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不久,手上就被磨出好幾個血泡。休息的時候,她掏出口袋中的衛生紙,一邊擦着血泡裡的水,一邊裹了起來,老闆熊標正巧從她身旁走過,見了,拿起她的手看了看道:“唉,你這個年齡,應該還在上學的,怎麼就出來打工了呢?”他四十多歲,可能是因爲油性皮膚的原因,臉上油汪汪的。頭髮黑而捲曲,梳得一絲不亂。
“我沒事。”她抽出她的手紅着臉道。這個老闆真討厭,說話就說話,還動手動腳的。
“這樣吧,我天天忙得很,有時候忙到下午四點多才回家吃中午飯,我辦公室旁邊有一間小廚房,你以後就不要在這裡幹粗活了,你去給我做飯吧,省得我還要跑回家去吃飯擔誤時間。”熊標看着她故意一臉嚴肅地說。
池小英點了點頭,她剛來北京,好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當然得聽老闆的安排。她成了老闆的私人保姆,每天到菜市場去買菜,做飯洗衣服,成了她的工作。老闆熊標很忙,有時候好幾天都不回廠裡吃一頓飯,這個時候她就到包裝房裡給貼個商標。
那天是星期六,大家正在廠房裡忙着,老闆回來了。
“今天是星期六,我宣佈,明天休息一天。”
“噢——明天休息嘍!”木工常大響第一個放下手裡的刨子。弦工小許還吹起了口哨。這也難怪,最近因爲定單多,工人們已經一個多月都沒有休息了。
“小雪,明天休息了,你要去做什麼?是不是跟男朋友約會啊?”熊標走到她身邊笑迷迷地問。
“熊廠長,這你就猜錯了,我們小雪還小,還沒有男朋友呢?”包裝工李春娥道。
“十八歲了,也該交男朋友了。”熊標一邊笑着一邊走了。
晚上下班後,工人們也一鬨而散,回家過週末去了。宿舍裡只剩下李春娥常大響等幾個外地人。
晚上雷聲轟隆隆的,下起了大雨。池小英因爲要給熊標做飯,爲了方便,就從後面的女工宿舍搬到前面了,這一排房子只剩下她一個人,大門口雖然有兩個門衛,但是距離第一排宿舍還是很遠。
池小英害怕地睡不着覺,躺在被窩裡玩着手機。
以前週末放假的時候,她住的女工宿舍一般都會有幾個同是外地人的女工跟她作伴,可是現在她搬到了最前面一排,李春娥等女工雖說也沒有回家,但距離她住的房間有點遠,池小英忘了這雈事,等到晚上才覺得有點害怕,可是她也沒地方去了。
微信上都是些無聊的人,她聊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睡着了。
門鎖輕輕轉動,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嗯——嗯——”睡夢中有人壓在她的身上,一張噴着酒氣的嘴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睜開眼睛,是老闆那張油汪汪的臉。
池小英一個激凌,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一下子坐了起來:“你……你……你……你別過來,否則,我就喊人了!”池小英瞪着她的老闆說。
“你喊吧,今天員工放了假,只有最後一排宿舍還剩幾個人,然後還有門衛兩個人。不過太遠了,他們是不會聽到的。”熊標算好了今天晚上的情況,所以晚上應酬完客戶,他冒着大雨開車回到廠裡。
“寶貝兒,乖乖地順從了我吧,我可是想你想了好久呢!”熊標油汪汪的臉蕩着淫邪的笑容,說完他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她。
池小英拼命掙扎:“滾開!畜生!流氓……救命——救——”她的喊聲淹沒在風雨中。
“好寶貝,乖寶貝,你不要動,我會輕一點,輕一點……”他用力地分開她的雙腿……
事後,她抱着雙膝在牀上哭泣。“她媽的,竟然不是處女。”熊標勒緊褲帶,一邊罵罵咧咧地下了樓。
週末,深秋季節的瑟瑟冷風,把許多人吹到了和笙酒吧。酒吧顯得十分恬靜,這是一家融合了中西文化內涵的較高檔次的酒吧,客人們既有中國人,也有許多外國朋友;既有年齡較大的長者,更多的是則是中青年人。衣着得體的男士,或穩健灑脫,或侃侃而談;雍容華貴的女士們,在矜持或嫵媚中,彰顯出溫文爾雅的範兒來。
樑苑君,安徽桐城人,已過不惑之年的他擁有兩個頭銜:合肥銀洲置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北京盛世銀洲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董事長。
