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校失眠了,躺在牀上如何也睡不着,腦子裡想的事情太多,心靜不下來。敏已經睡熟,蜷身依偎在他懷中,乖巧的像只貓。今夜兩人沒有**,只是靜靜地躺在牀上聊天,直到敏安然入睡。他和敏之間沒有任何秘密,所以將此次長治之行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毫無隱瞞。敏是個好聽衆,很少插嘴打斷他,可能是知道他心中有難言的苦悶想找人傾吐。
對於夏少校的獨自歸來,汪師長的態度令人大感意外,先是對他成功刺殺齊一鳴大加讚賞,然後又痛罵柳副官的背叛,接着又爲老吳的犧牲而流淚,最後還信誓旦旦地說,要爲夏少校和老吳向上峰請功。
汪師長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現,確實能讓人感動,但夏少校明白這一切都是表演給自己看的,目的是想先堵住他的嘴,不再提及柳副官叛變的事,真是煞費苦心啊!
老吳因柳副官叛變而犧牲,長治情報站也因此癱瘓了,而敏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脅,所以柳副官必須死,誰也別想保護他!
夏少校當然不會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只是請求汪師長不要爲自己請功,齊一鳴是31師的叛徒,殺他理所應當,無任何功勞可言。老吳是爲了掩護戰友而犧牲的,自然要請功表彰,而且還有加倍撫卹他的家人。汪師長說這一切都不用他操心了,師部會妥善處理的,他現在的任務就是回羊井鎮好好休息,若有事會派人去通知的。
夏少校清楚汪師長是想把他儘快打發走,冷處理柳副官叛變的事,時間一長,自然就不會有人再議論此事了。他當天下午就返回了羊井鎮,待在師部反而會束縛自己的手腳,想偷偷潛回長治殺柳副官也就無法實現了。
煙盒與打火機放在牀頭櫃上,夏少校本不想抽,怕煙味把敏給嗆醒了,可他心煩睡不着,想抽支菸冷靜冷靜,最終還是伸手抓起了煙盒與打火機。
他悄然起身,小心翼翼地不驚醒敏,背靠牀頭點燃香菸,靜靜地吸着。暗紅的菸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映照出他沉思的面容,眼神也變得格外凝重起來。
潛回長治並不難,但關鍵是如何找到柳副官。老吳犧牲了,自己又不認識長治情報站的其他人,沒有情報來源,進了城也是睜眼瞎,毫無用處。
躺在身側的敏突然扭動了一下身子,接着就輕咳起來,顯然是被煙味給薰醒了。夏少校急忙探身,將手中的香菸捻滅在牀頭櫃上的菸灰缸裡,隨後伸手入被,輕撫她後背,試圖讓她繼續安睡。但敏已經醒了,皺起鼻子,擡手扇扇身邊的煙氣,睡意朦朧地問夏少校:“睡不着嗎?”
