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屋外的端燁修並沒有推門而入,他轉過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凌楚楚站在屋內,等了一會兒,都未見到人進來,清透的眼神裡劃過一絲疑惑,一時間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才覺得屋外有人,她走到門口,將門打開,屋外空無一人。
真得沒有人?凌楚楚朝着四周看了下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
在退回屋子的時候,她又向着對面的屋子瞧去,燭火還在搖曳着,他還沒有休息,嬌眉微皺,卻也很快舒展開來,然後退回身子,將門關上。
無論剛纔是誰在外面,聽到也罷,反正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況乎她也沒有做錯什麼事兒。
這一夜,她睡得還算是安穩,那個讓她惶恐的夢竟然消失了,確切的說該是好些天都不曾在她睡着之後出現。大概是在到達那郊外的府邸後,她就再也沒有夢到過自己還有那女人,還有與綠蘿長得一樣在血池中漂浮的屍體。
也許有些東西真得是冥冥之中註定,操縱命運的人,早就將她未來的軌跡鋪成好,她只不過是在上面走一遭而已。
屋外叩門聲輕響,端燁修低沉的聲音傳來:“該啓程了。”
凌楚楚簡單地整理下自己的東西,又四顧看了下是否有落下,方纔開門。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皆是默不作聲。
來到客棧外面,停着一輛馬車,其他人手中各是牽着一匹馬,在見到他們二人的時候,道:“王爺,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嗯!”端燁修應了聲,但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他神色不對,便朝着凌楚楚看來,可是她卻是低着頭,並沒有去注意他們的目光,衆人不禁猜想這裡頭的原因,畢竟最近些日子來,他們家的王爺對楚楚姑娘可是好得很,這是他們許久沒有見到過的光景,本以爲會持續下去……
馬車內,有一張舒軟的小臥榻,還有一張小小的茶几,上頭放着幾本書,地上鋪着一層厚厚的絨毯,踩在上面倒也是挺舒服,挺暖和。
凌楚楚躺在臥榻之上,雙腳垂在地上,偏着頭看着手中的書籍,都是些國家史,她倒也是沒有多大的興趣,卻也不得不靠着這些打發時間。
這些書籍倒是新的很,看樣子是剛置備回來,她唯一能夠猜到的也就是這些書籍就是讓她打發時間。想來剛纔他們說得東西整理好,應該包括這些。
想及此,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其實他是挺不錯的,只是他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陰沉冷淡。
這時,駕着馬車的千行開了口:“楚楚姑娘,你和王爺吵架了?”他的聲音很是清朗,就如同他的人一樣,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很有活力。
吵架?凌楚楚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隨後搖了搖頭,即便外邊的人看不見,帶着茫然的聲音響起:“沒有。”
“哦。那王爺的心情好似很差勁。”千行一邊駕着馬車一邊嘀咕着,“我還以爲你們兩個又槓上了。”
“沒有。”凌楚楚重複道,她也不知道他今天爲何丟給大家這麼一張陰沉的臉,弄得一行人都是膽
戰心驚,生怕自己哪兒做得不佳,得罪了他。
“千行,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與馬車並行騎馬的洛奇開了口,“你還是好好地駕着馬車便是。”
千行抱怨道:“洛奇,你怎麼可以這麼冷淡。王爺的幸福就是我們的幸福。”
聽聞,坐在馬車裡的凌楚楚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這大概是與幸福無關吧?不過並沒有插嘴說什麼。
車輪滾滾,攆着塵土,攆着春日的花香。
凌楚楚愜意地躺在臥榻上,聽着外邊的馬蹄聲,聽着車軸下的聲音,還有千行與洛奇的拌嘴聲……心情倒也算是愉悅。
忽而,“馭——”一聲嘹亮的聲音,劃破長空,馬車急急地停了下來,只聽得融藹如玉般溫潤的聲音響起:“修,怎麼了?”
“千行,你去騎馬。馬車由我來駕!”聲音淡而陰沉,如同他此刻的臉,不帶一絲表情。
千行動了動繮繩,微微偏過頭,好似想要回看下馬車:“王爺,怎麼能讓你駕馬車?”
“把繮繩給我。”馬車一動,端燁修的聲音在車簾外響起。
千行看了眼融藹,見他輕點了下頭,這纔將手中的繮繩遞到端燁修的手中:“王爺,若是累了,就喚屬下。”
“嗯。”
片刻之後,車輪又開始緩緩地轉起,帶着車裡車外之人的疑惑。
凌楚楚坐起身子,踩着柔軟的絨毯上,掀開簾子,望着筆直的背脊,淡淡地說道:“要不我來駕馬車?”她倒不是不放心他駕馬車,只是讓一個王爺爲她這麼個侍妾駕馬車,還真是件過意不去的事情。
“不用。”聲音還是一如之前般的陰沉。
凌楚楚歪了歪嘴巴,盤腿坐在他的身後,低低地詢問道:“你心情似乎不佳,與我有關?”
