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雲渡月,迷彩穿花,中天一輪清輝泠泠灑落。碧天如水,夜色幽朦,上帝似乎在元宵節這天將整個世界的背景特地修飾過一番。那麼的清新美好,那麼的撩人遐思,那麼的讓人期待即將璀璨與夜空的精彩。
可是,劉玉婷的杳無音訊讓韓霄的遐思和期待大打折扣。明明在一個城市,在相隔不遠的兩所學校之內,只要他放下男兒所謂的“尊嚴”找上門去,也許就不會這般顧影自憐對東風盡成消瘦了吧!偏偏,韓霄固執的以爲,愛情雙方是平等的存在,只有你想我,我也念你纔是真正的愛情,才值得雙方去珍惜和呵護。他卻忘了,很多美麗的邂逅到了最後演變成傷痛就是因爲人們都在自己的世界揣測着對方的心意,頑固甚至執拗的堅持着那一份平等,誰也沒有伸出牽挽的手,終致天涯海角黯然失散的啊!愛情裡,永遠需要主動的一方的呵。
今天恰好是熊霓的生日,因着鄧斌的這層關係,少不得邀請韓霄一起去西門新世紀廣場慶祝生日。在漫天煙花樹下,點燃生日蠟燭,許下少女最純真美好的心願,世間再沒有比這更特別更浪漫的生日了吧!看來,鄧斌爲博佳人一笑,當真是煞費苦心。韓霄體諒兄弟的苦心,不想夾在二人之間做了照明的燈泡,在出發之前特意給劉玉婷家打了個電話(號碼是不久前通過豬兒從劉馨那忽悠來的)。目的當然是爲了與佳人相見稍慰相思之苦,同時也爲鄧斌創造與熊霓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不想,接電話的卻是劉玉婷的母親。韓霄自稱是劉玉婷的同學,誰知剛剛報出名姓,劉母語氣突變如臨大敵小心警惕的問韓霄找誰。韓霄說找劉玉婷,劉母卻說劉玉婷不在,她和他男朋友出去了,而後語重心長的讓韓霄以後別再打電話到家裡來,那樣引起劉玉婷的男朋友誤會可不好。
難道我們的事已經讓劉母知道了?韓霄一驚,心道難怪劉玉婷不敢給自己打電話也不敢來找自己了呢,想必是劉母看得緊,找不到機會吧?然後胸腔一鬱,市長一家當真如此食古不化獨斷專橫麼,也許我現在真的什麼都沒有,但是未來,未來呢,他們怎可如此對待他和劉玉婷,殘忍的掐斷他們的愛情和幸福於搖籃呢?接着心中一痛,他突然想到以劉玉婷那爽颯峻冷的性子,不知又會受多少委屈,她會不會感到無力無助,會不會哭?韓霄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一腔柔情鬱滯心中,堵得胸口隱隱生疼。
倚危亭、恨如芳
草,萋萋鏟盡還生。念柳外青驄別後,水邊紅袂公時,愴然暗驚。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素絃聲斷,翠綃香減。那堪片片飛花弄晚,濛濛殘雨籠晴。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無端的,少遊的《八六子》涌現韓霄腦海,愁思傳千年,一吟淚滂沱。若是秦觀泉下有知,當不知是喜是憂,是得意還是慚愧了。因爲,千年之後還有人體會到他的相思情懷,斷腸憂傷。但是,野史記載中,他和蘇小妹才子佳人到底還是有了殘缺中的完滿,韓霄呢,也許便會在他的這一闕詞中徹底淪落。
韓霄失魂落魄的走出校門,鄧斌與熊霓二人已經等候多時,鄧斌手中提着一盒蛋糕,跟在熊霓身邊呵呵傻笑,殷勤備至,任誰都能一眼看出熱戀中的男子滿心滿眼洋溢的幸福。
夜色似水,一襲白衣舞過千年萬年的時空舞過千山萬水的阻重涉水而來,宛如月中的精靈,在那一片清淺的月色中眉頭微蹙,似羞赧似自傷,是孤芳自賞的清麗無雙,更是“斜拔玉釵燈影畔,剔開紅焰救飛蛾”的寂寞無依。月光悄悄的灑落了全身,她霜雪般明媚瑩潤的面上惟見兩灣清淺眼波媚,一輪皎潔醉風&流。夢裡回首,那眼眸深處,倒映着的可是誰的身影?笑容依稀,那鬢影衣香,恍如一灘瀲灩,漾起千古閒愁,在你的指間心上汩汩滔滔的流。
