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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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吐谷渾,乃是遼東鮮卑前首領涉歸的庶子,今首領奕落瑰(慕容廆)的異母兄長。當初涉歸還在的時候,分給這個庶子一千七百帳,等到涉歸去世,慕容廆繼位,兄弟二人之間漸起齟齬。

某次兩部馬羣相鬥,慕容廆趁機翻臉,訓斥其兄說:“先公分汝部衆,就是要與本部相區隔,爲何不肯遠離,偏要擠在一處,導致馬鬥?!”吐谷渾回覆說:“馬是畜牲,相鬥乃其天性,爲何要責備主人呢?”知道兄弟不能相容,乾脆——“汝欲我遠去也可,我當去汝萬里之外,不相往來。”

於是吐谷渾就帶上自家的部衆,離開遼東,向段氏借道,一路西行。邊走邊牧,大約半年之後,來到了拓跋鮮卑的牧場,受到拓跋猗盧的盛情款待。猗盧懇請吐谷渾留下,吐谷渾卻說:“我曾對天發誓,要離開自家兄弟萬里之遙,如今路程尚未過半,豈可食言呢?”堅持西行。

所部經過河套水草豐美之地,仍然不肯停留,繼續向西。那時候故漢上郡、朔方等地諸胡雜處,虛除權渠尚未能加以統合,鐵弗烏路孤(劉虎)也未曾西渡,因此不但沒人敢於阻攔這支慕容鮮卑,反倒有不少小部族請求依附,跟隨着吐谷渾繼續西行。

他們一直走到涼州境內,吐谷渾才說:“我聽說晉之疆域,東西萬里,平州爲其東境,而涼州是其西境,我等既至涼州,差不多有一萬里之遙了吧——可以居留了。”於是開始尋找可以放牧的場所。

最終他們從涼州南部又西進到秦州西北部,來到南安、金城、隴西三郡的交界處,停留下來。經過長途遷徙,所部不僅沒有縮水,反倒併合沿途氐、羌等雜胡,膨脹到五六千帳,從此遊牧於洮水以東地區,並逐漸向洮西挺進。

經過近二十年的發展,所部日漸強盛,然而吐谷渾本人卻尚有隱憂。某次他把十九個兒子,以及舅父慕利延——其實歲數比吐谷渾還小——全都召喚過來,讓他們各自折斷一支羽箭,拋在地上。然後又交給慕利延一捆十九支箭,命他折斷,慕利延費了老大的勁兒,根本難以成功,就說:“我知汝意,是要我不得欺凌甥孫們也。”

吐谷渾說不是的——“我只爲與汝等說,單獨一部,容易傾覆,衆人齊心,才難以摧折。我已垂垂老矣,鬚髮皆白,不知何日便將蒙上天所召,一旦逝去,希望汝等一叔十九侄可以戮力同心,不生齟齬,部族因此才能永遠穩固。”隨即喝令長子慕容吐延:“汝當敬奉舅祖,如同敬奉我一般,亦當愛護兄弟,如同愛護自身手足一般,只有如此,我才放心將大位傳承於汝。”

吐延躬身答道:“大人放心,我必當敬重舅祖,愛護兄弟,內撫部衆,外破雜胡,使我部日益強盛,終將不弱於奕落瑰也。”

吐谷渾瞪了瞪眼睛:“彼雖與我不睦,趕我至此,終究是汝叔父,怎可呼其小字?遼東昔日便有上萬帳,近日聽聞又與拓跋夾攻遼西,奪取了段氏不少草場,想必勢更雄厚,我等豈可比擬?”

頓了一頓,又說:“昔我西遷之初,汝尚年幼,在我懷抱之中。離開遼東後,我日行一頓,一頓八十里,數頓後,汝叔終於懊悔,使長史乙那樓追我。我答之曰:‘卜者曾說,先父二子,都將有福澤傳之後世。然而我是庶子,豈有與嫡子同時興盛之理啊?如今因馬鬥而相別,此必上天之意也。乃可嘗試驅馬向東,若馬肯還,則我亦還。’然而馬羣東行不到三百步,便即大嘯,轉頭向西,我因此不肯歸也。且與人說:‘吾兄弟子孫,皆應昌盛。奕落瑰可傳至曾孫、玄孫,而我或將至曾孫、玄孫,方始崛起。’

“是以汝不必心急,只要善保所部,續傳子孫可也。且今日之勢,強敵環伺,若徒恃勇力,反易使部衆傾覆、離散,不可不慮啊。”

慕利延問道:“哪來的強敵?莫非汝在擔心枹罕的彭氏羌麼?”

吐谷渾搖搖頭:“舅父的目光,未免看得太近了。當世的強國,唯有晉、胡和我鮮卑,幸虧三家內部不合,對外相爭,纔有我等離羣孤雁落腳的機會。然而我等若一心併吞氐、羌,卻得罪了晉、胡,禍患必然連綿無窮。”

伸手朝南邊一指:“晉之隴西、南安二守,在三百里外,再二百里,有南陽王司馬保……”再朝北邊一指:“金城郡距我不到百里,再往北是強大的涼州張氏——這幾家倘若單獨來攻,我等尚有周旋餘地,但既同屬於晉,一旦聯合起來,我等必敗無疑啊!”

