投誠過來,那可是中國人自己的政府,名正言順!”
柳副官點頭道:“卑職明白。我姐夫不是愚蠢之人,對現今的局勢看得很清楚,相信他會做出正確選擇的。”
冢田大佐道:“但願如此。不過你要記住,千萬不可操之過急,今天談不成,以後可以慢慢來,不要傷了和氣。另外,一定要商量好下一次接觸的時間和地點,這條線不能斷,切記!”
柳副官道:“那好,卑職現在就去見苟副參謀長,一定將冢田司令官的意思傳遞給他。”
冢田大佐道:“還有,今天晚上我設宴款待苟副參謀長,請他務必賞光!”
“是,卑職告退。”柳副官起身行禮,然後轉身快步離開。
“你有多大把握?”看完黑島直一整理出來的情報,純子問道。
“百分之八十。”黑島直一肯定地說道。
“說說理由。”純子很謹慎,這一點比清谷強。
黑島直一幾乎想也不想地說道:“理由很簡單:從長治城所發生的槍擊皇軍的事件來看,其手法和‘太行神槍’的一貫手法十分相似,死亡的近百名憲兵和便衣當中,爆頭率高達三分之二,剩下的也都是胸腹要害中槍,而且身中兩槍而死的都很少,除了‘太行神槍’外,誰能有如此精準可怕的槍法?”
純子神情冷漠地說:“這個理由不算充分。你並沒有親眼看到死者的屍體,完全是依靠死亡報告做出的判斷,有點太主觀了。另外,你曾經將‘太行神槍’的活動範圍在地圖上標註了出來,長治可不包括在內,你怎麼解釋?”
黑島直一好像並不擔心純子提出疑問,當即胸有成竹地說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太行神槍’已經很久沒有在其活動區域內出現了,這說明他正在改變在山區流動作戰的戰術,開始將目光轉向了皇軍控制的城市,長治正是他走出的第一步。”
純子不解地問道:“他爲什麼要改變戰術呢,難道不清楚在大城市活動要比山區危險的多嗎,一旦被發現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黑島直一笑笑說:“支那人經常說一句俗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很有哲理性。‘太行神槍’在山區以襲擊駐守當地的皇軍爲主,可如今各地駐軍已加強了戒備,他就很難得手了,這纔會把注意力轉移到城市中,險中取勝。另外,他還冒險殺了一個叫齊一鳴的支那人,此人原本是國民軍中央軍第31師的一名團長,是因爲強姦民女犯了死罪而投誠皇軍。‘太行神槍’去長治的真正目的可能就是要除掉齊一鳴,那他一定和31師有關聯,而且很可能就是其中一員。”
純子似乎被黑島直一說動心了,但仍有些懷疑,便又問道:“你不是堅持不改變追查方向嗎,怎麼現在有變了呢?”
黑島直一道:“此一時彼一時嗎!這些情報顯示‘太行神槍’很可能在長治出現過,只要我們順着這條線索追查下去,相信很快就會找到他,機不可失啊!”
純子道:“你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靠什麼?”
黑島直一道:“靠運氣。”
純子冷笑道:“運氣是最靠不住的!”
黑島直一微笑道:“要想找到神出鬼沒的‘太行神槍’,沒有運氣是不行的。現在運氣就擺在我們面前,去不去碰就看你和清谷先生的意思了。”
純子知道黑島直一是在把責任往她和清谷身上推,意思是說反正我已經情報給你了,用不用跟我沒關係,你自己看怎辦!她沉思了片刻,然後擡頭看着黑島直一道:“如果在長治出現的人不是‘太行神槍’怎麼辦?”
黑島直一道:“你不去查怎知不是!不要再猶豫了,運氣是不等人的!”
純子冷冷地看了黑島直一一眼,隨後說道:“我們會去查的,希望你的情報是正確的!”
黑島直一避開純子飽含威脅的目光,道:“我祝願你和清谷先生運氣好。”
純子毫無表情地說道:“你最好還是祈禱自己的運氣好吧!”
純子走後,黑島直一將帶來情報點燃燒掉,直到看着紙張化成灰才離開見面地點,心情愉快地朝師豔紅家走去。他好見天沒見這美人了,心裡難免有些猴急,不斷加快腳步前行。純子和清谷此去長治最快也要四五天才能回來,自己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放鬆放鬆,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都快把他壓垮了。
黑島直一毫無戒心地朝前走去,殊不知身後有一個叫賣冰糖葫蘆的小商販正在暗暗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