“白雪公主,是你?怎麼……”韓霄眼神愕然的看向身側的鄧斌。
鄧斌神秘的笑笑,朝熊霓的方向努了努嘴脣,熊霓嗔怨的斜睨了鄧斌一眼,望向韓霄,笑容曖昧莫測,頓時讓韓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楚伊雪笑意盈盈,親熱的挽起熊霓的胳膊,向韓鄧二人示威似的道:“怎麼,我就不能和小霓認識麼?我們可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鄰居哦。”
韓霄隨即恍然,十班和九班的女生宿舍確實是緊挨在一起的,令韓霄詫異的倒是以楚伊雪冷淡雍容的性格怎麼會和同樣恬靜淡漠的熊霓到了如此熟悉的地步。女人啊,當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動物啊!韓霄輕嘆。
雁城今夜徹底的變成了狂歡不夜城,火樹銀花,璀璨夜空,萬人空巷,舉城歡騰。煙花在夜空下綻放,如星如雨,美得令人目眩神馳,黛青色的天宇下,雁城人閤家出動由涓滴之水漸漸匯成了大海——人的海洋。在這時候,即便是初來乍到之人也不怕迷路,因爲煙花盛放之地就是最好的目標,
而朝着這個目標前進的人潮則是最好的路標。
韓霄高一高二兩年,年年和朋友們說好了去廣場看煙花,到了那天由於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到底還是沒有去過。不過,就如同花開花謝,輕狂無羈的年齡誰又會去傷春悲秋感慨憾然呢?
“韓大才子,面對如此良辰美景,你還不趕緊詩興大發,送一首給小霓做生日禮物嗎?”佳人如玉,眉眼間流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和狡黠。
熊霓聞言,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久聞韓大才子的大名,今日總算可以好好見識見識了。”
鄧斌一旁幫腔:“韓霄,你就露一手吧,讓她們看看我們老大絕對不是浪得虛名的感情騙子。”
“感情騙子?”韓霄無語,心道鄧斌當真是未雨綢繆防微杜漸啊,將一切可以吸引熊霓的可能減至零,斜眼瞥見楚伊雪憋得通紅的臉,更是懊惱。原本打算寫一首藏頭詩的想法瞬間中斷,沉吟片刻,做了一曲《越調·小桃紅》:
燈火萬里鬧春宵,徹夜光華照。
笙歌影動香鬟繞,勢絕妙,
三山蓬萊月中遙。
幽薇暢好,清興璇霄,
玉樓仙侶笑。
熊霓手掌拍得啪啪作響:“好詩好詩啊。”
“什麼意思啊?”鄧斌大惑不解,搔着頭問道。
韓霄鬱悶得快要崩潰了,這明明是曲嘛,怎麼會是詩呢?而楚伊雪的一句“什麼什麼意思,聽不懂的就是好詩啊!是不是啊,感情騙子?”頓時讓韓霄徹底崩潰,連死的心都有了。尤其是當楚伊雪說到最後“感情騙子”四字的時候咬字咬得特別重,說罷還不忘將晶亮亮的眼神瞬也不瞬的盯住了韓霄,彷彿要滴出水來。
“白雪公主不愧是白雪公主,對詩的見解當真是一語中的,入木三分啊!”韓霄不敢與楚伊雪對視,挑起大拇指誇道。接着痛心疾首:“現在很多詩歌之所以慘不忍睹卻還被人推崇讚美不就是因爲大家都是皇帝的大臣麼?皇帝說他穿了新裝,大家就以爲都穿了啊!其實,這和中國的指鹿爲馬典故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哩。哈哈,看來白雪公主纔是那個人羣中說話的小女孩啊,慧眼獨具,分雲拂霧,看到了事物最真實的本質。”
“哼,現在才知道麼?”楚伊雪微微仰頭,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和迷惑,接着,一縷更深的笑意漸漸從微揚的脣角緩緩浸漫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