夏少校微笑着說:“不是,抽支菸想些事情,抱歉嗆醒你了。”
敏沒說話,往上挺挺身子,側臉貼在夏少校的胸膛上,閉着眼輕輕摩擦。
好幾天沒見夏少校了,她渴望着他的愛撫。
夏少校讀懂了敏這無聲的渴求,自己也的確需要好好放鬆一下了,暫時忘卻柳副官帶來的煩惱。他悄然滑入被中,摟着敏熱吻起來。敏的反應很激烈,似乎想把全部的渴望都瞬間釋放出來。
不久,兩人熟練地合二爲一,把彼此的思念一點點地從體內壓榨出來……
清谷受了槍傷,正在靜養,追查“太行神槍”的工作暫時停頓下來。黑島直一這幾天一直待在師豔紅家裡,很少回設在第26旅團部的情報小組,反正回去也無事可做,還不如在這裡盡情享受師豔紅貼心又貼身的全方位服務。清谷在於家坳村吃了虧,險些丟了性命,但這反而證明自己的情報分析是正確的,沒除掉目標是他運氣不好,跟自己的工作沒有關係。
但清谷告訴他,於家坳村不是“太行神槍”的藏身地,那晚他遇到的對手也不是“太行神槍”,所以情報小組必須調整追查方向,儘快找到“太行神槍”的真正下落!黑島直一當時就不同意清谷的看法,說於家坳村不是“太行神槍”的藏身地還可以接受,但要說他和於家坳村一點關係也沒有,那純粹是自欺欺人!他估計清谷是要爲自己的失敗找藉口,自己可不能當着替罪羊。
他堅決不同意調整追查方向,於家坳村這條線不能斷,必須要一直追查下去,這是如今唯一能找到“太行神槍”的線索了。
清谷堅持自己的看法,黑島直一也不退步,兩人大吵了一場,不歡而散。
一怒之下,黑島直一搬到了師豔紅家裡,情報小組交給他人負責,乾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清谷這個人心胸狹窄,剛愎自用,聽他指揮早晚要出事。他也不怕清谷報復,大不了自己還回方面軍總部幹他的情報工作,省得在這裡受窩囊氣。
怎麼說自己也是堂堂方面軍總部的少佐參謀,量清谷也不敢把他怎麼樣!
今天午後,黑島直一正和師豔紅在臥室中纏綿,張媽突然敲門來說,外面有人要求見他,是一名中年婦女。黑島直一聽後很困惑,心想自己在上陽縣城並沒有熟人呀,而且還是個中年婦女,頓時心生警惕,便告訴張媽不見。
張媽去了一會又回來說,那中年婦女自稱是清谷先生派來的,有非常緊急的事情必須面見他。
黑島直一聽說是清谷派人來找他,清楚必然是爲情報小組的事而來的,既然派人來找他,這就說明清谷認輸了,自己堅持不見難免顯得沒風度。他讓張媽先將來人請到客廳等候,自己馬上就來。
爲了以防萬一,黑島直一隨身攜帶了一把手槍,對清谷派來的人不能不防。
一見到來人後,黑島直一憑藉多年的情報工作經驗,立馬就發覺此人是經過精心化妝後前來的,目的是不想讓自己看到真面目。雙方見面客套後,各自坐下,黑島直一先請來人用茶,沒有主動提問。
中年婦女自然就是純子,清谷和黑島直一鬧翻了,她不得不親自出面了調和了。黑島直一是個人才,清谷不會用人,纔會出現如今的局面。清谷雖然受傷了,但追查“太行神槍”的工作可不能停頓下來,時間一場,線索就可能中斷了,到時候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清谷養傷期間,純子又去了一趟於家坳村,發現那裡已是空無一人,全部都轉移走了。這就更進一步證明了黑島直一的分析,於家坳村的村民肯定和“太行神槍”有關係,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關係!因此,黑島直一堅持不改變追查方向的決定是正確的,所以她今天才親自前來了。
純子沒喝茶,直接開門見山地對黑島直一說:“黑島先生,我今天來是想請您回去繼續工作,不知您是否同意?”
黑島直一沒想到這女人說話還挺乾脆,便微笑着說:“那就要看清谷先生的意思了。我隨時都可以回去工作,但必須按照我的方式方法工作,不然一切免談!”
純子冷靜地問道:“黑島先生,能把您的方式方法說的具體一些嗎?”
黑島看了一眼純子,隨即說道:“很簡單,追查方向不能變,有問題雙方可以商量,但不能粗暴地干涉,這就是我的方式方法。”
純子想了想道:“好,我答應你!”
黑島直一不相信地望着純子說:“你答應我,那清谷不同意怎麼辦?”
純子面無表情地說:“清谷先生正在養傷,具體工作暫時有我負責,黑島先生不必擔心。”
黑島直一皺眉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叫我如何相信你?”
純子的眼神突然間變得鋒利起來,緊盯着黑島直一說:“你不必知道我是什麼人,只要幹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爲好,聽明白了嗎?”
