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霄,年級主任叫你去她辦公室一下。”韓霄一走進教室,便覺氣氛有異。向來與他不睦的關顏等人擠眉弄眼,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其他不少人,也帶着看熱鬧的心態。不過韓霄的目光幾乎沒有在這些人臉上有哪怕一秒鐘的停留,他只是向眉心微蹙眼神關心、焦慮與忐忑摻雜的楚伊雪投去一個篤定的眼神,便轉身向年級主任葉茉莉的辦公室走去。
“一切有你?呵,這冤家,怎麼一句胡話也讓我覺得安寧呢。”楚伊雪疑惑的想,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眉眼盈盈,霞飛玉頰,竟是不知不覺的癡了。
葉茉莉辦公室,四壁如洗,一張厚重的黑漆木桌,兩把木椅便是其全部的擺設,簡單簡樸的近乎寒酸,不過倒是異常乾淨整潔,一如她刻板古樸一絲不苟的性格。當然,並非說葉茉莉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后(仙子的名頭估計與她是隔了十萬八千里的),是視錢財如糞土的聖人,是把榮華富貴當成過眼雲煙的名士清流,她家那套150平方米的教師住房豈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
越是貪婪的人表現的越是聖潔,而且是典型的只許自己放火,不許別人點燈的類型。只是,這類人往往善於做作,外表道貌岸然,骨子裡也不見得比下水道里面的水乾淨得到多少。不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嗎?葉茉莉還真就是那陰溝裡的水做的。當然,豬兒的評價中未必沒有惡意誹謗中傷的成分,但韓霄敢肯定確定以及一定只要這話一出,全校大半師生都會在心底深表贊同,將豬兒引爲知己。
不過,此時的豬兒卻連一點拿葉茉莉取笑的興致都沒有,甚至沒法興起那念頭,他正面無表情的站在葉茉莉辦公室中,表情平靜,內心洶涌。對面的葉茉莉正襟危坐,仍然是一副石雕泥塑般毫無半分生氣的表情。就像一部無聲的黑白電影,她和豬兒在靜默中衝突、攻防與對峙。
“說吧。”葉茉莉蒼白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輕叩着桌面上擺放着的兩份試卷,擡眼斜斜的覷了豬兒一眼,彷彿一名專事刑偵的警察,經驗豐富,勝券在握。
豬兒一見到桌面上的那兩份試卷,還有試卷旁擺放着的一個造型小巧精緻模樣細膩的粉紅女式手機,便已明白劉馨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豬兒和韓霄在處理事情上有一點最大的不同,豬兒是在事情發生之後總是想方設法的爲自己開脫,老是抱着萬一的幻想,而韓霄則是千方百計的想法彌補,爭
取將損失減到最小,把影響控制在自己能夠掌握的範圍內。很難說,這兩種性格是好還是壞,但,在現在而今眼目下,如果是韓霄可能早已主動坦白,爭取寬大處理了,偏偏,豬兒沒有看清情勢或者骨子裡的性格使然,選擇了毫無勝算的頑抗到底,註定了最終那場難以更改的結局。
豬兒不好意思的撓着頭,滿臉疑惑:“葉主任,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呢?你要我說什麼?”
“哼”葉茉莉線條堅硬的鼻腔裡噴出兩條似有若無的熱氣,葉茉莉手指的力度微微加大了些,實木的辦公桌發出絲絲喑啞的呻吟。見豬兒一副負隅頑抗的樣子,平板的身體不由前傾了一些:“朱林同學,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啊!要是你學習上有這份決心和毅力,也不至於要走到今天作弊這一步啊!”葉茉莉輕輕的嘆了口氣,繼續道:“只可憐了你的媽老漢喲,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你卻考試作弊。唉,你自己作弊也就算了,想不到你竟然還將答案與人共享……”
“老師,我沒有。”豬兒面上青筋一掙,試圖分辨。
“沒有?沒有,那你看看這手機上是什麼?你不要告訴我那只是些毫無意義的字母和數字符號,與你無關?”
