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無芯雖未聽過神龍殿中龍世嬰所講的故事,卻聽過鍾傲峰自述身世生平與心結!
那時候他雖覺鍾傲峰爲人重情重義,卻仍對那些執着於過去的人視作愚癡!但此刻他才知道那個可悲、可憐的“孽奴”居然就是自己,同時也明白了原來自己的存在只不過是證明了一份恥辱!良久頹坐地上,根本理不清半點思緒!
其實蓮無芯並不是從未思索過自己究竟是誰?從哪來?是否還有父母親人?但一切都因師父口中的“海難”,他所有設想都只能無疾而終!
蓮無芯接受了自己“孤兒”的身份,那麼身世和記憶其實也就無關緊要了!但偏偏此刻讓他知道了這些,正在他已經決心徹底遠離這混濁世界的時候,讓他明白“孽奴”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以及也並不如所想的事實!
三十萬年前的延續讓他想逃,可自己本身失去的東西卻令他感到欲罷不能!
“你娘因爲痛苦的經歷不敢面對你,甚至曾經爲了發泄虐待你。可當她發覺真的要失去你的時候,寧願犧牲自己來救你!這十幾年來,你能活着除了神靈丹和天帝親許的至純至淨靈氣,最重要的還是你娘每年都要冒着性命之危取自己半身鮮血爲你續命……”
“那……那是什麼……”
“你自然不知,但你每年中元所飲還陽仙釀,根本不是什麼天帝所賜,而是你娘爲你割脈取出的鮮血!無心,現在告訴你這些也許你會覺得很難過。但這一切你遲早總會知道,爲師寧願親口告訴你。這十幾年來維持從不曾強迫過你做什麼,就因爲憐惜你幼失關愛!而今天,究竟要何去何從,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即便師父就在面前那麼近的地方,此刻蓮無芯也已經視而不見了。他只覺得此刻自己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曾經令世人翹首仰望的當世唯一得道真仙,不是應該早就超然物外,不受塵俗羈絆?但一瞬間從孑然一身突然有了母親,有了兄弟,還有一段充滿恥辱的身世。
是沒法承受這種從遨遊九天突然被擊落泥沼的挫敗感?
還真不是!蓮無芯瞭解自己一切在世俗人眼中會是怎樣,但對自己來說只有母親和兄弟,以及和通常情況不太相同的身世。除了自己知道的時候不太好,其他並沒什麼大不了。
本來蓮無芯已經決定要遠離塵世,原因有畏懼,不屑,但更多還是爲了可以無拘無束!然而此刻幾個月的經歷過後讓他非常厭倦塵世,鄙視凡人。
不過鍾傲峰一路上對他的關心和照顧,並沒有因爲更多負面認識煙消雲散!
而剎那間,鍾傲峰當時懷念“孽奴”時的神情又突然浮現在腦海中,令蓮無芯一陣悸動!
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對三十萬年前的人,自己大可以因爲另一個身份去無視。但近在咫尺的骨肉手足,他就算可以揚長而去,但日後想起又會如何?
茫然看着師父,蓮無芯表情中充滿了彷徨、無助,而這一刻他多希望師父可以爲自己解脫一切,至少替自己做出決定,即便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希望的都是一樣的……
“無心!很遺憾,其實你心裡非常清楚,這一刻,在這件事的希望上,你或許已經與整個三界對立,所以根本沒有人能替你做決定……!”
沉吟半晌,陸壓突然長嘆口氣又緩緩說:“哎!既然你的身世都已經說出來了,那索性爲師就將一切都告訴你便是了吧……”
“前世今生”的確是即無奈,又討厭的事,但畢竟沒法讓人自己去選擇!
蓮無芯的前世雖然是天神天琴,但卻因爲天琴轉世的時候出現了一絲偏差。也就是說,原本的命輪上蓮無芯並非此生的天琴,而是魔君被鎮壓到無妄海時拼盡全力釋放出的一縷殘靈,就是昔日浸染了浴血仙蓮的那一絲魔魂!而這絲魔魂潛藏世間久已,所爲正是有朝一日可以多去三界至尊神力,爲魔界成爲宇宙主宰促成關鍵一步!
因此就在蓮無芯降生命輪轉動的時候,魔君暗中窺伺發現了一顆與蓮無芯非常接近,正將隕落的命星,就正是天琴的命星,那時他突然意識到原來兩顆命星此生將爲兄弟,而且還是一生一死之局!
