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驚慌失措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遮蓋在她身上的浴巾瞬間掉落在地上。
端燁修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彎腰撿起地上的浴巾,丟在她的頭上,卻也算是遮蓋了她大半個身子,隨後冷冷地說道:“若是不覺得冷,你可以繼續站着。”
凌楚楚趕緊扯下遮蓋在頭上的浴巾,快速地裹住自己的衣裳,清冷的聲音從她的口中溢出:“你做了什麼?”
端燁修回過身子,望着一臉冷意的她,淡漠地說道:“本王只是不想於自己有用的人淹死在浴桶之中而已。”
凌楚楚抽動了下嘴角,難不成她在裡面睡着了?
“還不快去換衣衫,難道還要本王動手嗎?”他發現對於太過笨拙的她,他來氣,對於太過聰明的她,他又極其地不舒服。
也許是太笨拙的她會給他帶來麻煩,太聰明的她又蓋過了他的風華,所以他見了她就是不爽,就是想冷冷的望着她。
凌楚楚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失神,徑直地掠過他的身子,走到屏風後,扯下掛在上面的衣衫,一層一層的穿上。
最後她扯過一件外衫,是一條連衣的長裙,淺淺的綠色,是那剛出芽的青草綠色,衣裙袖口上繡着紅色的梅花,腰間上有一枝條,紅色的梅花稀疏地點綴着,黑色絲線勾勒的幾隻小鳥歡快地停在上頭,遠處還有翩翩而來的蝴蝶。裙子下襬上是落滿小徑的花瓣,粉色的,紅色的,不一……
這樣的衣裙倒也算是符合她,他眼光該算是不錯,她走出屏風,帶起的風讓裙襬微微揚起,好似花瓣在繾綣偏飛。
端燁修聽到腳步聲,微微轉過頭,但她已經落座在梳妝鏡前,緩慢地梳着溼漉漉的頭髮。
他從衣櫃之中取出一條幹淨的帕子,丟給她,冷言道:“動作快些,速速擦乾,不要讓大家都等你。”
凌楚楚倒也不拒絕,才未過多久,帕子便是溼了,若是要等着髮絲幹,怕是要等到下午了,她解下綁在手上的絲帶,用它將頭髮散散地綁了起來,她起身走到他的身旁,淡淡地說道:“我好了。”
端燁修看了眼她紮在腦後的長髮,隨後擡起手,一把扯開絲帶:“不用紮了。”
凌楚楚微愣,詫異劃過她清明的雙眸,一閃而逝,她仰起頭望着身側的他,淡漠地說道:“還給我。”
他將絲帶放回到她的手中,冷冷地說道:“該走了。你磨蹭的時間也夠久了。”說着,頭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而去,幾乎未改變的水藍色衣裳在門口劃出一道靚麗的色彩。
她捏了捏手中的絲帶,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隨後提起裙襬快步地跟了上去,在他身後,淡淡地說道:“謝謝。”
端燁修斜覷了她一眼,不再說話,面色也變得陰沉許多。
“修,你們來了!”淡如水的聲音飄來,帶着一絲春日的笑意,有些溫暖。
端燁修點了點頭:“嗯。都準備好了?”
“嗯。王伯已經將一切都弄好了。”融藹笑着回道,“千行他們已經先去了。”
“好。”端燁修瞥了一眼凌楚楚,“走了。”
凌楚楚以爲他們會是離開這座荒山野嶺的府邸,卻不想還是在府邸後院走動着,不過
這後院的規模倒是讓她吃驚不小,那麼巨大,而且還有竹林蒼松相間擱着,一條由青石板鋪成的彎曲小道向前延伸着,過了許久,一座石頭山出現在他們三人的面前。
是要往裡面去嗎?
猜測纔剛涌上來,就見得端燁修啓動了石頭山上的機關,沉悶的一聲響,石頭山朝着邊上挪開,端燁修率先走了下去,走了幾步,他轉過頭望向還在上面站着的女子。
“下來。”
凌楚楚抿了抿嘴脣,便跟隨着走了進去,卻纔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望向還站在上面的融藹,不解地詢問道:“你不下來嗎?”
融藹溫和的一笑,隨後點點頭:“我不下來。再這兒等着你們。”
凌楚楚雖是不解,卻也沒有多問,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頭頂的光線越來越暗,緊接着又是傳來一聲悶響,她迅速地仰起頭,那石頭山似乎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清澈的眸光陡然變得深邃起來,隨後藉着牆上幽暗的燭光望向一直走在前面的人的背影。
“這是唯一的出路嗎?”她淡淡地詢問道。
端燁修極其平常地回道:“嗯。”但陰沉的聲音還是可以聽出此刻的他並不想要多言。
於是,凌楚楚也就不再多問,應該是需要強大的信任,纔會如此吧?若是她……若是她會讓誰站在外面?
思來想去,她發現卻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
這大概是她悲哀的一個地方吧?