“本來就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嘛。”豬兒小聲的嘟噥着。
不想,豬兒的聲音雖小,奈何葉茉莉的辦公室太過空曠,冷清甚至幽靜得哪怕一隻蒼蠅振動翅膀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豬兒的話,在此時此地相對於蒼蠅來說自然無疑於霹靂雷鳴了。
乍聽此言,葉茉莉如同一隻被激怒了的貓,霍然站起,着實嚇了豬兒一跳。而後,她拿起桌上的手機,快速的撥了一個號碼。
“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盪悠悠……”被她一驚一乍,豬兒來不及反應,一首熟悉的旋律便在這空曠的辦公室裡突兀得想了起來。豬兒暗叫不好,手忙腳亂的從褲兜裡摸出手機狠狠的按下了關機鍵。
葉茉莉好像抓到了豬兒的把柄,有恃無恐的道:“證據確鑿,你不知道主動認錯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要欲蓋彌彰,真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藥了啊!明天必須叫你父親來,讓他將你領回去好生管教管教。”而後,好像還有些氣惱,語帶不屑的道:“子不教,父之過,看來你父親多半也是個粗人。”
媽的,居然敢罵我父親。每個人心上都有自己
不願被人提起的人禍事,那是忌諱也是禁區,而朱父正是豬兒心底不願被人觸及的禁地。朱父雖說在物質上對豬兒極盡優渥,由於受限自身文化水平,到底少不了幾分暴發戶的嫌疑,在豬兒眼中,他就是個舉止粗魯髒話連篇素質低劣的父親,也因此,豬兒在外人面前甚少提及。但朱父對豬兒的好,豬兒也是始終記在心底的,他對自己飛父親雖有一點鄙夷,到底還是尊敬的,容不得別人隨意侮辱,畢竟用他父親的話來說就是“無論你老子我素質多麼低,你都是我的仔,我的種,我們老朱家的命根”。葉茉莉的話無疑觸動了豬兒的逆鱗,豬兒血氣上涌,索性把心一橫,衝過去一下子就從葉茉莉的手中將手機搶了過來,而後“呼”的一下將手機從窗戶中扔了出去。
“砰”,手機從三樓飛下與堅硬的水泥地面一個親密的接觸之後,四分五裂。
“呀”葉茉莉尖利的驚叫了一聲,那聲音好像要被人強暴了似的,而後突然覺得自己這樣似乎不妥,馬上閉口,只是快速的將桌上的試卷搶在了手中——全力保留最後一份她所謂的罪證……
“你……你要幹什麼?”葉茉莉又氣又怒,又驚又懼,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豬兒,“嬌軀”微微發抖。
“哼哼,你問我要幹什麼?你居然問我要幹什麼?”豬兒冷笑着,扭曲的面容幾乎有些猙獰,他緩緩的慢慢的走到了葉茉莉面前,嚇得葉茉莉一個趔趄,險些跌倒。頃刻間,主客易位,情勢顛倒。葉茉莉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膽大包天大逆不道的學生,此刻面容煞白,她艱難的想挺一挺胸膛顯示自己的無懼,卻發現居然無力做到。
“我能幹什麼?”豬兒怒瞪雙眼,惡狠狠的盯視着葉茉莉,嘴角牽出一抹嘲弄與諷刺的弧度“滅絕師太,我告訴我能幹什麼?我告訴你,粗人的兒子,也就是老子,他媽的,老子不讀了。”而後,豬兒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目視着揚長而去的身影,葉茉莉羞怒交加,竟然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連她早已準備好挾威帶怒說出的這句“誰在幫你作弊?還有誰收到了你的答案?快快如實招來,本主任仁慈,還可以從你們的前途考慮,給你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來不及說出。“哼,改過自新,你恐怕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她憤憤的想。
“唉,看來這書真的是再也讀不下去了啊!”走出辦公室的豬兒,撫額苦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