而魔君藉此契機暗施詭計,以自身元神強行令殘靈與曾經加諸過魔性的天琴相融,雖然保住了天琴轉世一命,卻將命數全部聚集成了蓮無芯一人!並且蓮無芯當時降生正在連天帝都夢寐以求的浴血仙蓮之旁,一仙一魔兩股強大力量相互衝撞交纏,最終全部聚集在了承繼命數的蓮無芯身上。但當時他只是一個初生的人類嬰兒,根本無法承受無比巨大的能量,積壓在體內無法紓解,最終形成毒素淤積於面部。
後來蓮無芯墜落雲墟之巔,雖然震碎了心臟,卻意外激活了體內的能量才保住了軀體未損。因此他重生之後身體極度虛弱,而且由於沒有心臟,連呼吸都無法順暢,只能憑母血維持體內氣血的運行!
但心知這也不是長久辦法,根本不足以保住蓮無芯的性命。於是陸壓登天與天帝交涉,希望可以天界衆神之力爲蓮無芯易經洗髓,並以神力助其成就仙體,讓他能夠暫時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誠然,天帝豈會輕易幹這賠本的買賣?所以陸壓提出兩點條件,其一,蓮無芯的降生改命乃是魔君暗中促成,而天魔星志大才疏,且貪慾熾盛,蓮無芯自然更爲魔君所喜。因此一旦魔君劫滿臨凡,首選宿體必然是蓮無芯的軀體!
天帝當然也可以選擇立刻殺了蓮無芯,但就算可以將此生的蓮無芯傻吊,可那具蘊含着仙魔兩界至高無上能量的身軀,恐怕天帝自己也無法消受,結果只能任由其輪迴,對天帝固然沒有任何好處,卻也不會對魔君有絲毫的妨礙!
其二,與其任由魔君自己爲所欲爲,如果能將蓮無芯引入正途,成就其大能,日後必然是爲三界對抗魔界的最強戰力。如此對他本身,乃至衆神和三界都是皆大歡喜之局!
於是,天帝在權衡利弊之後,雖然答應了陸壓的要求,但也與之約法三章。一是蓮無芯必須爲神使,受衆神節制,陸壓不得干涉。二是一旦蓮無芯稍現魔性,必須馬上擊殺,決不能姑息養奸。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陸壓雖然可以隱瞞了蓮無芯和浴血仙蓮的關係,可天帝既然知道他乃天琴轉世,還是魔君留在仙蓮之內的一縷魔魂,那麼他必然就是三界中唯一有可能引出仙蓮的人。所以如果蓮無芯真的發現了仙蓮,必須馬上程獻給天界!
當時陸壓對所有條件都滿口答應,但自然是另有打算!因爲他知道,天帝得到浴血仙蓮自然會對抗魔界,但其他生靈也勢必會從此徹底淪入其絕對統治,任其爲所欲爲而毫無掙扎之力。
另外蓮無芯目前的生命完全是靠外來的靈力和母血供養,一旦其中之一發生問題,或者像之前突然消耗過大不能立刻補充,都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傷。所以治本之法只有爲他重塑心房,那麼浴血仙蓮就是最佳選擇,所以又豈能交於旁人?
只不過,陸壓也知道就算一切都如自己所願,蓮無芯最後能夠活下去,也必然永遠成爲天帝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且他也必然會承擔巨大的責任,結局也更加難以預料。
但在那個時候,陸壓並沒有更好的辦法。而他讓蓮無芯尋找女媧神石修復五方仙境結界,順便體會紅塵人生,本來想的是他天性純善,可以通過與正派弟子的接觸,加上幾位女神的宿世情緣引發,並堅定他對衆生的憐憫之情!
但陸壓沒想到,蓮無芯天性純真固然不假,但這恰恰卻會令他本能的逃避一切混濁、複雜,結果反而適得其反!
如果情況允許,其實陸壓心裡何嘗不希望徒弟能夠順利與浴血仙蓮融合,而且永遠不用知道任何會讓他難過的往事。但情況卻出乎他意料,所以他只能設法勾起蓮無芯對世間的眷戀。而最好的方法,無疑就是讓他意識到本身和這世界無法割捨的情感牽絆!
只不過有點左思右想之後,陸壓還是沒馬上告訴他。那就是當他最後真正重獲新生,與浴血仙蓮相融之後,將會成爲一個神魔仙凡融於一體,前所未有完全遊離於三界之外的獨立新生命!
而到了那個時候,蓮無芯將要面對的最大問題是擁有巨大的能量卻只是肉體凡胎,必將遭三界所有強權覬覦!
所以那時候他雖然重生,卻必然要面對隨時隨地可能遇到性命之憂的艱難處境!而且他的命輪上顯示着極其複雜,充滿坎坷的運數。
相比他未來的人生,蓮無芯現在所經歷的只不過是根本微不足道的小小考驗,可僅僅這樣如果就已經使他心力交瘁,那未來對他就更加不容樂觀了……