黑島直一被純子凌厲的眼神嚇了一跳,感覺她比清谷更爲難纏,女人發起狠來比男人更可怕,自己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他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說道:“那好吧,我明天就回情報小組工作。”
“不,你現在就回去。”純子一口拒絕道,“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工作了,必須要把耽誤的時間給補回來!”
“可我總需要準備一下吧!”黑島直一抗議道。
“準備什麼?”純子冷笑道,“是捨不得屋裡的那個女人嗎?
“那是我的私事,你無權干涉!”
“我警告你,十五分鐘後,你若還敢在這裡待在,那就準備給你的女人收屍吧!”
“你敢傷害她,我誓死也不會給你工作的!”
“你可以試試。但記住,只有十五分鐘。”
說完,純子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客廳。
黑島直一呆呆地坐在客廳內,心情複雜。他想過不理會這女人的威脅,但十五分鐘後會發生什麼呢?也許那女人真會闖進來一刀殺了師豔紅,她和清谷都是狠角色,單槍匹馬就敢追殺“太行神槍”,自己還是莫要意氣用事的好。
他起身走出客廳,返回臥室取自己的隨身物品,準備離開。
午飯後,夏少校身着便服,肩跨一個黑布包袱,推門走出老桂家,直奔鎮南而去,那裡正是前往長治的方向。山區交通不發達,全部是土路,要想出遠門只能坐馬車,忍受一路的顛簸。羊井鎮是個小鎮,人口不多,平時出遠門的也少,所以沒有專門的車馬行,有事需要走上十幾裡山路到鄰縣去僱馬車,出行很是不便。
羊井鎮上的居民,一般出遠門的都是早上走,很少有夏少校這樣下午出發的,除非是急事。
夏少校很快就走出羊井鎮,順着蜿蜒的山路朝南快步而行,那急匆匆的樣子倒像真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老桂告訴他,酒館附近出現了一些陌生人,鬼鬼祟祟地不知想幹什麼。以前可沒有出現過這種事,這些人是自打他從長治回來後纔出現的,讓他多加小心。
難道說是柳副官派來的人,按理說不會這麼快呀!
夏少校坐在老桂酒館內觀察了一會,發現確實有四五個形跡可疑的人在酒館四周轉悠,並時不時地朝店內窺探,監視的意味非常明顯。他本想出去抓一個問問,但又怕打草驚蛇,所以決定把對方引到鎮外再動手。
如果這些人真是柳副官派來的,那敏和老桂就非常危險了,應該考慮把他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但轉移到那裡安全呢?他想過去於家坳村,敏也一直想見見虎子的媳婦,可有擔心她和老桂過不慣山裡的清苦日子。另外,老桂也放不下酒館的生意,這可是他半輩子的心血啊,那能說丟就丟呢!
這一切都是因柳副官而起,他一天不死自己就一天也不能安心。
夏少校越想越心煩,不斷加快腳步,不一會就消失在一道山坡後。
他剛消失不久,身後的山路上便出現兩條人影,快速朝他消失的方向追來。那兩人氣喘吁吁地爬上山坡,卻驚訝地發現夏少校不見了,遠處的山路上鬼影皆無,人彷彿是憑空消失了。
兩人急忙跑下山坡,順着山路搜索前進,希望能找到夏少校留下的腳印。可走出近百米的山路,一個腳印也沒看到,真是見了鬼了!兩人站在山路中央,扭頭四處張望,絲毫沒有夏少校的蹤影。
其中一人埋怨道:“讓你跟緊點你不聽,現在人不見了,怎麼辦?”
另一人哂道:“跟緊點早就被發現了,笨蛋!”
“你纔是笨蛋呢!現在人跟丟了,咱們回去如何交代!”
“我就不信他是鳥,會長翅膀飛走了,咱們再仔細搜搜!”
兩人知道互相埋怨也沒用,嘆口氣繼續向前搜索。
“你們是再找我嗎?”身後突然傳來夏少校懶洋洋的聲音。
兩人大驚失色,急忙回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