輕淡的聲音帶着關懷劃過他的耳畔,如一陣春風掠過平靜的池面,起了漣漪。
“沒有!”他抖動了下繮繩,揚起手中的鞭子,在馬匹身上重重的一揮,伴隨之的是他冷而陰沉的聲音。
凌楚楚動了動身子,改盤爲蜷,雙手緊緊地環着雙腿,下巴支在膝蓋上,目光依舊停留在他的背上,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有那麼一點動心,在意他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在意他與她說話的態度,在意他的情緒……
“你撒謊!”她直言不諱地說道,即便明白這樣的話可能會讓他更加生氣,但那又何妨,從認識到現在,她很多時候都是與他對着幹,不會去討好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這三個字,她吐得格外的清晰,清脆的如同散落的珠子掉落在地上。
端燁修冷漠地說道:“那又如何?”
凌楚楚神色微滯,如何,她也不知道,他生氣就算與她有關,那麼她該會怎麼做?若以她的性子,絕然地不顧,既然如此,她再執着地詢問又有何意義。
於是,她也不再說話,沉默是迴應一切的最好方法,卻也是最糟糕的方法,它也許會將兩個人拉得近,但更多的時候卻是越來越遠。
馬蹄聲,馬嘶聲,
車輪滾滾的聲音,在這沉寂的隊伍之中格外的清楚。
“昨夜,他來找你了?”許久之後,端燁修開了口。
“額?”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得是誰,她點點頭,但意識到他不能看見,輕啓紅脣,“嗯。門外的是你?”
端燁修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繼續問着心中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你爲什麼最後會同意來王府呢?”
“應該說我主動來王府,而不是同意。”凌楚楚不假辭色地糾正道,“因爲你是王爺,你若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子哥,我或許就不會同意了。”
端燁修冷笑了聲:“真直接。”
她也沒有反駁:“直接不好嗎?莫不是王爺喜歡捉迷藏的遊戲,兜兜轉轉?若是王爺喜歡,楚楚倒也願意奉陪。”
“我沒有那麼多的閒工夫!”端燁修冷聲道,“你來王府的目的是什麼?”他換了一種說法,但卻是更爲直接。
凌楚楚輕笑一聲:“你是在重新估量我會給你帶來麻煩嗎?如你昨日聽見的,我來王府,不過是來找個好一點的靠山。如是而已。”
兩人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眼睛,更加猜測不到彼此是在用怎樣的神色說這樣的話。
“你可是還記得你之前說得話。”端燁修語速極其緩慢地說道,似乎也在思考說這番話會帶來的後果,“只要本王保你一生,你願意爲本王做任何事?”
聽着他幽慢的語速,她的心裡有所不安,等着他說完,她倒是鬆了一口氣,只暗自嘆得來得太快,可隨即想想,這般也好。早些利用她,她可以不再往感情的旋窩裡深陷。
“記得。王爺可是有何吩咐?”她如同他的屬下一般,平靜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回京城自會明白。”端燁修拋下一句話。
凌楚楚扯動了下嘴角,這是在讓她有個心裡準備嗎?罷了,現在他不願說那便不說,這回去自是會曉得,她從來都知道一顆棋子不可能那麼清閒。
在接到旨意,讓她與凌千霜嫁給他的時候,她就明白潮水來了,而她就開始要走向潮水之中,就算是他再怎麼喜歡自己,以她一個庶女的身份,也不可能讓皇上如此爲之,更不可能在喜堂之上,說那番不可動她的話語。於此,就可想而知,她的存在,是一個很微妙的東西。
凌文強需要她出現,卻從來不讓她做什麼,微微轉轉大腦,就明白其用意,而他和皇上都參與進來……其實她的主動實爲被動,而且她每選擇一步,都沒有脫離他們的掌控之中,就連凌楚嚴的出現,應該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只是,她不想承認而已,不想承認她並沒有那麼厲害。
但——
在這一刻,她還是在心底承認,她不是一顆可以掌握自己命運的棋子,她的命運算是被捏在他們的手心之中。姜果然老的辣!如此,她若是要好好地活着,只有依附眼前的這個男人。
“嗯。我知道了。”她淡淡地應道,承認了一些事情,她便強硬不起來,乖順地聽從着命令,一來爲了自己,二來她發現她也有想要保護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