隨即吐谷渾又朝東方一指:“我等來時之路,有虛除的權渠,近聞他歸降了胡王劉曜。再加上早已附胡的鐵弗烏路孤,倘若合兵西來,我等又當如何抵禦?故此眼光不能僅僅看到身前的氐、羌,還當看到百里、千里之外的晉、胡!”

吐延問道:“我知大人之意,晉與胡皆爲當世大國,我等恐怕歷三五世都難以與之拮抗,而必須要有所依附。那麼是附晉爲好,還是附胡爲是呢?”

慕利延道:“自然是附晉,從慕容先大人(涉歸)在時,便向晉國天子進貢了呀。”

吐谷渾注目吐延,問道:“汝是怎麼想的?”

吐延猶豫了一下,回覆說:“兒子以爲,晉已老大,不若胡勢方興,前聞晉軍屢屢挫敗,東方土地多爲胡軍所有,就連天子也爲胡人所擒——我等不如附胡吧,如此則可免除東方之憂,全力西攻彭氏羌。”

吐谷渾又問其他兒子:“汝等以爲如何?”

衆人議論紛紛,有人說附晉爲好,有人說附胡爲好,莫衷一是。

吐谷渾擺擺手,命兒子們安靜下來,然後對吐延說:“我看汝是怨恨叔父,故此奕落瑰附晉,汝便必要附胡吧。”吐延尷尬地笑笑,卻並不辯解。

吐谷渾教訓諸子說:“駱駝雖病,也比馬大;牛便餓死,也比羊大。晉雖稍弱,亦非我等所敢輕易反目的——金城、南安、隴西,乃至司馬保,我都不懼;然北有涼州張氏,此前曾遣軍東援天子,途經我部,我宰牛殺羊款待,汝等看那‘涼州大馬’又如何啊?”

諸子回想一下,盡皆驚悚,只有吐延說:“左右不過兩千騎,我亦未必不能敵……”

吐谷渾瞪眼道:“汝以爲張氏只有這兩千騎麼?我等但見其東去,不見其西歸,據說仍在長安衛護天子。倘若汝只有兩三千騎,可肯使其半數長久滯留在外,而不歸鄉?則涼州尚存大馬,未必小於此數五倍!”

聽他這麼一說,吐延也有些害怕了。慕利延反倒轉過頭來,幫吐延說話:“我等今在晉人土地上,自當附晉,然而吐延所說,也有其道理。汝曾多次遣使向金城等郡,乃至上邽南陽王處,去求請官職,晉人卻都不理,只知索求貢賦,或要我等出兵相助。若不與羊吃草,而欲其產奶;不與馬料豆,而欲其馳騁,這不是太過分了麼?”

吐谷渾嘆了口氣,說:“暫時也無法可想,只得繼續遣使求告了。即便晉人再不與我官做,以增長權威,立足晉土,除非胡人殺入秦州乃至涼州,我等都不可輕易背晉。晉人或許難以敵胡,若想蹉踏我等,卻不爲難啊——本部不足兩千帳,餘皆西來沿途收服的雜胡,若逢強軍,必然離散……且我近聞晉軍在大河上擊敗了胡王劉曜、胡太子劉粲,可見兩國相爭,非三五年而能真正分出勝負來的……”

正說着話呢,突然有人跑來稟報,說有晉使來至部中,請見大人。吐延皺眉道:“秋草漸高,牛羊將肥,晉人必會前來索要貢賦——果不出我前日所料啊。”吐欲渾橫了他一眼:“身處晉人土地,又能如何?汝以爲若附了胡,胡人便不會索要貢賦麼?”擡手招呼慕利延:“舅父可隨我前去迎接。”

他們行不多遠,果見數十騎晉兵衛護着一名官員前來。吐欲渾遠遠望見,不禁一凜,心說這回來的,貌似是個高官哪!

什麼服色、印綬,他自然是搞不懂的,但知道晉人文戴樑冠,武着皮弁。眼前這個分明是文官,冠上二樑——按規定天子五樑,公侯三樑,卿大夫千石以上二樑,其下獨樑——以前從各郡跑來打交道的,多爲只戴巾幘的小吏,最多不過戴獨樑冠,可見此人身份大不一般啊。

急忙迎上前去。對面的晉官下得馬來,拱手作揖道:“足下想必便是慕容吐谷渾先生了。”吐谷渾尚未受晉冊封,無官無職,若在鮮卑部中,習慣上稱呼首領爲“大人”,但大人在中國,則是對直系尊長(主要是父、祖,偶有以之稱呼叔、伯輩的)的敬稱,肯定不能這麼叫啊,故此便只得“足下”、“先生”了。

吐谷渾懂得中國話,趕緊回禮,並且問道:“未知貴官到來,有失遠迎,恕罪。不知貴官是……如何稱呼?”

“西戎校尉遊遐,字子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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