幽長的通道,好似沒有止境,只是往下盤旋的人工階梯顯然到了盡頭,前方又是一條極其長的小通道,只允許兩個人並肩行走。
他的步子似乎變得緩慢,而且還帶着一點沉重,她走到他的身邊,偏過頭望向他的臉龐,雙眸之中滿是哀傷,這是她第三次見到他如此哀傷的一面。
忽而,前方出現明亮的光線,視線也變得越來越曠闊,他們走到了盡頭,但也是走入了另一片天地,還是初春之際,卻也是綠油油的一片小草生長着,而不遠處正是千行一行人跪在一座墳前。
她看到他的腳一虛,踉蹌了下,她不自覺的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臂膀。
他沒有拒絕她的扶持,腳步虛浮地往前走着,這樣的他,她真得不敢想象。
走進墳前,他跪了下來,他的雙眼已經是一片通紅,凌楚楚忽覺得自己這般站在也不合適,就在他的身旁跪了下來,接過千機遞上來的香燭,點燃,交到他的手中,然後自己又點燃了一些,禮節般的祭拜了下,可卻在插香之時,她看到墓碑上刻着的是融落。
融落,融藹,應該是姐弟,疑惑是兄妹吧?
如此,她也算是能夠想通爲何端燁修會與融藹的關係如此的好,如此的放心。
然而,她的視線卻停留在了右下角所刻的字爲夫:端燁修。
夫?不是說是母妃嗎?
凌楚楚詫異地都說不出話來,不是說他從未娶過妻子嗎?不是說居住在他心中的那個女人是冰花軒的那個從來不露臉的人嗎?
那麼現在又是怎樣的狀況?
忽然間她覺得她對他一無所知,可卻是這麼冒然的認定他於她有用……
一時間,她只有愣愣地注視着身旁的
男子,那雙通紅的雙眸上滾落了淚水。
“落兒,爲什麼,爲什麼?”低沉的呢喃滿是悲傷,“爲什麼要丟下我,爲什麼?”
所有的人都安靜地跪在一邊,聽着他的呢喃,看着他哭泣哀嚎,也許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只有這麼一天他會如此放肆自己的感情,將所有的情緒發泄出來。
“落兒,你騙我,你說你會在我三十歲那年出現,可我等了你整整一年,卻也不見你來,落兒,你騙我,你騙我……”端燁修雙手捶着墓碑,悲涼的聲音讓跪在一邊的凌楚楚的心也爲之一痛。
“落兒,你真得好狠心……”一拳落下,紅色血跡染在了青白色的墓碑之上,格外的顯眼。
這一次,應該是他最悲傷的一次,曾經的期盼,在過去的一年裡化爲了灰燼,成了一個無字。
要是,有那麼一天,她所挖掘的秘密也不過是一場空無,她所擁有的記憶也是一場虛無,她應該也會是絕望。
“落兒……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聲音越來越淡,卻也越來越絕望。
凌楚楚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以爲當一個人陷入絕望的時候,那麼一切都真得會不復存在了,他若真絕望了,那麼她該怎麼辦?
“修!”她蠕動了下嘴角,低低地喚了一聲,“你這樣子,她會傷心。”
端燁修卻沒有聽她的話,一拳一拳地砸在墓碑之上,紅色的血液在墓碑上慢慢地滑落着。
其他的人看得觸目驚心,卻也不敢勸阻。
“滾。要不是你們,落兒怎會這樣?”端燁修一把推開身邊的凌楚楚,動作極其的粗暴。
凌楚楚整個人的身子往後跌去,幸虧一邊的千言將她扶住,隨後對着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管了。
她也不想管,可是放任一個絕望的人,會怎樣?
她不曉得,但她害怕,害怕他會離去。
那沉悶的拳擊聲,每一下都砸的她的胸口悶聲的疼,好似就砸在她的身上一樣。
她站起身子,走到他的身後,一掌砍在他的後頸上,端燁修身子一滯,隨後癱倒在地上。
“若是好了,就帶着他回去!”她淡淡地說道。
一行人顯然被她的動作給驚嚇着了,然而千言卻是淡笑了下,也只有她敢這麼做,所以王爺他義無反顧地帶着她來,還將這秘密毫無保留地告訴她。
大家將東西收拾了一下,便扛着端燁修往回去的路上走,卻也在走了幾步之後,猛地發現凌楚楚不見了身影,就連墳墓之前,也沒有了她的影子。
衆人立刻停下了腳步,眉眼之中染起了憂慮,還有猜疑。
“你們兩個帶着王爺回去,我們去找楚楚姑娘。若是在外面等了我們許久都不曾出來,讓融藹公子下來。”千言當下果斷地開口。
“是。”千秋點頭,隨後與千行兩人帶着端燁修回去。
七人立刻分頭尋找,在如此空曠的草地上尋找一個人,本應該不是難事,可偏偏他們看不到那個穿着綠色長裙的女子,好似她突然間融進了這片土壤之中,不復存在。
“楚楚姑娘,楚楚姑娘……”七人放開嗓子喊着,猜疑與憂慮並行,卻還是擔憂多了一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