週末到和笙酒吧聽歌喝酒,是他偶爾爲之的一種放鬆方式。兩份青花瓷二鍋頭兌一份雪碧,細品慢咂,真的很有滋味兒,說不定這正是中西文化的代表之作呢。
一個女孩身着白裙唱着民族風傷感慢搖歌曲。
是誰讓我在深夜裡獨處
口弦陪我享受孤獨
我的心怎麼一碰就碎
天上的星星爲我流淚
寂寞天空飄起了冰雨
我的阿哥你去了那裡
留下阿妹在雨中嘆息
還讓相思在風中搖曳
阿哥 你別走
請把我的心兒一起帶走
阿哥 你別走
我要永遠守在雪山之口
……
一個面孔陰暗的男人坐在角落裡一直在望着她。兩個打手模樣的男人將一包白色的粉末倒進了酒裡。然後他看到她被請來坐在他的對面,她微笑着喝下了他們調好的一杯酒。禮貌地道別。
她又回到了臺上,一段黃梅戲的過門響起,曲風一變,只聽她唱道:
從小爸媽就對我講
黃梅戲可不是很好唱
模仿着大人的身段模樣
實現了我的願望
面對這愛情的考量
馮素珍是我學習的榜樣
女駙馬的故事伴我成長
我的公子又在何方
爲救李郎離家園
誰料皇榜中狀元
中狀元着紅袍
帽插宮花好啊好新鮮
這是一段經典的旋律
讓我醉怎麼能夠忘記
多想再回到當初的年紀
伴着音樂讓我唱起
這是一段經典的旋律
把我帶回那個世界裡
多想再和你繼續這愛情
不管前途多少風雨
……
樑苑君身爲安徽人,對黃梅戲有着一種非同一般的感情。這小丫頭唱得不賴,他想,只是只有短短的四句,還不過癮。
他站了起來,買了單,走出酒吧。
酒吧外面的路有些黑, 剛剛唱歌的女孩被兩個黑衣人拉着走向一輛黑色的轎車。
那女孩掙扎着,可是因爲剛纔被下了藥,她的掙扎很無力,她沒有成功。
她扭過頭向他望着,路燈下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哀求。
他向司機示意了一下。
司機小張說了一聲:“去!”黑暗中走出四個彪形大漢將那個女孩攔了下來。
池小英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已睡在酒店裡。昨天晚上她在酒吧唱歌的時候喝了客人的一杯酒,然後她的意識就有些模糊。似乎是一個臉型瘦削的中年男人救了她。
三個月後她又見到了他。靜靜地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點的是兩份青花瓷二鍋頭兌一份雪碧。
是誰讓我在深夜裡獨處
口弦陪我享受孤獨
我的心怎麼一碰就碎
天上的星星爲我流淚
寂寞天空飄起了冰雨
我的阿哥你去了那裡
留下阿妹在雨中嘆息
還讓相思在風中搖曳
阿哥 你別走
請把我的心兒一起帶走
阿哥 你別走
我要永遠守在雪山之口
……
唱完歌她走向他,“先生……”
“感謝的話就不必說了。”他打斷她,“你能唱一段女駙馬嗎?就是那一段,我本閨中一釵裙……”
她搖了搖頭。
“你不會?”他問。
“會是會,可是,經理也不允許,客人也不同意。”她爲難地說。她曾經在黃梅戲校學了三年黃梅戲,《女駙馬》是黃梅戲的經典,她怎麼可能不會。
“好吧,我明天再來。”他看了看周圍說。
第二天,姐妹們都放了假,只有她一個人上班,原來是他包了場。
他的司機小張將一身大紅色繡雙龍戲珠圖案的狀元蟒袍擺在她面前。
“幹什麼?”她不解地問。
“穿這個唱。”小張說。
“爲什麼?”
“不要問爲什麼,穿上就對了。”小張不耐煩地說。
歐陽岫雪立即住嘴。有錢的就是大爺,人家花了錢,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是她來到北京後懂得的第一個道理。
我本閨中一釵裙,
公主請看耳環痕。
民女名叫馮素珍,
……
這是他母親的戲服,小時候,母親是鄉里劇團的臺柱子,每到過年,母親都要在大會堂演幾場《女駙馬》,1979年,母親在大會堂演出的時候大會堂倒塌,母親死於那場事故。那一年他剛剛十歲。
她唱那一句“公主請看耳環痕”的時候,蘭花指指着自已的耳朵的動作和表情象極了他記憶中的母親。
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已的孩提時代。母親在臺上唱戲,他和小夥伴們在臺下跟活猴子似的跑來跑去。
外面下着大雪,他和小夥伴們在街上堆雪人,打雪仗。一聲巨響,大會堂轟然倒塌。
他看到社員們紛紛趕來,好多人一邊哭着一邊扒開磚頭碎瓦尋找親人,其中就有他的奶奶和哥哥姐姐們。
兩行熱淚順着臉頰流下,他突然站起來走了出去。
池小英愣在臺上。
“是不是我唱錯了?”她問。
“沒你的事。”小張結過帳趕緊追了出去。
幾天後,池小英捧着戲服跟着司機小張來到他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